翎陌扭头看过来,宋景满脸通红,两边鬓角全都汗湿,鼻尖上更是出了层小汗珠。
“我背你上去。”翎陌本来想借着这个机会让宋景好好锻炼锻炼,毕竟刚才吃了那么些油腻的东西,不消化消化胃里又该难受了。
但她没想到宋景体力这么差,这还没走三分之一的路呢,他看着就快不行了。
宋景心里微动,本来想顺势答应,但余光正好瞥见阿忘跟阿贵停下脚步正在看他,顿时脸一红,一咬牙拒绝了,“我还可以。”
他怕丢脸。
翎陌反手握着宋景的手,大手托着他的腕子,借力慢慢扶他上去。
他们动作慢了,其余几人只得更慢。
宋景的脸通红,视线闪烁,将头低了下去。
翎陌勾唇笑,“陛下害羞了?”
她视线落在两人叠在一起的手腕上。
宋景懂了她没说出口的话,微微摇头,闷闷的说,“是内疚。”
他手指攥紧,呼吸又喘又慢,“是我拖累了大家的速度。”
翎陌扭头往后看了眼,阿贵跟阿忘已经慢到仿佛在散步了。
是拖累了。
“今天上山本就是为你来的,他们自然要以你为主。”翎陌握紧宋景微凉的手腕,随意似的说道,“阿忘从小习武,莫说爬这个山,就是再高个十倍,他也能轻松上去。”
翎陌侧头看宋景,有些无奈,“你跟他比什么。”
宋景呼吸凝固,眼睫慌乱的煽动,还没想好怎么找借口否认,翎陌就已经移开视线。
她嘴角挑着笑,话说的漫不经心,“陛下无须费心为自己遮掩,你是何性子,我可太清楚了。”
看不惯她身边有旁人,不允许她对别人亲近。
这些小时候的习惯翎陌以为随着两人距离拉远他都慢慢忘记了,没想到都还原封不动的给她留着呢。
她对他只稍微好那么一点,他就立马露出尾巴得寸进尺,企图霸占她。
宋景呼吸微顿,余光偷偷瞥翎陌的脸色,见她没生气,才松了口气。
已经被看穿了,宋景索性不撑着了。
他停下来,软声说,“阿景累了,想要三姐姐背着。”
宋景指甲掐着掌心,脸上带笑心里发紧,但还是硬着头皮开口说出这句试探性的话。
翎陌侧头看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问,“陛下是在同臣撒娇吗?”
第015章
翎陌逆光而站,侧眸看过来。
她生的好看,常年打伞遮阳所以皮肤看着比寻常闺阁里的男子还要白些,只是平时脸上淡漠目光讥讽,至高的权势加狠厉的手腕,使得极少有人敢像宋景这样抬头瞧她。
头顶阳光透过山间小道的层层树影投下斑驳光亮,尽数落在她身上,使得那双凉薄的眼睛看着比往常有了些温度,不再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
这人就这么垂眸看着自己,语气里同样带着试探,问,“陛下是在同臣撒娇吗?”
宋景的脸瞬间爆红,紧张局促的不知道该把视线落在何处,她握在自己腕子处的那只手温度像是陡然升高,烫的他心尖发颤。
见翎陌等不到回应要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宋景下意识的一把拉住她的衣袖。
宋景手指攥的死紧,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都在打颤,但还是鼓起所有勇气,说了个“是。”
他不知道翎陌会不会嗤笑他,毕竟两人已经不像从前那样亲密了。
可宋景就是不舍得放手,他总觉得若是自己没拉住翎陌,两人之间就再无君臣之外的可能了。
宋景心跳加快,逼的眼尾泛红,薄唇张张合合,眼睛直视翎陌,又说了一遍,“阿景要你背。”
翎陌见宋景固执的要哭出来,突然就垂眸笑了,“好,臣背陛下。”
她背对着宋景撩开衣摆半蹲下来,像小时候那样由着他往自己背上爬。
宋景刚弯腰俯趴上去,就听身后阿忘出声说道,“殿下,还是属下来吧。”
阿贵伸手拉了一把阿忘的胳膊,瞪圆了眼睛冲他摇头,谁知道还是没拦住。
阿忘说,“您身上伤势未愈,再说属下是男子,由属下来背更合适些。”
这不是搞事情吗!
殿下好不容易背着心上人,莫说身上还带着伤,就是身后再多两人抱着她的腿,她也能轻松的上山。
真女人在心爱的男子面前怎么能说自己不行?
阿忘这个古板一根筋,果然不懂殿下的心。
宋景身体僵在翎陌身上,搭在她肩膀上的手指慢慢蜷缩回来,他回头看看阿忘又低头看看翎陌,垂眸低声说,“我,我自己还能走。”
翎陌受伤了?她什么时候受的伤?
别人都知道的事情就他不知道。
宋景呼吸慢慢凝固,胸腔里像是堵着一团带刺的棉花,又闷又疼,只要张嘴呼吸,那刺就扎的心脏骤缩。
翎陌却当没听见阿忘的话一样,反手拉过宋景的手腕将人拉到背上趴好,直接站起来。
她侧眸看了阿忘一眼,声音有些冷,“你不必跟着上山了,就留在此处等着。”
阿忘怔了一下,虽然不知道自己错在何处,但还是恭敬的应道,“是。”
按理说阿忘留在京城管理王府,应该是个圆滑的性子,奈何众人碍于翎陌的名声极少上门拜访,根本用不着他应酬,所以阿忘在为人处世方面还不如阿贵做的周到。
他做事板正,向来条理分明,不强求过程只问结果,这点跟翎陌有些像。
加上自己的主子是翎陌而不是宋景,所以阿忘本能的以翎陌为主,优先考虑的是她还未痊愈的伤势,觉得若是要背小皇帝,他来也可以。
毕竟那箭矢伤的深,翎陌好的没那么快。
若是旁事也就罢了,但这回不同。
阿贵抬手拍拍他的肩膀,看在共事多年的份上,好声建议,“以后遇到陛下跟主子的事情,你少说两句,主子是什么人?不用你说她心里也有数。”
上回刺杀的事情阿忘审出来幕后之人是小皇帝后,翎陌那次一反常态的没再带阿忘进宫,他那时候就应该想到了。
翎陌嘴上说着不介意刺杀之人是谁,可以她锱铢必究的性子,若是换成旁人,怕是活不过当天晚上。
但她那次非但没计较,还迁怒于阿忘,摆明了就是护短。
她跟宋景的事情,不管如何,都不许别人非议。
阿忘眉头拧的很深,抬头看着走远的几人,垂眸站在原地反思。
晌午日头正盛,翎陌说让阿忘留在此处,他便站在那里不动,顶着头顶太阳,连往阴影处挪动半步都没有。
这要是换成阿贵,早就哪凉快躺哪儿去了。
因为阿忘被无缘无故责罚,阿芽不住的扭头往后看,随后又看向走在前面背着陛下的摄政王,脸色有些畏惧。
这性子也太喜怒无常了。
阿贵不知道从哪里揪了根狗尾巴草衔在嘴里,双手枕在脑袋后面,侧眸悠悠看他,“别怕,殿下轻易不会凶你。”
阿芽疑惑的看向阿贵,后知后觉的想起在皇陵时的那个谣言,顿时脸色更难看了。
“想什么呢。”阿贵笑,“你是陛下的脸面,她凶你就代表着打小皇帝的脸。”
阿贵声音又轻又快,看着前面的两人眼里尽是笑意,笑的跟朵花一样,“她舍不得。”
阿芽没听清,疑惑的侧头看她,但阿贵却不愿意讲了,她快走两步,想跟上去听两人在说什么。
宋景没说话,从他趴到翎陌背上起就没再开过口。
他拘束的不敢乱动,生怕碰着翎陌的伤。
翎陌也没多说什么,就只解释了一句,说伤是战场上留下的,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她怕宋景私下里去查,回头再查到他自己头上,所以才跟他说清楚是怎么伤的。
没了宋景拖后腿,几人很快便到了山上。
灵杉寺在本朝也是古刹了,前门敞开,全是人来人往过来上香拜佛的。整个寺院里弥漫着檀香的味道。
小沙弥带着几人避开众人,从后门绕到主持所在的大殿。
灵杉寺的主持是个五十多岁的女人,慈眉善目的,气质温和,光看着就让人心情平静。
她站在大佛下,朝翎陌行了一个佛礼,随后看向跟在翎陌身旁的锦衣俊俏男子,也行一礼。
她知道权贵的事情莫要多打听,更何况来的是摄政王,所以主持没多嘴询问这男子是何人,又是什么身份。
主持引着几人坐下,那里早已备好凉茶。
一路走来热死了,阿贵看见凉茶跑的最快,笑嘻嘻的上前拿起来就喝,喝完才重新拿个茶盏给翎陌倒上一杯,双手递到她面前,“味道不错,主子快尝尝。”
阿芽不屑的看着阿贵,总觉得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属下。
摄政王无视权威肆意妄为,她手下的人也是这个德行。主子都没落座呢,她就先喝上茶了。
阿芽以为翎陌好歹会斥责阿贵两句,毕竟路上她一言不合就把阿忘留在原地晒太阳,现在怎么着也不会饶了目无主子的阿贵。
谁知道翎陌只嗯了一声,转身就把茶盏推到了宋景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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