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贞慢慢笑了。
尔后他转过身,看着身后的余洛安道:
“余公子,恐怕现下你我二人并不适合过去探望,会打扰人家的,不如我们一起先回席台吧,你也赶紧去瞧瞧你那未婚妻的伤势,随后有机会了再来这儿。”
元贞这话表面像是商议,实则就是在暗示余洛安,他不该这时候过去,长点儿心就赶紧离开,去看望该看望的人。
余洛安脸色好一阵僵硬,抬眸间又看了看帐子外那个憬世子,他其实心里半点儿也不想夸他的,却在经过上午的围猎过后,不得不承认,元憬的确是英姿焕发,比起自己不知强到哪里去。
此刻他心中再是惦念辛夷,也知实在不好过去了,况且两人前几次都闹得不甚愉快,这回若再贸然前往,恐怕不行。
他只能抬手向太子行礼告辞。
“是,殿下——,那微臣就先告辞了,您自便。”
元贞点头颔首后,余洛安转身离去。
元贞则又转过身,看了眼前那副情境许久,期间便一直在笑,身旁跟着伺候的宫人心中是明镜儿似的,也是忍俊不禁。
这厢元憬还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已经被旁人尽收眼底,还欢欢喜喜地寻了辛夷,给她尝自己亲手打的野/味儿呢。
“阿稚,你让霜叶用匕首切成小块儿的,我烤了许久,里头估计已经软烂了,很好吃的。”
隔着屏风,他也看不清软榻那边,只有霜叶里里外外走了两圈,不过元憬不着急非要这会儿见辛夷,她是他抱回来的,那会儿也已经在一块儿说了好些话,现在该让她歇歇了。
辛夷尝了一口,的确好吃,元憬从前在平南封地估计没少打猎烤这些,手艺虽不如府里那些厨子,却也独有一番风味。
可惜她现在没办法高声回应,否则定要亲口夸夸他。
“霜叶,你去告诉憬世子,就说我吃了,很喜欢,替我谢谢他。”
霜叶赶紧去传了话,辛夷便听到元憬在帐外低笑,看的出来很是欢喜。辛夷其实倒让他进来过,只是元憬说不妥,等会儿若是辛大人进来,恐会觉得他元憬是什么登徒子。
辛夷其实是想谢谢这次他的仗义执言,若非他开口,或许孝恭帝忌惮着宋丞相,还是会放宋锦玉一马也未可知,更何况他还不顾猎场规矩救了她,桩桩件件,都是天大的恩情。
不过也好,反正来日方长。
辛夷低头看着怀里的瓷盘,里面是霜叶切好的小肉块儿,还冒着袅袅的热气,她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抿着唇微微笑了。
余洛安回了自家的帐子,余大人就催促他快去探望宋锦玉,他心里突生厌恶,但面上却没什么表情,点头应了。
宋相现下不知何处,余洛安赶到的时候,帐子里只有荣妃和旁的几位官眷守着;见他来了,荣妃便唤那些女眷出去了。
宋锦玉这会儿已经醒了,正趴在榻上抽噎,哭的好不凄惨,余洛安心中却生不出半分怜惜:
他以前以为她不过是蛮横无理罢了,顶多娇纵跋扈些,却不想竟这般歹毒,小小年纪别的不学,竟跟着她爹学了一手腌臜下作的害人手段。
他听下人说,那马儿发了狂,辛家小姐是摔得极重,连走路都不能了,他心里就又是愧疚又是担忧。
而今罪魁祸首就在自己面前,他冷着脸,站到宋锦玉床头。
宋锦玉抬眼一看是他,霎时就委屈地不得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洛安——,洛安你可算来了,她们都欺辱我,一群贱人……”
余洛安皱着眉,面无表情地看着宋锦玉语无伦次地咒骂着,她倒是一点儿记性没长,明明是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去怪被她害的人。
“够了——”
余洛安眉眼间略有些不耐烦:
“你还嫌不够乱吗?此处人多眼杂,你就不怕隔墙有耳?你在这里大声咒骂,若被有心人听到了,再去参你一本,岂非惹得龙颜大怒?”
宋锦玉愣了一下,眼泪还挂在脸上,梨花带雨,余洛安却不为所动。
“你……你训斥我?洛安,你怎么能训斥我,明明是我挨了打了……”
宋锦玉这会儿俨然一个胡搅蛮缠的泼妇模样,半分理智也无,又把矛头指向余洛安,字字句句都在控诉别人,仿佛全天下人都有错,就她做什么都是对的。
余洛安突然觉得一阵无力。
“你挨了打了?要不是你先去害辛夷,你怎么会挨了打了?!”
余洛安突然拔高声音质问宋锦玉,实则是心里痛苦,快被滔天的愧疚和难受淹没了。
他本就亏欠辛夷良多,退婚一事如鲠在喉,成了一根刺扎在心头挥之不去;如今宋锦玉又惹出这样的事端来,辛夷该有多恨他,他想都不敢想。
宋锦玉闻言却是忽然发狂,声音抖的尖厉起来:
“余洛安!你怎么能帮着那个贱人说话?!你是我宋家的未婚婿,不是她辛家的!怪不得你这么生气,你是不是心里还记挂着辛夷?我告诉你,你休想——”
宋锦玉这会儿是真的被刺激到了,嘶吼间扯动着身上的伤口,她竟像感觉不到了似的,早就气得火冒三丈,什么都顾不得了,只记着和余洛安吵,别说大家闺秀,连平常女子该有的礼数都失了。
余洛安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被她三言两语刺到痛处,竟错些也失去理智。
余洛安懒得理会她了,也怕自己再待下去事态会更严重,他沉下声:
“我同你说不清,你安分些,先好好养伤吧,别再给丞相和宋家招惹是非,否则到时候谁也保不了你。”
话音一落,余洛安也不再多言,告辞都没有就转身离去,徒留宋锦玉一人,揪着被子一脸愤恨,哭的更大声了。
余洛安又去见了宋丞相。
上午围猎场横空杀出一个元憬,想必丞相已经知道,若非后来他踏破围栏出去救辛夷,恐怕余洛安也无法夺得上半场的第一,且是险险超过。
丞相到底是沉稳的多,方才刚经历那般变故,面上却半分看不出来,还有闲心喝茶,见是自己订来的小婿,还开口道:
“洛安,你来了,怎么样,上午的围猎,没有辜负本相的期望吧?”
余洛安心知没什么好隐瞒的,一五一十地说了。
宋锦玉遭了那么大的罪,宋丞相都能云淡风轻,可一听余洛安对下午半场的围猎没有把握,脸色瞬间就凝重下来。
——果真,这宋丞相,把权势地位,看的比亲生女儿来的还重。
若没有出宋锦玉投毒一事,宋丞相倒想试试去给元憬的马儿使些绊子,可如今宋家正是风口浪尖,又刚讨了皇帝的怒气,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无妨,即便真的失去此次秋猎头筹,本相自有旁的法子,让你取得皇帝的信任,届时一切还可按原计划进行。”
余洛安敛下眼睑,遮住眸中一切的波诡云谲,面上无比顺从地:
“是——,但听丞相大人吩咐。”
下午半场围猎还未开始前,辛夷和父亲一起用了午膳,就昏昏欲睡了,又见过前来探望的皇后和姨母,元贞哥哥也在。送走所有人以后,辛夷已经困得不行。
她从前便多有午睡的习惯,如今受了伤,约摸是喝的药里也有安神镇痛的药物,没精打采倦怠得紧。
“小姐,您若是困了就睡吧,晌午的时候已来了许多官眷探望了,想是下午不会再有人来了,如若真有,奴婢接待了,就说您不便见客打发了就是。”
霜叶心疼她,明明困得眼皮都耷拉下来,却又怕再来什么重要的贵人自己失了礼数;但如今听霜叶这么一说,辛夷是再也扛不住了,扶着霜叶的手重新躺下去,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就睡熟了。
霜叶把屏风挪过来围住软榻,尔后搬了椅子坐在旁边不远处,拿着扇子开始熬药。
辛夷睡得越发沉了,但是到了后来,却隐隐不□□稳起来。
想是先前坠马受了惊吓,时隔这许久,她又做了噩梦,梦到了前世所发生的事情。
那时二人婚后半年了,明明是夫妻,一起用膳的次数都能数的过来,更别提共寝。夫妻情薄,薄如蝉翼。
后来府里新进了一批丫鬟,其中送来她院子里的几个里面,有一个格外聪明伶俐的,名唤阿芜,会唱曲会跳舞,还会讲笑话;最重要的是,也爱看话本子,还很活泼讨喜。
那小丫鬟讨好辛夷,辛夷看得出来,但也实实在在被她逗乐过许多次,便也不甚在意故意奉承。在府里无望的日子里,阿芜给了她许多快乐,她那时候就格外地偏宠这小丫鬟。
后来忘了是哪天,阿芜不知何故得罪了元憬,等到辛夷午休醒来,阿芜已经断了气。
霜叶说这府里谁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阿芜悄无声息地就在元憬的院儿里被杖杀了。
辛夷当下就晕了过去,再醒来以后,便生了一场大病,精神恍惚着,隐隐有些疯癫。
她太痛苦,又压抑,元憬一句解释都没有,杀掉一个她疼爱的丫鬟,那是她长这么大,除去幼弟辛溯的夭折,头一个死了的身边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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