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复又看了一眼梁竹音,觉得与她定然脱不开干系,竟然不惜动用了云汐这枚棋子,看来不止为了赚张家的钱,定然还有别的。
张九郎瞪圆了一双铜铃大的眼睛,支着桌几站起了身,“二十五万两!”一声低喝使得在座之人皆认为他疯了。
孟颙急忙起身打圆场,“九郎,高兄只是和你开了一个玩笑,做不得数。”他埋怨地看了一眼萧绎棠。
“谁说做不得数?男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萧绎棠懒洋洋地反驳。
梁竹音却是不敢再说了,她求助地看向萧绎棠。
“我的人既然不再说话,那我便将云汐让给九郎君,高某输了,心服口服。”
云汐只得起身,“奴家谢九郎君厚爱。”
众人齐声恭贺张九郎,孟颙早已亲自为他斟酒,连声夸赞不亏是相爷之子,有气魄。
卫恒适时说了一句,“这我得为云汐姑娘说句公道话。口头无凭,这曲子弹了岂不是白弹了。”
跟班指着他,“你待怎样?”
“自然是白纸黑字,九郎君拖欠云汐姑娘二十四万八千两纹银,签字画押方能生效。”他回头看了一眼老鸨,“嬷嬷,要不是我提醒你,这般做生意岂不是亏了。”
“哎哎,我这就去。”老鸨迅速写好欠条,送到了张九郎面前。
那张九郎本想赖账,谁知竟然被当众逼迫签字画押,心里想着就算老子签了,谁敢找我。
他大手一挥,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老鸨心满意足地揣在袖中,连声感谢。
云汐先将琴放置在席面正中的琴桌上,手指轻轻一抠,随着袖落去了张九郎身旁,端起他面前的酒盏,玉指轻绕送到了他的唇边,“奴多谢郎君厚爱,还请满饮此杯。”
张九郎饮酒后,毫不怜惜地在她身上摸了一把,面子里子皆满足的他哈哈大笑。
孟颙端起了酒盏,看向萧绎棠,“高兄,上次所提到的合作,如今不知高兄是否还有兴趣?稍微投入一些,定然不会让你亏。”他怕方才萧绎棠输了,心生埋怨,赶紧想着安抚。
“叁拾万两如何?”萧绎棠亦举杯,“不过我有要求,我八你二,不然这买卖不做。”
众人先是见他身边的小厮张口动辄几万两,如今这位正主儿上来就叁拾万两,完全不当回事的样子。一时间全部向他投以瞩目,纷纷猜测他到底是何身份。
孟颙都惊呆了,不知他是何算计,待要问,便听到他起身告辞,“时候不早了,高某还有事,改天再叨扰。”
“高兄,且慢。”他看了一眼与云汐调笑的张九郎,和他身旁对萧绎棠虎视眈眈的跟班,还是选择送他一程,想借此提点他一番。
走至雅集大门处,他低声说道:“高兄,你今晚又是何必,惹怒他,咱们生意也不好做不是。”
萧绎棠睃了他一眼,“生意不好做?方才那三十万你斟酌下我提的要求。”转身登车。
孟颙见他毫不惧怕,摇了摇头,只得目送他的马车离开。
梁竹音见车内再无旁人,赶紧问道:“殿下,若我出了二十万两,那人不再出了,咱们不是亏了?”
萧绎棠温声说道:“不会的,云汐是自己人。”他捏捏眉心,嘲讽一笑,“你是没见过高门士族那奢靡成风的样子,腐败是每朝都无法解决的难题,所以不从他们身上敲诈一番,难平我心头之恨。”
马车慢慢停了下来,一炷香后,卫恒上前报信。
萧绎棠见他看了一眼梁竹音,有些犹豫不决,便说道:“无妨,尽管说来。”
卫恒只得拱手说道:“张相得了消息后刚到雅集,金吾卫也刚好到达,以臣查得张九郎强占民女一事为由,扣押张九郎,被臣疏通解救,并告知相爷您刚走。”他想起今夜的荒唐事,忍不住一笑,“相爷没敢露面,在马车内对臣千恩万谢,说明日定要专程面见于您。”
他忍不住打趣道:“师兄,您的谋略用在今日之事,终究有些大材小用。直接看他不惯,让臣去解决了不行么,非要这般费力。不知明日……”他想起张九郎那脑满肠肥的样子,忍俊不禁。
“行了,差事办的不错,回罢。”萧绎棠并不以为然,略抬了抬手。
“诺。”卫恒看了一眼一脸怔忡的梁竹音,将帘子放了下来。
“殿下,卫大人说的明日,是何意?”梁竹音方才听得卫恒提到金吾卫,相爷居然也去了雅集,一切像是狐狸安排的。他如何在这般短的时间内,想好这一切……
“女孩子家家,别问那么多。”萧绎棠看了她一眼,“方才因身份限制,仓促准备不及时,终归还是没能让你出口恶气。”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猜,张九郎会怎样……
第41章 宫装
梁竹音摇摇头, “殿下今日所为,臣领情。”
萧绎棠含笑看了她一眼,这才想起腹中空空, “既然领情, 那便陪我吃一些东西在回宫。”
梁竹音这才想起, 他方才除了饮酒并未动箸, 忙转身告知车夫,顺势看了一眼外头, 见酒楼全部打烊,只剩下街边的摊贩前零星坐着一些人,“殿下,不若还是回宫命尚善为您做一些宵夜,外头的小食我怕您吃不下。”
“你随我出巡一趟回来, 就这般评价我?”萧绎棠不满地看着她。
梁竹音急忙解释,“不是不是, 我是觉得外头的食物毕竟没有宫里的滋补,虽然我不是司膳,但是您这些时日在外奔波,着实清减了。”
萧绎棠听得她一番话, 嘴角微牵, “我有些怀……想吃外头的食物了。”
他从车帘的缝隙看向街市,索性叫停了车,跳了下去。
梁竹音见他转身伸出了手臂,下意识抿了抿头发, 终究还是避开了他的手, 轻轻搭了一把他的手臂跳下了车。
两人在街市上找寻着食物,走遍了一条街, 见也只有馄饨摊子了。
萧绎棠指着远处无人的摊子,“就它了。”上前找了一处略干净的桌椅,坐了下去,“老板,来两碗馄饨。”
他看着梁竹音,打趣道:“你再不过来,过会子又来三名大汉,别怪我不救你。”
梁竹音捂嘴噗嗤一笑,只得坐了下来,忍不住反击,“万一有利可图,您还要彰显那高深的武功呐。”
萧绎棠含笑“呵”了一声,“你如今越发牙尖嘴利,平日里无人与你这般磨嘴皮子,就赖上我了。”
梁竹音想到她从未与恩人用这种方式交流过,信中均为发乎情止乎礼。在裴府暂居那三载,表哥从未与她红过脸,事事依从有求必应。反观面前的狐狸,的确成了不打不相识的缘分。
萧绎棠见她看向箸桶,神情不辨,知晓她又在走神,“你这爱走神的习惯,着实需要纠正。”
梁竹音一怔,不好意思笑笑,赶紧从箸桶内拿出一副竹箸,用自带的绢帕仔仔细细擦拭了,见老板娘端来了两碗馄饨,刚好递给他。
“小娘子好生温柔,想必是新婚罢。”老板娘看着这两位赏心悦目之人,拿起肩上的巾帕擦了擦手,看了一眼在外算账的老板,“老头子,还记得我那时刚嫁与你,也是这般心细。如今都老夫老妻啦,也不讲究这些个了。”
梁竹音慌忙摆手,“大娘,不不……”
“大娘这是银钱,收好了。”萧绎棠特意给了一钱银子。
“哎呦,郎君,我这找不开。”
“不必找了,您做的馄饨好吃,就当剩下的是赏钱。”萧绎棠随意摆了摆手,不紧不慢吃了起来。
老板娘看着他才刚吃了第一口,心道,这没吃就能知晓我做的好吃?
“你还不吃,过会子别闹吃不完。”萧绎棠吃了一个,抬头见她懊恼地看着馄饨,不满地敲了敲桌子。
梁竹音忍着直到上车后,才问道:“您为何不澄清?”
“为何要与不重要之人澄清?”
“可,总归不是这样的。”
萧绎棠无奈一笑,“我这还没让你做什么,你就迫不及待澄清,”不忘恐吓她,“那如果有一日,皇后怀疑我与你之间全部是假的,你要如何做?”
“我……”梁竹音咬唇,她灵机一动,“您不是有我的……”
萧绎棠睃了她一眼,阖目说道:“哎,我终于沉冤昭雪了,真不容易。”
他复又睁开眼,“既然你已然明白这东西的用处,我就不必每日放在身上了,放寝殿内,若丢了唯你是问。”
他见梁竹音微弱应了一声,将自己隐藏在暗影中,嘴角微微上扬。
*
东宫,丽正殿。
小路子见萧绎棠与梁竹音回来了,将方才张贵妃派人前来打听张馡被关押一事告诉了他。
萧绎棠冷笑一声,“她一个贵妃,也试图插手东宫之事,不必管。”
梁竹音却无比忧虑,如今皇后虎视眈眈,今日又整治了张九郎,若是再与张贵妃为敌,这不是逼着张相投靠皇后么。
小路子连声应是,“陷害梁大人者,着实该诛。”
他见梁竹音瞪他,想起尚服局今儿个送来了尚宫服饰,一拍脑门,“殿下,梁大人的衣饰终于赶制出来了,您见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