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围裙眼熟得不能再眼熟，在送出去之前，他早就反复检查了许多遍。
因为是她，所以比想象中更合适，更好看。
娄甯端着第一道菜出来，他就叫了一声，“娄甯。”
“围裙，你带着很合适。”
他一向不带什么感情的语调隐去低迷，温醇而有热度，像落叶飘下来缓缓地打个圈，被潺潺的流水托住。
“谢谢。”娄甯眼睫颤了颤，言笑晏晏：“因为你送的款式本来就挺好看的。”好看到平时都舍不得穿，怕弄脏，今天想着送出围裙的人来，特意穿上的。
“来吃饭吧！”
小黄和小许自觉地坐到边缘位置，和周家禾、刚回来的林闩凑在一起，四个人距离娄甯和顾逞隔出了微妙的距离。
餐桌上既有店里常卖的菜品，也有顾逞没在这里吃过的小菜，满室的饭菜香味。
口蘑红汤，奶汤海参，鲜辣鸭杂，豆酥肉酱，各色烧麦大拼盘，香鲜虾饺，野菜煎饼，水晶白菜包，炸酱面……
丰富得像是十来个人吃饭，但仔细看一眼，就会知道只是种类丰富，每一种单独摆出来，分量也并不大，六个人是完全可以吃干净的。
娄甯是个面点师，最擅揉面团不错，但她很会调配馅料，处理各种食材的手法也磨炼已久，凭她的手艺做家常小菜也没有差到哪里去。
顾逞对蟹黄烧麦和虾球烧麦情有独钟，前后夹走了好几个，他自幼生长在临海的地方，对海鲜有独特的嗜好。
娄甯处理海鲜的方式总是返璞归真，只是用几种简单的佐料去腥提味，最大程度地保留海鲜的原滋原味，蟹黄的味道回味无穷，虾肉本身的肉质优势也被发挥得淋漓尽致。
这次让他有些意外的是口蘑红汤，口蘑吸足了汤汁，红汤香辣而清爽，香辣往往和重口味结合在一起，但他确实是喝出了清爽的辣汤味儿来。
野菜煎饼也给了他惊喜，其貌不扬的青绿色摊面饼，煎得外皮松脆内里软韧，野菜的清香被最大程度地发挥出来，成就了独特清新的煎面饼。
这几道汤食面点味道都很好，大家的注意力也都在上面，筷子夹得飞快，不一会儿就空盘了。
但在吃到炸酱面的时候，顾逞顿了一顿，停下咀嚼的动作，抬起眼皮看向娄甯，“这道炸酱面不是你做的。”
娄甯还没出声。
一旁吃得欢快的周家禾就猛然停下筷子。他不可思议地望向自己第一次见到的客人，没忍住问出声。
“不会吧？味道真有差得那么大吗，你怎么知道不是小师傅做的？这个面确实不是她做的，是我做的。”
第30章
一直吃着员工餐的林闩也有些惊讶, “这位先生有点厉害啊，我已经吃不出来两位厨师的区别了。”
负责店面卫生的小黄附和，“我也是，感觉小周哥的揉面技术进展神速, 做的这道炸酱面很接近师傅的水准了。”
近来在后厨帮忙因而长进许多的小许, “味道确实不同, 小周哥和老板的水准还不太一样。”
因为炸酱的味道不同, 娄甯做的炸酱, 味道要更和谐, 而周家禾做的稍微有些辛辣过头了, 面条的水准也还不够格, 没有那么爽口利落, 反倒是有些厚重粘钝。
“原来是这样, 看来我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
听完顾逞最直观的味觉解释，周家禾也没有气馁, 他知道自己还存在着一些问题，连顾客都能吃得出来, 那就更不要说评委了。他得抓紧时间多多练习才行。
娄甯轻轻低下头, 嘴角不小心翘了起来。她之前不知道，原来顾逞对她做的吃食这么熟悉。
这是不是说明经常只评价说“不错”的对方，其实很喜欢吃她做的东西呢。
顾逞不再言语，默默吃完。
用餐巾纸慢条斯理地擦去唇边残留的调料时，顾逞的微信屏幕忽然亮起，余光扫了一眼，是叶龄发来的信息。
自他那一次态度非常明确地推拒以后，叶龄就识趣地缩回了试探的步伐，她很清楚自己的界限在哪里, 也没有再试图搞事。
两个人的交集仅仅限于工作上，还有，经常点娄甯做的餐点。
全部戏份杀青了，她现在私聊自己，有什么非说不可的事么。
顾逞不喜欢在休假期间被好不容易结束合作关系的同事打扰，哪怕是就那么几分钟，可以说他这个人实在不怎么耐烦职场社交了。
虽然不太耐烦，但他还是点开聊天窗看了一眼。
——叶龄：[顾前辈，我有个事情想问问你哈。]
——叶龄：[别误会！不是要说什么别的事。就是……听梁助理说，你出去吃饭了，我就是想问问你，你是不是去了之前那一家很好吃的店啊？]
顾逞垂眸，“……”
他回复，[嗯。]
叶龄飞快地发来新信息：[太好了！那家店最近搬了，但是似乎没有更新店址信息，我还以为老板不做了呢。我助理看了群公告，说是年前买家群都不做影视城的单子了？那我能不能带朋友去现场吃？]
这个他也不能确定，顾逞抬头，眼神落到娄甯身上，她也刚停下筷子，拿纸巾擦了擦饱满的桃心唇。
明明没有涂唇膏，擦过的地方却更润了。
喉结不由自主地上下滑动了一下。
他开口问，“小老板，店里年前还营业吗？我有个朋友打算来吃饭。”
“不营业了，我后天就回家。”
娄甯抱歉地说了一声，收拾餐桌的动作没停。
“知道了。”淡淡的喜悦蔓延开来。
新年嘉年华的时间，正好是从今晚跨到明天。
——这也会是个巧合吗。
他面上神色波澜不惊，回了叶龄一句，[我吃的饭是今日限定。不开了，过完年再来。]
那头的叶龄盯着“我……今日限定”几个字眼：“……”
她怎么觉得，顾前辈的语气就这么欠打呢？
收拾完东西，娄甯上楼换了衣服，她把围裙飞快地摘下来，还有柔软轻绵的厚外套。
这样的外套虽然穿着暖和自在，但顾逞穿的是版型硬朗的长风衣，为了跟他稍微合衬一些，自己也该换个什么大衣。
最后娄甯挑出了一件粉驼色的羊毛大衣，套在奶白色的高领毛衣外，裹上一条烟粉色的毛绒绒围巾。
——看起来好多了。
他会觉得好看吗？娄甯怀着小小的期待，眼神在镜子里停留了好一会儿。
娄甯下楼的时候，顾逞有些失神。
她穿得前所未有的活泼。平和恬静的五官，细腻如雪的肌肤，线条柔和的桃心下巴，在这一身衣服的衬托下，也染上了几分欢快可爱。
像网上红过一段时间的那只微笑脸小羊羔。
她轻声催促，“我们是不是该准备走了？”
“嗯。”
然后顾逞就弯起眼睛，也想学着她，让自己的表情，变得让人看着就喜悦。
但他推门的动作旋即忽地一顿。
娄甯疑惑的目光望过来，“怎么了？”
……口罩。
顾逞温热的情绪不由自主地凉了一瞬。
有点扫兴啊。他出门需要口罩，不能像平常人的周家禾，或是其他什么人一样，随心所欲地和她肩并肩走在大街上，享受自由自在的阳光。
高兴和难过都藏在口罩下，不能随意曝光。
“抱歉。”他带上黑色的口罩，“我戴着口罩走，大概会让你看起来有些奇怪。”
一个带口罩的男人和一个不带口罩的女人，肩并肩走在一起确实挺奇怪的，毕竟又不是全球病毒时期。
“啊！口罩。”
娄甯这才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从奶白色的毛绒斜挎包里翻翻找找，然后拿出一对透明包装的东西来。
是两对毛绒绒的口罩。
一只粉白色的可妮兔，一对棕黑色的布朗熊。
“我之前看到，觉得好像很保暖，就顺手买下来了。”
娄甯谨慎小心地悄悄抬眼，瞧了一下气场有些低迷的高大男人，“你也觉得好看的话，我就给你一只。”
“我们一起戴，这样不就没有人看我们了吗？”
娄甯觉得这个解决方案真是很不错，甚至都想夸夸自己了。
“……”
她的神情，看起来非常认真，一点也没有暧昧的意思。
“好。”莫名的烦躁，又一次被抚平了。“很好看。”
顾逞装作什么也没有察觉，从容地带着微不可察的笑，带上了明显和可妮兔是情侣款的布朗熊口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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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到达新年嘉年华乐园的检票口时，人山人海。
娄甯满是好奇地看着光怪陆离的新世界，就算继承了原主的记忆，她也觉得非常新奇，因为原主似乎也很少来这种游乐场地。
检票处的女孩见到这对颜值颇高的男女，戴着可爱的情侣款口罩，连检票的动作都轻快了不少，还笑着夸了他们一句，“你们的口罩真好看。”
“谢谢。”娄甯回过神，笑着道谢。
按理来说，男女相约在新年嘉年华，应该去乘旋转木马，或是坐坐摩天轮。再不济，也该逛逛精品商店，打打气球，买些好玩可爱的纪念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