姜老憨话没说完,邹婆子扯了扯他的衣角,“他爹,顺利还被关着呢!王书记,您可得相信我们啊,我们顺利是个好孩子,他断断没有偷鸡摸狗的习惯的!”
姜老憨也忙跟庞福说,“书记,您是了解顺利的,那孩子是个老实的。”
“庞书记,这是怎么回事?”
王书记脸色顿时就变得难看了。
“王书记,他们家三儿子偷了大队上一袋子地瓜,一百多斤呢……”
有人插话进来,姜老憨看了这人,顿时怒道,“庞槐,老话说,捉女干捉双,拿贼拿赃,你抓住我家顺利偷东西的手腕子了吗?你有什么证据说,那袋子地瓜是顺利偷的?”
“不是他还会有谁?他大哥姜顺风是搬运地瓜的,他跟他大哥合计好了,一起把地瓜偷走了!书记,您不信就审问他啊,打他几十板子,不信他不承认!”
庞槐是庞福的本家侄子,这会儿巴望着庞福能帮他说话。
庞福瞪了他一眼,道,“庞槐,姜家是烈、士家属,怎么可能偷东西?你不要乱说……”
“他家之前还是地主呢,地主崽子都是思想不纯净的坏种,专门干坏事……”
庞槐的话没说完,邹婆子已满面泪水,她哭着说,“王书记啊,我家顺利就是因为成分不好,这才娶了脑子不灵光的素云,可顺利说,只要把她娶回来了,就是他一辈子的媳妇,就要对她好,您说说,这样的孩子有偷生产队地瓜的坏心肠吗?”
哇!
就在这时,邹婆子怀里的小不点大哭了起来,她哭得小脸都涨红了,眼泪汪汪地瞪着庞槐,把庞槐瞪得心里直发毛,直往后缩,躲在庞福身后。
邹婆子也不顾得哭了,心疼地哄着小孙女,可小家伙就是不歇气地哭,一只小手还在空中张扬着,方向正对庞槐,就好像在说,你个大坏蛋,你冤枉我爹……
听说这是顺利媳妇刚生的孩子,王书记很亲热地摸摸小女娃的脸,笑说,这孩子很俊嘛!
转而又严肃地跟庞福说,庞书记,既然没有证据说姜顺利同志偷了地瓜,那就马上放人!
被公社书记严厉地斥责,庞福面子上有些过不去,恶狠狠地瞪了庞槐一眼道,“庞槐,以后没影儿的事儿,你少说!”
这话一说,姜老憨等人就明白了,姜家的这场无妄之灾都是庞槐这个家伙背地里告恶状惹出来的,姜老憨寒着脸说,“庞槐,你是仓库管理员,顺风把地瓜一车一车运到你那里,你不也有偷地瓜的嫌疑吗?”
“喂,姜老憨,你个老东西,你当我是谁你就污蔑我?我可是庞书记的侄子……”
庞槐气急败坏地叫骂着。
姜老憨唉的一声叹息后,说,王书记您也看到了,我们姜家在村里因为这个成分,这些年……真是一言难尽啊!
王书记当即说,老憨同志,你放心,我们不能让姜德才同志流血又流泪,以后谁敢再诬赖你们,欺负你们,你直接去公社找我,我给你们做主。
这话说的就有所指了。
庞福的脸色黑一阵白一阵,满脸笑着跟姜老憨说,“老憨叔,您别生气,过去都是我工作不到位,以后不会了,您放心……”
“我们一家人倒也没别的要求,就求个公道,我儿子是拉地瓜的要被怀疑,那么看地瓜的呢?是不是也该被搜一搜,以证明他的清白?”
庞槐又要跳脚,却被庞福给制止了,他说,“庞槐,老憨叔说的没错,公平起见,你家也得被搜查,王海涛,你带治保队员去搜一下……”
“是。”
治保主任王海涛带几个人快速离开。
庞槐的脸色惨白,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
工夫不大,王海涛他们就抬了一大袋子的地瓜回来了。
很明显,是庞槐这个仓库保管员监守自盗后冤枉姜顺利的。
王书记让身后跟来的派出所的同志把庞槐带回去,说要严惩。
庞槐冲庞福喊,叔,咱们可是本家啊,您不能见死不救啊!
庞福看都没稀得看他,庞槐偷偷把地瓜搬回家了,他知道了,顶多就是把地瓜交出来,大队内小范围地做个书面检讨就行了,可庞槐非得作死,陷害姜家老三,这不踢到钢板了,被王书记带回派出所去,下场就不可知了。
最起码他庞福作为庞槐的本家叔叔,在这事儿上是不能参言的,他得避嫌。
说来也怪,庞槐被带走了,邹婆子怀里的小家伙也不哭了,还咧着小嘴冲着王书记笑呢,王书记被她童真的笑容感染,心情大好,从口袋里掏出五块钱,说临来匆忙,没带什么东西,这五块钱就算是给小女娃儿的见面礼……
那个年代公社书记一个月的工资也就四五十块钱。
五块钱给一个刚生的小女娃儿做见面礼,真是不少了。
公社书记都表示了,庞福这个村书记,庞贵这个大队长以及其他的村干部就都不好干看着了,以庞福带头,先后给了小丫头一块、两块的见面礼。
邹婆子也没客气,直接收了,还积极地邀请王书记他们等孩子洗三时来吃饭。
王书记答应了。
庞福让人找来梯子,王书记亲自上梯子,把一块光荣之家的匾额挂在姜家大门门楣上,金光闪闪的匾额,在阳光下耀眼夺目。
姜家人看着,心里都是喜洋洋的。
送走王书记他们,邹婆子看着怀里的小孙女,越看越高兴,她摸摸孩子的小脸蛋,说,奶奶的乖孙女啊,你果然是姜家的贵人,你一来,咱们家被压在头顶上的一座大山就给搬走了,从此以后,咱们就是光荣人家了,在村子里再也不用低头走路,被人欺负啦!
姜老憨也是喜上眉梢的。
他尽管事先知道,一旦姜家诞下女娃儿,家里会有大好事,可万万没想到,竟是如此之好的事儿!
老两口逗引着小孙女正要往院子里走,忽然就听到喵的一声,紧跟着被抱着的小娃儿忽然又伸出了小手,这次是冲着喵喵叫的地方,还咯咯咯地笑着……
邹婆子也看到了,就在他们家对面的石板上,趴着一只浑身雪白,连根杂毛都没有的小猫儿。
“我的乖孙女,你喜欢猫啊?”
邹婆子看孙女开心笑,她也高兴,就要姜老憨去把白猫抓来。
姜老憨把白猫抓住,递到小孙女的跟前,笑呵呵地道,“白猫给我乖孙女玩……”
喵呜!
哪知道,那只白猫竟好像冲姜老憨翻了一个白眼,而后在他大手中把身体蜷缩成一团,不理会小女娃儿。
小女娃儿先是一愣,就吭哧吭哧哭起来。
“奶,这臭喵竟敢惹哭我小妹妹,我把它丢臭水沟去……”
姜家第三代嫡长孙姜振国怒视白喵,冲它伸出了小魔爪。
白喵吓得一个激灵窜起来,极不情愿但却不得不对着小女娃儿喵喵喵地叫了几声,小奶猫的声音听得人心里痒痒的,小女娃儿登时就不哭了,小手欢快地摆动着,小嘴还呜里哇啦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看你那傻样儿!
白喵瘪瘪嘴,伸了个懒腰,复又趴下。
姜大少爷一把将它抓起来,送到小女娃的怀里,“臭白喵,你要是再敢把我妹妹惹哭,我就灌你一肚子臭水沟里的臭水……”
白喵恨得喵爪儿痒痒,却不敢对姜振国这愣小子怎样,那小子皮糙肉厚的,估计一喵爪子下去,也只能抓破他点皮儿。不过,一抓之后,愣小子是绝不会轻饶自己的。
想想,喵生太苦啊!
白喵罢了跟姜振国对抗的心思,只能忍着头晕目眩被抓着一只喵爪儿,倒拎回了姜家。
第三章 狠招
姜家正房五间,正中一间进门两边盘着锅台,按照北方人的习俗,这两口锅一边是炒菜做饭用的,另一边则是用来给旁边挨着的两间屋子烧热炕的。
门正对着的墙壁上空有一扇小窗,窗下摆着一张八仙桌,桌下是几个圆凳。过年过节,北窗下的墙上会挂上祖宗的画像,八仙桌也摆上供品,是姜家人给祖宗上香、磕头的地方。
东两间打通了,邹婆子跟姜老憨住。
屋里陈设简单,一张桌子靠北墙放着,两边有两把木质的圈椅,这一桌两圈椅是祖上传下来的,都刻有花纹,不是很复杂的花纹,但年头久了,包了浆,竟能看出一些古典的奢华来。
李文娟几次套姜老憨的话,问这桌子椅子是不是好木头的。
姜老憨都憨憨地笑说,咱祖上也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家,哪儿有好木头的家什?
“那您还把这桌子椅子当宝贝啊?”
李文娟表示不信。
“这东西再咋也是祖上一辈一辈传下来的,不值钱,但是个念想!”姜老憨的话并没有让李文娟打消对这桌子椅子的兴趣,不过,邹婆子是个厉害的,瞪她一眼,道,“咋我跟你爹还没死,你就惦记上我们屋里的东西了?”
李文娟忙说,娘说的哪里话,我就是问问……
“趁早别问,问了也白搭……”
邹婆子白了她一眼,丢下这话出去了。
李文娟咬牙,我们是长房,我还给姜家生下了长孙,既然是祖上一辈一辈往下传的,怎么就不该传给我们长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