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鬼画符一番,写了满满两张纸,才站到容璟床边,笑着自言自语:
“国公爷,我要回去了,下次再来给您看病,您说您好歹也是一表人才,怎么就生出这么个儿子呢?可见有其父未必就有其子,请您一定要好好活下来,您不知道您要是死了,您那棒槌儿子会做多么棒槌的事!”
出门后,她把其中一张纸递给张焕,“服了我的药,国公爷必然会好起来。”
张焕惊道:“你确定?这可不是能胡说的事!你给国公爷把过脉,应该知道国公爷的情况,天下名医都治不好,你冒然夸下海口,若是国公爷好不起来,皇上饶不了你!你这颗项上人头也别要了!”
他是真的为宋朝小兄弟担忧,就宋朝小兄弟这身子骨,一看就是没吃过苦头的人,真要触怒了圣上,被关入大牢,怎么吃的了那样的苦哦。
宋朝夕瞥他一眼,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扔给他,“我说国公爷能好就能好,你不信我也该信我的药方吧?药方我已经写在这了,信不信随你,对了,这是你友人要的生发秘籍,你务必嘱咐他内服外调,连用一个月,切不可怠惰。”
张焕眨眨眼,面无表情:“你看我干什么?这是我帮友人要的!你这宋小哥实在有些好玩。”
宋朝夕翻了个白眼,“我知道,你转告你友人就是了,至于国公爷……万万不可耽误了,一个时辰内必须煎药让他服下,否则后果自负!”
张焕噎了一下,被她这冷若冰霜的做派唬住了,太医院的人都来看过,国公爷虽然还吊着一口气,可事实上也只剩这一口气了,天下名医没一个有法子的,宋朝夕却打包票能治好?他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张焕做不了主,又想起宋朝夕说的一个时辰,便让人匆匆赶去太医院请师父过来。
老夫人听闻容璟的病情有转机,疾步赶来,急道:“能救我儿的大夫在哪?老身要亲自见他!”
张焕行礼,沉吟道:“老夫人,宋大夫已经走了,他只留下药方,嘱咐我一个时辰内煎好让国公爷服下,还夸海口说必然会让国公爷醒来,可这药方开的有几分奇巧,和我们平日诊治的路子不同,我一时拿不准是否该给国公爷换药,若冒然换药,这其中的风险……”
顾氏由杨嬷嬷扶着,原本富态的老太太因为次子的病茶不思饭不想,已然被折磨的不成人形。
老夫人思忖片刻,由杨嬷嬷扶着在太师椅上坐下,才问:“张太医,你说这药方有几分奇巧,那老身问你,照你看来,这药方能用还是不能?”
张焕没有立刻回答,这段时间张焕面见了不少名医,大部分名医都十分守旧,唯独宋朝看着有点不着调,开的药方却十分大胆,思路也是对的,经得起推敲,只是国公爷身份特殊,皇上日日都要召见太医院的人询问国公爷病情,冒然改变药方,按理说是要上报给皇上的。
过了会,太医院几个经验丰富的太医都过来了,几人讨论一番,都认为这药方没太大问题,老夫人快速拨动着手上的一串迦南香镶金团的十八子佛珠,许久后才说:“我儿已昏迷许久,不见好转,既然众位太医觉得没问题,而那位宋大夫又委实神秘,老身心中总抱有一丝幻想,就请太医们吩咐下人把药抓来,按照宋大夫的交代,给我儿煎好服下吧!”
张焕知道太医们也不过是等老夫人先开口,这边老夫人点头同意了,回头皇上问起,他们也好有个交代。
因为宋朝的药方奇巧,有几个工序并不容易,张焕亲自监督下人们熬药,赶在一个时辰的期限内把药熬好,凉了才敢喂给国公爷服下。
张焕一直在观察国公爷的病情,也是神奇,国公爷自打喝了药,呼吸顺畅许多,脉象也明显平和了,像是普通人睡着一样,完全不像昏迷许久的病患,因为卧床而带来的身体虚弱,皮肤苍白的情况也有了明显改善,张焕惊喜交加,惊的是这么多神医没有治好的重症,却被一个年轻小哥儿找到了突破口,喜的是他在皇上那边有了交代,项上人头算是保住了,却又难免后怕,生怕国公爷这是回光返照,他只能一刻不离地守在国公爷床边。
老夫人晚间来看容璟,见他情况明显好转,肤色红润,呼吸也比从前顺畅许多,不由连连落泪,杨嬷嬷在一旁安慰道:“老天爷一定会保佑璟哥儿醒来的。”
杨嬷嬷是老夫人的陪嫁丫鬟,幼时便在顾氏身边伺候了,在老夫人这有几分体面。早些年老侯爷的母亲还在世,老侯爷行军打仗常年不在京城,顾氏受了婆婆不少罪,是杨嬷嬷始终陪在她身边,给她出主意,熬到那位去了,老夫人既陪老侯爷练枪耍剑,又能陪老侯爷读书写字,俩人感情愈发好了,老夫人得了老侯爷的心,老侯爷为她遣散家中侍妾通房,自此再没碰过别的女人,一直到老侯爷去世前,老夫人都是这府中独一份。熬了那么多年,杨嬷嬷知道她委实不易,老夫人虽然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最疼的却是这位年幼便离家打仗的二儿子,这些年国公爷甚少回来,老夫人一直遗憾,杨嬷嬷知道,要是容璟就这样去了,老夫人过不去心里这坎。
老太太用手帕擦着泪,手里依旧转动着那串佛珠,“我原先想老天爷不长眼,才让我这白发人送黑发人,璟哥儿要是去了,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不曾想,璟哥儿的病竟然迎来了转机,你说,璟哥儿这一次能不能熬过去?”
杨嬷嬷扶着她,温声宽慰道:“国公爷自幼随老国公爷出征,这些年,一直在外征战,甚少回来,眼下好不容易边境没了战事,圣上也推行休养生息,国泰民安,是国之幸,也是我们国公府之幸,您是最疼国公爷的,国公爷要是醒过来就能留在京城陪您了,我相信哥儿他吉人自有天相,一定能熬过去的。”
老夫人止了泪,这孩子再大都是母亲的心头肉,她这三个孩子,老大软弱,老三荒唐,独独老二得了她和老国公爷的长处,打小就是她的骄傲,眼下他就躺在这床上一动不动,她怎么能不心疼?
“人生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璟哥儿就这样躺着,总让我想起他在襁褓时的样子。”
“哥儿自小就像您,老国公在世时总夸他,说哥儿文能治国,武能安邦。”
“我倒宁愿他庸碌无能,不堪造就,他若平庸些,至少还能在我身边多待几天。”
“老夫人……”
老夫人擦干眼角的泪,“我前几日去庙里为璟哥儿烧香,遇到慈济大师,他替我算了一卦,说是国公府将有喜事,大师是得道高人,纵然我一直追问却不肯多透露,只说天机不可泄露。璟哥儿现在这种情况,国公府也好久没办喜事了,不如让恒哥儿娶妻,一来恒哥儿也到了娶亲的年纪,二来,也能为他父亲冲喜。”
杨嬷嬷心知她早有这个打算,便道:“恒哥儿一向孝顺,他一定能体谅老夫人的苦心。”
老夫人点点头,镶金的佛珠转的愈发快了,“只是我一时半会找不到合适的人儿,恒哥儿是个孝顺的,虽不及我璟哥儿,却也一表人才,璟哥儿就这一个血脉,这亲事虽然急了点,却半点马虎不得,我这当祖母的总要为他寻一门像样的婚事,省得他以后埋怨我。”
“勇毅侯府的董老夫人是个爱张罗的。”
董老夫人跟她是多年的交情了,老夫人点头道:“我倒是把她给忘了,也罢,我明日找她聚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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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夕回去时,青竹和冬儿都要哭了,直言叫朝夕以后别再换男装出门了,让人怪担心的。让宋朝夕不出门那是不可能的,别的不说,国公爷那边还需要定期更换药方呢。
晚上,庭芳送来一些小食,谢氏送来一盒糕点,临近饭点,蓝氏又派人送了一盘饺子来。
“我们大夫人娘家人送来的新鲜荠菜,虽然侯府的厨房不爱吃这些乡野的小菜,但这菜做饺子味道却是极好的,大夫人命我来送给大小姐尝尝鲜。”
宋朝夕谢过她:“我很喜欢荠菜饺子,替我谢谢你家大夫人。”
她给青竹使了眼色,青竹立刻拿了些碎银子塞给丫头,丫头受宠若惊,又笑:“大小姐人美心善,谁不说大小姐有侯府嫡女的款儿,那我就不耽误大小姐用膳了。”
宋朝夕让青竹送她出去,尝了尝蓝氏做的荠菜饺子,吃惯了侯府大厨房的菜,这饺子果然有些滋味。晚上,她洗漱好由冬儿通了发,刚睡下便感到手镯发烫,她进入蓬莱仙境发现有几滴仙露落下,在仙露的滋润下,灰白的仙草变得绿油油,让人看了心头大好。
想来是国公爷情况有了好转,老夫人和几位太医感激她。
她放下心来,有效果就好,有效果她就可以用仙草救活国公爷,只要国公爷不死,狗男女就没法作妖。
又隔了几日,蒋氏约了几位老夫人来家里聚聚,从前侯府举行类似的聚会,听戏赏花是免不了的,如今国公府出了这样的事,圣上心情不愉,虽不是国丧时期,可谁也不想在这时触霉头,更不想因此跟国公府结怨,蒋氏便取消了听戏这一茬,只说请众位夫人进府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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