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在票号里,取不出来。”她笑嘻嘻,指了指身上的新褂子,“标下是右玉的兵,全赖将军您养着我,您给咱们做的新衣裳,我都穿出来了,多好看呐。”
所谓的新衣裳,不过是新裁的军服罢了,可穿在她的身上,袖子肥腰身肥,哪儿哪儿都不合身。
辛长星觉得有点头疼,她就没有一次穿的整整齐齐过。
面上来了,光光的一碗白面条,滴了几滴酱油,辛长星一筷未动,眼看着青陆将她眼前的面吃的一干二净。
“我还在长身体呢。”她给自己找补了一句,见将军眼前那一碗面分毫不动,眼神征询了一下,立刻便端过来,三下两下吃完了。
这两碗面,足足要了青陆十个大子儿,以至于她跟在将军后头出门时,还在嘀嘀咕咕的算着账。
“早知道您不吃,那就叫一碗得了,标下硬生生地吃完了,快撑死了。”
方才浪吞虎咽的样子,可不像是硬吃的。
左右全被屏退了,辛长星负手而行,青陆跟在后头亦步亦趋,没走几步便进了一家当铺。
那当铺的掌柜坐在高几上,由洞里头看着他们,待看清了来人的相貌,这才热情洋溢地说着:“楼下典当行,楼上医馆,您二位何去啊?”
辛长星径自往那楼梯而去,青陆的眼光,却被那当铺摆放展示的一件儿物事给吸引住了。
是她的玉净瓶,哪怕离这么远,她都能认出来是她的玉净瓶。
“掌柜的,这,这是谁的?”
那掌柜的自洞里闲闲一眼,道:“半年前的死当,如今过了期限,正出售呢?怎么着,您要买呐?”
青陆看着那玉净瓶垂杨柳上,有一道浅浅磕破的痕迹,认定了正是自己那个,登时热泪盈眶。
纠结来历没有意义,还是先问价钱的好。
“这个售价多少?”她身怀二百两的巨富,极有底气的问道。
古往今来,当铺赚的就是暴利,看出了小军爷的迫切,掌柜的竖起了四根手指头。
“昆仑美玉,上佳雕工,典当时便花了我三百两银子,您要,就四百两。”
青陆一点儿都不相信他的鬼话。
嫂娘能当回三百两,怕是早跑了,还能为着几分银子,同她在营门口大打出手?
“我且实话同您说了吧。”青陆看着掌柜的,“这玉原就是我随身的物事,我家嫂娘偷出来典当,至多典了二两银子,您也别坑我,给个实数。”
那掌柜的听闻此言,脸登时便板了起来,手一拉,洞门啪的一声就要盖上,眼看着就要可压上青陆横在下头的手,辛长星心念一动,迅疾几步,拉出了青陆的手。
青陆皱着一张小脸,快要哭出来的样子,从辛长星手里抽出了自己手,使劲儿地敲那掌柜的洞门。
“您再低点,我只想要回我的东西。”
“白纸黑字画了押,凭你一张口,就说什么偷你的,算怎么回事?”那掌柜的在里头冷笑着,一句话将她堵得死死的,“三百两,爱要不要,不要我也不卖了,嘿,我砸咯,听个响儿。”
辛长星垂目,那小兵低着头,昏暗的光照在她深浓的眼睫,有种莫名的羸弱无力感。
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辛长星自袖袋子里抽出了一张银票,一拳击上了那洞门,丢进去了。
那掌柜的见是银票,简直是喜出望外,飞快地把玉净瓶丢了出来。
青陆不敢相信,自己的玉净瓶就这样回来了,她手心里握着自己的宝贝,向着辛长星连连鞠躬。
“大将军,多谢您了……我明儿取了钱,再问参将大人借个一百两,明儿就还给你。”
小兵感恩戴德,可辛长星却蹙起了眉。
他为她赎回了自己的物件儿,借不借还不还的,都另说,偏这小兵要同左参将去借,再来还他。
听话音儿,她同左参将倒像是一起的,他成了外人了。
大将军伸出一只手,翻转了手心,道:“拿来。”
青陆不解其意,将玉净瓶放在了辛长星的手心里。
这是一件极其精致的挂件儿,玉料温润,水色清透,便是雕工都属上佳。
辛长星心里的怒火一层层地叠加,忽略了这件儿挂件那股子熟悉感,手心一合,将玉净瓶紧握在了自己的手里。
“我买的,便是我的。”
大将军冷漠地看了她一眼,声线寒凉,直穿透了青陆的肌骨。
方才还好好的,忽然就这样了,将军的心怎么就那么琢磨不透的。
青陆有些委屈地扁扁嘴,横竖这玉到了将军手里,一时再哄一哄,一定能哄回来的吧。
她抱着美好的希冀,希望将军能够大发慈悲,将她那命根子还给她,可将军立时上了楼,往那医馆去了。
死皮赖脸地跟着大将军,青陆一点儿都不尴尬,倒是入了那间屋子,一个白须白发的老者接待了他们,大将军睥睨了一眼她,低声向着老者说了句话。
青陆凑上自己的耳朵,哪知也听不清楚,她疑心自己被卖了,嘟哝了一句:“等我有了钱,一定换个耳朵。”
那老者姓农,单字一个桑,他恭恭敬敬地请了辛长星坐下,这才向着青陆递了竹节细桶,道:“这是金创药,你回去抹一抹啊,伤处就不疼了。”
青陆愕着一双眼,探询地眼神落在了大将军的脸上。
大将军将手在唇边握了了空,轻咳一声。
“方才的棍伤。”
青陆嗐了一声,大剌剌地向着大将军道:“嗐,标下身经百战,这点伤不算什么。”
说是如此,到底还是接了那那金创药。
农桑便请辛长星宽衣。
辛长星身有旧伤,因营医医术着实一般,这才趁着入右玉城,来农桑这里查看。
他因未携小厮,将外衫除下后,便随手递在了青陆的手中。
农桑便为他查看腰间的那一块伤势,只说恢复的极好,这便自然的一扬手,示意青陆上前为将军披上外衫。
青陆本来趁机偷偷地,在将军的外衫里找自己的那个玉净瓶,此时得到了示意,失望地上前,在披的那一霎儿,她忽然起了一个想法。
是不是在腰间里藏着?
这个念头一起,青陆登时就控制不住了,伸出了邪恶的小手,往将军的腰间迅速的摸了一把。
腰间忽的被一丝儿柔软抚过,辛长星腰间肌肉一霎儿收紧,全身由头顶冰凉到脚底。
他低头看着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兵,只觉得气血上涌。
“你在做什么?”
青陆仔细地想了想,若说是想找自己那玉净瓶,怕是要打草惊蛇,好在她是个有急智的人,开始阿谀奉承。
“您这身条儿太过优越,啧啧啧,宽肩窄腰,一丝儿赘肉没有,像头梅花鹿似的!哪儿像标下这种小鸡仔儿,一点男儿气概都没有……”
梅花鹿?小鸡仔儿?
辛长星有些手抖,他快速地将外衫的带子系上,板着一张脸警告他。
“不许再打本将军的主意!”
青陆呵腰称是,继续亦步亦趋地跟着将军,可惜之后再无机会下手,一直到了将军同左参将吃饭的地儿,将军都肃着一张脸,绝口不提她那玉,就好像没这回事一般。
总也不能这么耽搁下去,将军又不待见她,只能恋恋不舍地回头望了几望,这才自己一个人乘了牛车,先往她养娘养兄那里走了一趟。
这个时候的镇子,伸手不见五指,她养娘住村子的最后头,和兄嫂住前后院儿,她生怕养兄和嫂子瞧见,在窗子上扣了扣,听见她养娘郑杨氏在里头咳嗽了一声。
“陆儿啊?”
青陆默默地点了点头,由着养娘开了窗子,她才跳了进去。
郑杨氏是个刀子嘴豆腐心,掼是面冷心热的。
常年的劳作使她佝偻了身子,此时打量了一会儿青陆,见她好端端地,这才骂道:“你如今翅膀硬了,听你嫂子说,你还任凭旁人打骂她?”
青陆从怀里摸出个纸包,往她手里一放,这才轻声同她说话。
“这里边儿有二十两银子,还有半斤酥糖。”她心里头有点说不出的难受,大约是想到了这些时日的委屈,“这是我拿命换来的,您不要给锅盔哥,也别想着他们养你老,自己多顾着自己,我要是不死,我养您老。”
郑杨氏接过纸包,往枕头下放好,这才坐在油灯下小声说着话。
“……我谁都不指望,亲生的儿子指不上,莫非还指望一个半道上捡来的闺女?”
青陆默了一时,趁着她瞧不见,擦了一把眼泪。
“您也知道我是您闺女。”她想着这些时日在部营里的委屈和锉磨,只觉得心酸,“您放心,即便哪一日,东窗事发了,我也不会将您供出来。”
“在那个地方,不是战死,就是被砍了脑袋,反正是没有活路的。我不想做个糊涂鬼,就问您一句,我那年被您捡回来,身上的穿戴都去哪儿了?”
郑杨氏知道自家这个半道闺女的心结是什么。
那年她记得清楚,上元节才过了半个月,打那山林子里就跑出来个小闺女,浑身都是伤,头破血流的,形容十分的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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