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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帐里有糖 (一只甜筒)


  朱漆高门,门前摆了一对石狮子,十分的威赫,门前有个温文儒雅的英挺少年站的笔直,见车队鱼贯着而来,那少年一阵风地跑了过去,站在第一驾车马前,红着眼圈问:“雪团儿呢,雪团儿快点儿下来!”
  青陆听着外头有个少年气的声音唤他,声音熟悉至极,忽的眼眶就红了,仆妇们把帐帘拉开,车下一个郎朗如明月的少年仰头而站,眼眶里水气迷蒙,似乎下一秒就要落下泪来,他强忍着泪水看着车上的青陆,只觉得眉眼鼻口,无一处不可爱,无一处不娇美。
  这是他的妹妹呀,从小带着一块撵鸡追狗的妹妹呀,从小都是他指挥着她去调皮捣蛋,出了事便推在雪团儿身上,后来雪团儿丢了,他再没有可以背锅的人了……
  车上的小小姑娘眼眶也红了,车下这个哥哥的样子太熟悉了,白衣如风的,总是要欺负她抢她东西似得,她哇的一声哭出来,把手里头的蝈蝈藏在了背后。
  “臭哥哥,别抢我蝈蝈……”
  作者有话要说:  回京日常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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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亲缘已断
  不认得爹爹妈妈、祖母祖父, 倒记得同胞的二哥,这事儿可真稀奇。
  甘霈跟个猴子似的,原地跳着脚直摆手:“哎, 我不抢你蝈蝈儿,多大的人了,二哥背你下来!”
  哪知道妹妹更来劲儿儿,撒了欢似的哇哇的哭,“我不相信你, 你把手爪子收回去!”
  甘霈急眼了, 还没来得及解释,侧面上缓缓移过来一个人,铁青着脸, 一双鹰眸盯死了甘霈。
  甘霈吓的一个哆嗦,仰头给妹妹做了个嘘的手势,叫她收声,只是一切已然来不及,父亲甘琼那双为百姓扛过泥袋子的大手,啪的一声落在了甘霈的头脸上, 把他抡了个魂飞魄散。
  “十七八的人了,一点儿正事儿不干, 除了会欺负妹妹还会做什么?给我滚回去读书!”
  父亲甘琼骂完了还不解气,又冲他腰侧踹了一脚,这才消了气,回身往马车上一伸手, 笑容重新回到了脸上——只是常年严肃的人,乍一笑开来,落在旁人眼里头, 跟见了鬼似的。
  “来,雪团儿,爹爹背你。”
  那马车上的哭声儿急促地收住了,再看妹妹的脸上,除了一双略略红肿的大眼睛,哪里还能看出来哭的痕迹?甘霈气的在下头跳脚,指着妹妹气急败坏,“爹爹,娘亲,您看妹妹,她还冲我吐舌头呐!”
  雪团儿冲着爹爹笑眼弯弯,俯在了爹爹的背上。
  爹爹的脊背宽厚,负着小小的孩儿,一步一步走的深稳,没来由的,雪团儿鼻头一酸,悄悄抹了下眼泪,小声儿跟爹爹道了声谢,小声地嘀咕了一句,“怪道女儿老想着认个干爹,原来是悄悄地想您了。”
  负着雪团儿的高大身躯略顿了一顿,脚步继续,“瞎闹,一个闺女还不够爹爹疼的,旁人还想来分?看我弄不死他。”
  定国公府的朱漆大门缓缓大开,一座琉璃制的鹤纹影壁赫然而现,再穿过两侧载着海棠和芭蕉的松木游廊,晨光自那游廊上头的枝叶散落,将这一行人照进融融的光影里。
  身后是娘亲、祖母祖父同两位哥哥,再往后是成队的仆妇,雪团儿在爹爹的背上,环顾着周遭的环境,只觉得记忆深处的画面席卷而来,海棠浓郁的香,芭蕉清冽的气味,游廊隔几步挂着的灯笼,有着烛火熄灭过后的淡淡的香……
  雪团儿拍拍爹爹的肩,“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甘琼闻声,将女儿小心翼翼地放下来,就见自己这个小女儿猎豹一般地冲了出去,往第一进阔大的院落冲过去。
  二哥甘霈嗷呜一声,“爹娘,雪团儿又不干好事儿!”
  南夫人一个巴掌抡过去,甘霈捂着脸一脸的痛苦和委屈,“我是咱们家唯一一个读书人,仔细脑袋给我打坏了,咱们家就彻底成了一粗人窝!”
  看娘亲还要上手打,甘霈再也不敢吭声,抱着头跟在雪团儿后面一溜烟地冲过去了。
  南夫人领着后头一串儿仆妇丫鬟,也跟着过去,刚进那院落,就见雪团儿迈着腿,在那墙角数青砖,左边走八步,右边走八步,到那一个栽着睡莲的大黑缸下,把缸下的泥土使劲儿巴拉巴拉,掀起一块青砖,里头埋着一个小攒盒。
  雪团儿也不嫌手上沾了泥,在脸上抹了一抹,抱着攒盒刚想打开,忽然警惕地看了一眼在一旁虎视眈眈的二哥。
  二哥气的手直抖,“看我做什么,什么好东西,也配我来抢……”话虽这么说,眼睛还是被盒子装的物事给吸引住了。
  里头装了一杆象牙透雕葡萄毛笔,一只汝窑的荷花青蛙笔洗,还有一只小小的子母猫笔架。
  甘霈嗷呜一声叫起来,指着那盒子,颤抖着手指,“……原来是你给我藏了起来!”
  元宵节头一天,祖父赏了甘霈这一套笔具,第二天早上就找不见了,时隔七年,终于破案,原来是被妹妹给藏了起来。
  雪团儿笑嘻嘻把笔具往二哥手里头一丢,再去敲小粉墙,敲着敲着就又从犄角旮旯的地方,找出了许多小玩意儿,土里埋着装琉璃珠子的盒,砖缝里藏着小风车,便是连海棠树下,都埋着一串儿金羊拐……
  有些积年的老仆妇便抹着眼泪,在后头说着话儿。
  “……这些小玩意儿,也只有姑娘能找出来……”
  “说是不记得人了,可小玩意儿都能记起来……”
  雪团儿抱着一堆小玩意儿,抱在怀里头,本来是笑嘻嘻的,可笑着笑着就哭起来,“臭哥哥,若不是你老抢我玩的,我何至于把这些玩意儿都藏起来……”
  这句话一落下来,甘霈就一个后退,远离了自家娘亲蠢蠢欲动的魔爪。
  他期期艾艾地走到妹妹身边儿,蹲下来拍拍妹妹毛茸茸的脑袋,“……那你上哪儿去了啊,七年了,一到过年娘就揍我,一直揍到正月十五……你上哪儿去了啊妹妹,二哥想死你了啊,你不在,我替你扛了多少揍啊!二哥太可怜了啊!”
  说着一把搂住了妹妹的脑袋,兄妹两个抱头痛哭,南夫人在一旁默默地拭泪,上前搂住了这两兄妹。
  说起来,那时候甘霈同雪团儿年纪相差不大,从小一起招猫逗狗一同长大,府里头谁都没他俩亲厚,雪团儿六岁时,甘霈正式去前院儿上学,俩人还生离死别了一番,兄妹感情自是好到不像话。
  一切尘埃落定,定国公府里喜气洋洋,南夫人自带雪团儿拾掇,那一厢老定国公甘崧通知亲眷,便欲择了一黄道吉日大摆宴席,为雪团儿接风。
  雪团儿丢了之后,定国公府对外只宣称,雪团儿去了滇南的滇王府外祖家,可帝京这些高门里,仍有许多人家心里头也有点儿影子,这一回定国公府大摆宴席,用的名头仍是国公府嫡长孙女由滇南回来了。
  定国公喜气洋洋,可武定侯府却愁云惨淡。
  武定侯辛士安年约四十,可身形颀秀,长相俊朗不凡,年轻时有帝京双玉的美名,此时正负着手匆匆穿过游廊,往自家儿子的院子而去。
  一旁的长随亦步亦趋,急促地向侯爷回禀着。
  “……世子爷这伤,夏大医瞧过了,说差半寸就到心口,极为凶险,这一回高热不退,则是因着伤口崩裂开,血流不止。大医还说了,大约是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世子爷心胸有气血郁结,怕是性命攸关。”
  长随看了一眼眉头紧锁的侯爷,又带了点小心翼翼,“听跟着回来的陈校尉说,世子爷是为救一位姑娘才受的伤,侯夫人……长公主殿下觉着这一位姑娘钩住了世子爷的魂,前去教训这位姑娘……其中不知道怎么的,又牵扯进了定国公府早年丢掉的大姑娘,小的听了个糊涂,也不是很明白。”
  辛士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刚想追上去,却见房门使劲儿被推开,儿子苍白着面庞踉跄而出,往外奔去。
  身后窦云急促地跟了上去,陈诚看着二人离去的方向,急匆匆地向辛士安行礼问安:“侯爷,将军他知道长公主殿下进了宫,这便药也不吃冲了出去,卑职这便要跟上去,您见谅。”
  辛士安捶胸顿足,急道:“备马递牌子进宫!”
  重阶金顶、皇城巍峨,西六宫的太后寝宫寿春宫里,长公主陈爰坐在下首,正向着宝座上的母后祝太后细细地说着话,没一时便有内监高声唱道:“圣上驾临。”
  长公主忙起身下拜,自家兄长建德帝徉徉而来,见妹妹坐在那,亲切地问了一句:“妹妹今日怎么得空进宫了?母后这些时日还念叨着你。”
  建德帝快近五十了,有些老迈的样子,倒是能看得出来年轻时的风貌,他在上首坐下,带了一丝疲倦的笑意,“你生的好儿子,为朕一扫边关,把胡人逼退了两千里,这是不世的奇功啊!他这些年立的功劳太多,朕一时竟不知如何再封赏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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