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她摇了摇头,“殿下公务繁忙,臣不敢打扰。训练臣倒是不怕,只是那张馡的球技很是不错,臣听说相爷家中也有一支战绩颇佳的队伍,想必她在家中也跟着学艺多年,何不用上,也能安抚了张家。”
萧绎棠见她绕了一大圈,竟然开始悄悄布起局来,心中欢喜之余也有些酸涩。
那张馡多次想要趁机博得他的宠幸,她可倒好,还极力举荐人家。忍不住出言讽刺,“她可未必承你的情,说不定再次给你下个套儿,届时你别找我哭来。”
梁竹音见他并无反对之意,含笑福了福,“臣才不管她是否领情,能为殿下办事就好。”
这样一来,她既应了张贵妃,又能将张馡利用起来,一举两得。
她掰着手指算了算,马球比赛需要六名人员参加,外加两名备选,共计八名。算上自己、张馡与阿蕴,再选拔五名。
萧绎棠看着她掰着手指,樱唇里念念有词,那竹叶簪跟着她的小脑袋瓜儿来回晃动,越发让人无法移开目光。
刚要说话,就听得小路子前来汇报,“殿下,张相求见。”
萧绎棠一哂,想了想,还是不愿让梁竹音过于暴露在外,对她说道:“你去屏风后躲起来。”
“要不,我还是出去罢。”
“不必。”
他见梁竹音依言藏好后,看向小路子,“宣。”
“臣参见太子殿下。”
“免礼,看座。”萧绎棠微微抬手,含笑道。
“谢殿下。”张相坐下后,拱手道:“老臣多谢殿下袒护,大恩没齿难忘。要不是殿下,今日朝参必会有御史参奏,陛下势必会过问,臣这三十载仕途,险些葬送在逆子身上。”
萧绎棠敛袖,将狼毫放置在笔山,靠在凭几内闲适般地说道:“张相与孤如此见外。这信手拈来之事,不足挂齿。”
张相见他如此好说话,与昨日思忖整件事相差甚远,一时间有些拿不准到底他是隐藏的深,还是自己想多了。
只得再次试探,“逆子不知得了什么怪病,周身浓疮,且……”他终究还是说不出来,长叹一声,“这都是报应,臣想着另殿下忧心了,故而送来一些不值一提的薄礼,还望殿下收下,权当成全了老臣一番心意。”
“那孤便勉为其难收下了。子不教父之过,还望张相引以为戒,约束家人,切莫再做出令人不齿之事。”
张相见他并不懂利用此次他投诚的机会,主动提出合作,心中顿时不屑起来。久坐无益,送了礼也算了结了此事,看来昨日的确是将他想的太过于复杂了。
“那臣便不打扰殿下处理政事了,另外,听闻小女惹殿下不快,还望殿下看在老臣的面子上,饶她一回。”
张相看向萧绎棠拱手,见他目光看向了一份字据,瞟了一眼,竟然是逆子的字迹。他心中一沉,定睛看去,见那上面赫然写着二十四万八千两纹银,强忍着眩晕,扯出一丝笑意,拱手道:“臣突然想起有事要提点殿下。”
他张家不是拿不出这二十四万两银子,只是这张字据若被他呈交陛下,趁机寻个卖官的由头,足以让他吃不了兜着走。宰相一年的俸禄不过才两千两银子。
萧绎棠唔了一声,“请讲。”
张相喉结动了动,“那大理寺关押之人,只认河东节度使为主,想必殿下也问不出其他。”
萧绎棠哈哈一笑,不甚在意地说道:“多谢相爷提点。”他虚指桌上这份字据,“孤虽然承情,但一码归一码,听说这张字据是府上公子亲手所写,孤也拿不出这样多的银子为相爷了事。你看……”
“不不,臣尽快筹借,定然不少分毫,绝不会让殿下为臣垫付。”张相努力扯出一丝笑容,拱手说道。
萧绎棠起身,走至他面前,含笑说:“相爷门生遍布朝野,想来老师一声令下,这银子还是能够筹措到的,那孤便放心了。”他拈起字据,亲自交给张相,“孤命卫恒多拖延几日,你准备好银子给他去信即可。”
“老臣感激不尽。”张相咬着牙拱手道。
“小路子,好生送张相。”
梁竹音站在帘幕后看着那瘦削的老头离开,又忍不住看向那站在大殿中间负手之人,心想,狐狸就是狐狸,那张相定然等他主动上赶着提出相帮,谁知,这狐狸不但不主动,还逼迫他先说了出来。
那字据明明就是他逼迫张九郎写的,还大言不惭地为自己安置一个相帮的身份,真是不怕大风闪了舌头。
总归,落着好处的是他,令张相不但欠了他一个人情,还有苦说不出,一切全部尽在掌握,太可怕了。
相比之下,她今日与张贵妃斗法,还是太嫩了些!无非就是抢了一个先机才暂时镇住了场面。
唉,她要学习的还有很多。
“想到什么了,嘴角撇的那样难看?”
她顿然一惊,狐狸竟然又悄无声息地站在她面前,“您就不能出个声儿,臣的心都快跳出来了。”她拍了拍前胸,努力平复剧烈的心跳。
“我就差敲锣打鼓走到你面前,可见你心中并无主君。”萧绎棠乜了她一眼,转过身向书案走去。
梁竹音见他又生气了,心中哀叹,这人哪儿都好,就是小心眼儿,一个大男人怎得如此斤斤计较。只得上前迂回,“殿下您这是欲加之罪,臣方才走神,那是完全折服在您的运筹帷幄之中。”
她抠着手指,低声说道:“相比之下,臣的确不配说自己脑子好使。”
她见萧绎棠不为所动,拿起小锅斧为他斟了一盏热茶,笑眯眯地走至他面前,“臣以茶代酒,敬您。”
萧绎棠看着她那红扑扑的小脸儿,将茶盏接过,“我到很是怀念你醉酒的场面,下次得见不知是何时。”
“别别,我怕我又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惹您生气。”
萧绎棠想到她那句,“他就不这样。”笑容凝固在脸上,他,到底是谁。难道是裴玠?
他转身盯着她,“裴玠是否见过你醉酒的样子?”
梁竹音摇摇头,“并无,臣至今只醉酒过一次,”她小鹿般的眼睛飞快地睃了一眼萧绎棠,低下了头,“还让殿下见着了。”
萧绎棠听后很是满意,“以后也不许除我之外的人看到。”
梁竹音心想,就不能没有以后么,只得无奈地应是。
“走,陪你去趟大理寺。”他看了一眼她的服饰,“去更衣罢,然后来丽正殿为我更衣。”
“为何要现在去大理寺?”
萧绎棠冷冷一笑,“这老狐狸打着为女儿说情的旗号前来拜见,我岂能让他如愿。面见他后去大理寺转一圈,好让皇后心惊胆战一段时日,一举两得。”
梁竹音哀叹,狐狸就是狐狸!
只是,小路子等人都在,就不能让别人替他更衣么……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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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生死
梁竹音迅速更换了一套骑服, 坐在镜前将螺髻打散,熟练束发后看着桌上的玉簪和竹叶簪,挣扎一番还是选择拿起竹叶簪插在发髻上。终究还是女孩子, 爱美总是天性。
男子常规发式左不过结发髻而已。但大齐民风开放, 男子尚美, 尤其士族郎君变着花样在发簪上标新立异, 并不满足一根光秃秃的发簪。所以在发簪上增添坠饰,短流苏很是常见, 看上去别有一番韵致。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背过手去,挺直了腰身。那荼白色骑服,搭配发髻上的竹叶簪,竟然也显得玉树临风。她轻咳一声, 学着萧绎棠那嘲讽的表情,模仿他的语气指着镜中的自己, “孤最见不得你这傻里傻气的样子。”竟然颇为神似,自己先笑了起来。
突然觉得惹怒他,着实有意思极了。
这一路,带着好心情去了丽正殿。
进得殿门后, 见他拿了一本书册不知在看些什么, 身上还是那身公服。
她想了想方才模仿他的样子,眉眼弯弯,笑着请了个安,“殿下, 臣为您更衣。”
萧绎棠见她含笑而来, 头上那枚玉簪并未因为换了发髻而摘下,眼中亦含了笑意, 起身询道:“何事让你如此欢喜?”
“并……没有,”梁竹音摸了摸自己的脸,太明显了么,她走至寝殿打开檀木衣柜,借着为他挑选衣物躲避盘问,嘴角亦微微上扬着。
萧绎棠喜爱深色,但其实他穿浅色更能凸显高华的君子气韵,她挣扎一番,还是选择迁就他的喜好,挑选了一套墨灰色蝠纹常服,搭配金冠,玉带等彰显身份之物也相宜。
萧绎棠见她拿出的衣物,复又看了一眼她身穿的荼白色骑服,径直走到衣柜前,挑选了一套竹月色常服,“穿这套。”
梁竹音一怔,难道换了口味,哦了一声,接过他手中的衣物。
待帮他换上常服,系上腰带,抬头看了一眼发丝未乱的金冠,退至一旁,“殿下,您看看还有无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