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老憨说道。
姜娇娇是趴在姜老憨的肩膀上的，这会儿到了矿上，她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到处寻找她爹跟大伯二伯。
“老憨兄弟，这个……恐怕是不能，刚才我看到顺风跟他的工人们已经穿戴整齐要下矿了，你这个时候叫他出来，若是被副矿长知道了，我……我没法儿交代啊！”
矿长这两天去了城里开会了，矿上的工作都由副矿长谭文明说了算。
这个谭文明可是出了名的不好招惹，一点事儿在他那里都能变成无法收拾的大事儿，旷工们对副矿长一直都是远远避开的，其实今天姜顺风到矿上请假，就被谭文明拒绝了，他说，如今正是矿上活儿十分重要的时间，你作为矿工长竟要请假，姜顺风你这样消极怠工，无视上级领导安排对得起矿长对你的栽培吗？
姜顺风想解释一下说，家里的确有事儿。
却被谭文明一句话给怼回去了，他说，是你家事儿大，还是矿上事儿大？今儿个矿长不在，我说了算，别说你家是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儿，就是你老子怎样了，也不准假！
他这话一下子把老实人姜顺风给激怒了，他瞪眼睛怒视谭文明，“你说什么呢？你家老子才有事儿……”
旁边的姜顺水一看要打起来，马上就跟姜顺利把大哥姜顺风给拉了出去，兄弟俩都对姜顺风说，“大哥，矿长不在山上，咱们跟他说不着，他一直看咱们兄弟仨不顺眼，你现在跟他争执，等矿长回来他还会恶人先告状，说咱们不服从他的管理，不如咱们今儿个先干着，一切等矿长回来再说……”
“就是，大哥，本来咱们也没啥事儿，娇娇那小丫头太任性了，不能听她的！”
姜顺利这会儿觉得闺女娇娇着实是不对了，一个四岁的小娃儿的话能当回事儿吗？
“可是，爹说过，娇娇是咱们家的福星，咱们什么时候都得……”
姜顺风还要再说，谭文明却从屋子出来，冲着外头喊了一嗓子，“都下工干活，我还不信了，矿上的活儿离开了姜顺风就干不成！”
这话把姜顺风激怒了，要去跟他理论。
旁边有同班的旷工去把他拉走了，大家都劝说，谭文明这就是拿着鸡毛当令箭，借着矿长不在的机会跟大家耍威风呢，不值当为他动肝火……
姜顺风只好压下一口火气，就跟大家去换衣裳，带上装备，这会儿已经是七点半，他们一行二十几个人走到了矿口，准备下矿。
“大哥，我……我怎么听到有孩子哭啊？好像是……娇娇？”
姜顺利跟在姜顺风身后，刚走到矿口，就忽然怔住，然后扯了姜顺风，竖着耳朵去听。
“对，好像是娇娇的哭声？”
姜顺水也听到了。
“呜呜，爹……大伯……二伯……”
一个小女娃哭得声嘶力竭的声音传来，紧跟着就是姜老憨的喊声，“老大，老二，老三，你们仨站住！”
这回不单单是姜家三兄弟，就是其他的旷工也听到了。
大家齐刷刷地回头朝着大门口方向看去，就看到俩老的抱着一个哭得脸都憋红了的小女娃儿，踉跄着从那边过来了。
姜顺风一看，忙放下手里的工具迎上去，“爹，娘，你们咋来了？”
姜顺利本来还对自家小丫头胡闹有些生气，但这会儿看粉白娇嫩的小闺女哭成那样，当即就心疼了，也跟姜顺水一起往这边跑。
其他工人见了也都纳闷，一起围过来。
“爹……大伯……二伯……娇娇要你们回家……呜呜……”
姜娇娇这会儿已经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好端端的一个小娃儿眼见着都要哭得憋过气去了。
姜顺利心疼得眼圈都红了，“娇娇啊，你……你这是咋啦啊？”
他的内心对于娇娇，一直是有些歉意的，从这孩子生下来，她亲娘就不能跟别的亲娘那样对她，反而他这个当爹的还要时时哄着她娘，在某些时候就忽略了小娇娇，若不是她奶奶跟二伯娘她们的照顾，这小丫头就太可怜了。
可懂事的小丫头从来没有缠着他哭闹，更没有对她娘有什么怨言，孩子越是懂事，他越是难受，所以这会儿从来都不哭闹的小丫头哭成这样，他的心恍惚一瞬间被人给揪去了。
壮实憨子姜顺风都要落泪了，大手把姜娇娇从老爹的怀中抱过去，“乖娇娇啊，你别哭，听大伯说……”
“呜呜，大伯，回……回啊！”
姜娇娇这会儿见姜顺风他们装扮整齐，都要下矿了，更紧张了，哭得也更大声，整个矿上都回响着她的哭声，把这些常年劳作的大老爷们的心都哭软了。
大家都你看我，我看你，到后来有几个旷工就劝姜顺风，“矿长，不然你就跟我们说说，今儿个的活儿怎么干，我们下矿去，你们兄弟几个就跟着姜老伯回去吧，这小娃儿哭成这样，万一哭坏了怎么好啊？”
“这个……也行！”
姜顺风早就心疼了，自家小侄女啥时候哭成这样过啊？看看老娘跟老爹，那都是眼泪叭嚓的，他心疼了。
“你们今儿个下矿去，把昨儿个咱们采下的煤都收拾利索了，用运输车往外拉，干完这个后，再继续往前挖一段，要注意两边墙壁的反应，千万不能疏忽大意，一见着不好的情况，马上停止，即刻返回！”
最近几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们下矿去挖煤的时候，两边的墙壁总往下掉石块，石块有大有小，有时候还把旷工给砸伤了，所以，作为矿长的姜顺风对这种情况是很在意的，也报告给矿长了，矿长若不是接了紧急开会的电话，这会儿已经带人下去查看了。
“好的，我们有数！”
旷工们应声了。
“娇娇啊，别哭了，大伯跟你回家……”
姜顺风话没说完，忽然就听到身后有人冷斥了一声，道，“姜顺风，你以为矿上是你家啊，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告诉你，今儿个好端端的你不干活回家了，那明儿个就不用回来了，这里不需要消极怠工的旷工！”
是副矿长谭文明。
他走过来，压根没看姜老憨他们一眼，冷冰冰地冲着那些旷工们说，“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快下矿干活儿！今天谁表现好，我记下来，等矿长回来，我给他报功，新矿工长会从今天干活勤快的人里选……”
这话一说，把姜顺风压制的火气给逼了出来。
他怒瞪着谭文明，“你不是矿长，你无权免了我的职位，我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从来不请假，每个月干的都是满勤，我今日家中实在是有事儿，请天假怎么了？你处处针对我，我找你惹你了？”
“哼，你一年不请假，就今儿个请，就不行！今天我说了算，就不许你请假，你强行离开，就是心中目无领导，别说是矿工长你干不了了，就是这个矿上你也别来了，姜顺风你们仨被开除了，滚……”
谭文明冲着姜顺风就是一通斥责。
“谭文明，你叫谁滚？你当矿山是你家的？”
姜顺水跟姜顺利也被激怒了。
这个副矿长平日里就偏向他家的几个亲戚，一直想把自己的亲侄子提拔成矿工长，这会儿借着矿长不在矿上，就胡乱发脾气，指责姜顺风他们，这就是打击报复，故意针对！
“那个领导啊，我们家确实有事儿，今儿个就请一天假，您就别……”
姜老憨呵止了仨儿子，近前来，堆着笑，跟谭文明商议。
哪知道他话没说完，就被谭文明一把推开，“你别倚老卖老，我谭文明不吃这一套……”
姜老憨本来就赶了一道，跑得气喘吁吁的，两脚发软，这会儿被他猛然一推，一个措手不及，就跌坐在地上，摔得一时头晕眼花的，半晌没站起来。
姜家三兄弟真的怒了，一个朝着谭文明冲过去。
同时谭文明的那几个亲戚也抡着工具奔过来，两帮人眼见着就要打起来了。
谭文明看着自己七八个亲戚，对面姜家却只仨儿子，顿时觉得底气足，越发嚣张地对着姜家人大骂，说什么目无领导啊，无组织无纪律啊，把姜家仨兄弟气得肺都要炸了，说什么要跟他们打一架。
旁边的工友有跟姜顺风关系好的，就悄悄站在他身后，想要在两帮动手的时候帮一把，这企图被谭文明发现了，他当即变脸，逼着那二十几个旷工马上下矿，不然跟姜家仨兄弟一眼就要被开除！
这里干活的都是附近的乡亲，大家都是有家有口要养活的，失去了这份工作，对他们的小家庭来说可是大损失！
无奈，工人们只好对姜顺风点点头，一个个往矿口走去。
本来已经不哭了的姜娇娇，看着那些工人的背影，心里很矛盾，她知道这些工人如是下矿去了，那就生死未卜了，她爹跟大伯他们是没事儿了，即便被矿上开除了，那也能保住性命，这才是最紧要的，可那些工人他们都是家里的顶梁柱，上有老下有小的，难道自己就看着他们去送死？
不成！
她咬咬牙，转头盯着白喵。
喵！
白喵像是预感到什么，叫了一声，就要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