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随回禀他,庄园里没有木匠和皮革匠。
裴三郎说:“没有就去买。”
长随回:“集市没有匠人卖。”
镇武侯身边的贴身长随,一地封疆大吏身边的秘书,找不来几个工匠,这是欺负七岁孩子不懂事呢。裴三郎说:“那我就把你卖了,拿去找有匠人的士家豪族换。”
长随跪下了,立即说:“奴这就去买。”
裴三郎让管家揣上银子,再带上两个小厮跟着长随一起去。
反正都是要找匠人,他索性全给安排上,让长随给他凑齐,木匠、皮匠、石匠、陶匠、冶金铸炼的通通都要。
长随的身契还在镇武侯那,属于镇武侯的人,当即赶回朝城回禀了镇武侯,顺便把三公子到庄园的这几天干的事也都一一细禀。
“三公子让所有奴隶都吃饱饭,要求做出来的朝食和辅食至少得是一半豆一半水,还要加野菜,如果有野味,还把野兽的心脏骨头等炖进去给奴隶们加餐。”
“他把战斧给了战奴去伐木,又把长矛和长戟给了战奴充当伐木护卫和去狩猎抓林子里的小野兽和野兽幼崽。”
“三公子把手臂粗的木头铺在茅坑上方,又用秸秆树枝扎成篱笆围起来,称为茅房。他要求所有人都必须到茅房上厕所,将屎尿拉到粪坑里,说是要做肥料。”长随还在地上比划了一下茅房内部的情形,说:“人不用再撅起屁股上厕所,踩在木头上蹲着或站着上都成。三公子说这茅房是临时简易茅房,正常的茅房要挖到与胸齐平,目前派了一排战奴挖茅房。”
“三公子派了三排战奴挖掘靠近河沟的土蓄水,说要做成水田养殖,要在水田里养鸭、养鹅和养鱼。他给鸡、鸭、鹅都做了圈,指派了庄奴清早赶出去,晚上赶回圈,还在圈舍和放养的地方做了家禽生蛋的窝,让庄奴每天都去巡视有没有蛋。”
“他还让厨娘将鸭和鹅的羽毛与绒毛分别存放,将绒毛用绢袋装起来,清洗过后又用开水淋烫,之后用棍子来回挤压榨出水,挂到屋外的杆子上晾晒。”
……
镇武侯有点搞不懂他那小儿子为什么不好好练习武艺成为披甲人将来好凭军功晋升,偏去搞这些下等人做的事,更让他不解的是,小儿子哪来的这么多的想法和花样?他决定看看再说,当即大手一挥,让长随去帮裴三郎买匠人。
罚没为奴的匠人在市面上是没得卖,但官衙有专门的匠作坊,士族权贵需要匠人时都是去那里买。裴三郎给了金子和铜币,长随管家们挂的都是镇武侯府的牌子,很顺利地买到了匠人。
长随和管家一来一回在路上就花了四天时间,再加上到镇武侯府禀报消息和到匠作坊买匠人,又花了一天时间,总共来回五天时间,裴三郎把织毛衣的针都削好了,又缺上毛线了。
他有兔毛、羊毛,还需要有纺车才能纺出线。他后面还有很多地方需要用到布和纺线,即使是开养殖场和工厂作坊,那就样样都试试呗,于是在长随刚把工匠买回来,就又让他去买织机、纺车和会使织机、纺车的奴隶。
他这几天连用吃饭的铜刀削毛衣签子时都一直在思考怎么造马鞍,等匠人到齐后就开始给他们派活计。
有了陶工,就可以盖窑炉,准备烧陶。
有了冶炼工就可以盖冶炼炉,目前只需要造小件,不需要大炉子。
裴三郎把用木头和竹子削成的甲片和钉子、马镫、刀具模型交给冶炼工,让他按照这些式样铸铜器。
冶炼匠人把模型扣进泥里按出形状,又把架在柴上烧到完全融化的铜水倒在模具里,就出来了表面光滑不平的铜器,之后便交给裴三郎派给他奴隶打磨光滑。
刀具磨出刃,就可以使用了。
裴三郎的大锤子算是大件,铸炼难度很大,他没舍得熔掉它们,于是拿出一锭金子去换回一大框铜钱,让冶炼工拿铜钱铸器。
木匠在接到裴三郎的任务后,就开始对着裴三郎的坐骑和他画的草图研究怎么雕马鞍。
这事关系到裴三郎的生意买卖,他亲自向木匠讲解,待木匠充分理解他的用意用途后,让木匠去挑木头。木匠挑好木头,冶炼工已经加急赶铸出了木工刀具,奴隶们轮班把铜刀磨出来交到他这里。
生产力低下的古代社会,从招工到前期准备工作做好,一个月都过去了,秋收都结束了,天气都开始转凉了。
好在马鞍终于开始雕木头,皮革匠人也终于拿到工具开始按照他的要求缝制马鞍皮套了。
纺织室的纺织机也开始织出兔毛、羊毛线了。
裴三郎上辈子作为爹不疼娘不爱的人,冬天不想手冷脖子冷,就得自己织手套、围脖,她还给自己织过毛衣。在工匠们干得如火如荼的时候,裴三公子把自己的奶妈子、丫环们叫到屋子里,一人给她们发了四根织毛衣的签子,开始教他们积露手指的手套。毛线很贵的,先从织麻布的劳保手套学起吧。
裴三郎在教他们织的同时,自己也在织。可怜他七岁的娃,经受了三年的风吹日晒铁汉子般的打磨,手指、手心、手背都粗糙得不行,织起毛衣都没那么灵活了,而且人小,手也小,灵活度又打折扣。
终究是她从小织到大的活计,大学时还靠这个手艺赚零花钱,练了一会儿就上手了,织得飞快。
他想,堂堂一个侯爵嫡公子,为了讨生活,要自己亲手织手套毛衣,还要教别人织,他也算是前无古人后难有来者了吧。
第8章
裴三郎教的是最简单的平针织法,没有任何花式,简单易学上手。奶妈子和丫环平时也是要干些缝缝补补和给裴三郎做针线活的活计,手也算灵巧,教几下就会了。
这年代的金属贵重,女人们缝衣服都是用骨头磨成的骨针。
奶妈子和丫环们还是第一次见到用竹纤子织东西。
她们织的这东西即不是衣服也不是裤子,更不是帽子,以为三公子是要织什么小玩具,心里对于三公子一个男孩儿居然上手做女人的活计感到惊奇和不可思议,但七岁童儿爱玩耍,眼下没有侯爷和夫人管着,可不得什么都想试试。比起三公子拿满框的铜钱一框框地去铸小玩意儿、从上等兔皮和上等羊皮上绞毛下来缝毛线,还一车车地往庄子运兔皮、羊皮回来缝毛线,这拿麻线缝小玩意儿就丝毫不让人觉得有什么了。
她们对三公子织线织得飞快,虽然感到有点惊讶,但也不太意外。三公子削了好几天的竹纤子,他肯定已经琢磨了好久,贵族公子脑子活见多识广本事大,不管做什么活计都比她们这些下等人厉害就是了。议论主家是头号大忌,奶妈子和丫环默默地埋头织线。三公子也坐在这织得飞快,她们比不上公子,总不好比不过旁人,暗中较量,谁都不肯落后。
裴三郎手快,不到半天时间便织好一双自己巴掌大的露指劳保手套。
他试了试手套,发现大小合适,戴着也还成,便去拿毛线准备织过冬的羊毛手套了。织好的这副劳保手套留给自己练拳用,保护拳头。他想,要是再在手套外面拳一个带钉刺的拳套,怕不是能几拳打死野猪,如果这个世界有野猪的话。
奶妈子和丫环们在三公子织好戴在手上后,才搞明白要织的东西是做什么用的,一个个惊奇极了:手竟然也要穿麻布衣服。
没等她们惊奇完,就见到三公子竟然拿羊毛线织起来了。
那昂贵的羊毛线,竟然拿来织手衣?叫什么来着?手套!羊毛线织的手套,当然是贵族用的。她们原以为自己作为侯府下人,见识够多了,没想到比起自家小主人来还是差远了。
妈奶子和丫环们都是第一次织手套,中间难免有错针和漏针的地方,又拆了重织返工,待多织几双过后,便熟悉了。
裴三郎又给她们分工教学,让她们专攻一种款式,分别是:露手指的手套,不露手指的手套、露半指但加了个盖子可以把手指罩起来的手套,以及袜子。
他把他的两个奶妈子和丫环都安排上,身边只留下小厮和健仆伺候。
她们织了一周,便从织细麻制品升级到毛线制品。
这个世界没有棉花,取暖基本上靠动物毛皮或者是将蚕丝的线头以及麻线抽成绒状塞进衣服里御寒,再就是生火以及靠发抖取暖。每年都有奴隶被冻死和取暖中毒死亡。奴隶住的土屋低矮狭小,他们怕冻为防有风吹进来,还把窗户和门缝都堵起来,再在屋里点火取暖,每年都有出事的。贵族们只知道是取暖出的事,不知道具体原由,又有足够的毛皮御寒,于是屋子里都不放火盆的。至于奴隶们,不堵门窗缝隙、不让烤火,冻死是必然的,堵了未必会出事,贵族们也都是睁只眼闭只眼,反正奴隶便宜,每年都有冻死的,也每年都有新出生的。
裴三郎让她的奶妈子和丫环们继续熟悉织毛线制品,自己则去看新买来的女奴们。
他这庄园因为二百战奴全是清一色男丁的关系,男女比例严重失衡,毛线作坊开起来需要大量的女工,无论是将来解决婚配问题,还是出于作坊建设考虑,都是必须要买女奴的。市场上的女奴隶比男奴隶要便宜得多,同龄女奴的价格是男奴的六七成左右,量大的话,还能讲价到五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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