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卫明枝跟着老容国公走了几步,忽然回头朝两个随她从宫内出来的太监挥挥手,“小饺子,你带……你们两个不必跟着,自己去膳房用食。”
见得回应,她这才放心地扶老容国公离开。
府里的下人传膳的动作很快,不过半会儿的功夫老容国公的药膳便被端盘上桌。虽说是药膳,也不过一些补气盈血的东西,往常卫明枝在国公府用膳时,膳食并未和老容国公的药膳做刻意区分。
祖孙两人边吃边聊了聊近况,而后老容国公敲敲筷子道:“说吧,是不是碰上什么急事了?”
卫明枝嚼食的动作一停,诧异地和老容国公对了个满眼。就差没问出口“您怎么知道”这五个字。
老容国公哼哼笑了一声:“手痒了宫里多得是空地儿练武,不一定非要跑过来,何况你方才还把下人都退了下去,必定是有什么事情不好叫外人听见。”
卫明枝心想她叫小饺子和无词退下也不过是考虑到他们亦未用午膳,不过“有事”的说法的确没错。
由是她咽下吃食,清了清嗓子:“那,外祖可知道最近削藩一事?”
老容国公听她扯起这事有点惊呀:“怎么还关心起这个来了?”
卫明枝挑几筷子菜给他敬过去,“今日去上书房的时候皇兄他们赶巧在说这件事,我想到外祖您年轻的时候也是戍守塞北的一员大将,应当同镇北侯有些交情……”她稍顿,“怕您为难。”
老容国公被她哄得眉开眼笑,饱经风霜的老脸上褶子叠了一层又一层,“都说女娃子最贴心,你同你母亲小时候简直一个样!”
“那外祖对这件事情怎么想?”
“镇北侯那一家子安分得很,前几年四公主不是还嫁到塞北白家去了么?何况白棣当年在我帐下打过杂,人是个厚道有礼貌的,生不出大野心。圣人削藩削的是不老实的那些,总之祸事轮不上白家。”
老容国公说着喝了几勺汤。
卫明枝静静地搅动几下汤勺,又开口:“时移世易,人心也会变的。想当初高祖初建卫国,分封王侯忠臣,迄今近百二十年,原来的名将之后生出异心的不在少数。”
老容国公也搅了搅汤勺,眸光幽深不知想到什么,最后只赞同道:“此言有理。”
卫明枝觉得她此行的目的达到了。
老容国公虽然不问朝政已久,但朝中人脉并不薄弱,若能提醒他留意镇北侯的异动,往后生乱的可能也会变得小一些。
说到底,做此盘算的根源还是苦于没有证据,而她的记忆是最不能为人所知的东西。
此行能换来这般结果已是最好。
卫明枝心情因此舒畅不少,用完午膳又陪着老容国公在院子里逗鸟消了会儿食,这才在老容国公的指导下练起枪法来。
枪是府里的兵器,比她那柄雁翎枪稍重上一点,寻常练习她都用的这种。
日色澄澈,空旷庭院里,绯红色衣摆晃荡交叠似翻出了一朵又一朵浪花,瞧着张扬而热烈。
“手腕发力。”
“步法尚可。”
“刺!”
……
几套枪法行云流水地练下来,她额上已尽是渗出的汗珠,甚至还有几缕汗湿的碎发贴在额角。
回过神张望一圈,卫明枝发现小饺子和无词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老容国公的后方了。
同小饺子满眼钦佩的神情不一样的是,无词见她瞧来只是很守礼矩地垂下头去,眸里的情绪也不甚明晰。
收回目光,她上前去细细听了老容国公的教诲,得到“下回亲自同你对战”的准允后,简直要喜上眉梢。
这京城塞北谁人不知,老容国公在战场上受伤后便鲜少与人动武,便是卫明枝这等“亲传”弟子也只能在他兴致好的时候同他对演一二。
直到在偏院泡完澡换好衣裳,她喜悦的心绪才稍稍平复下来一些。
推门而出之时,在外头的小饺子立即捧着香囊迎上来。
卫明枝取过香囊挂在腰上,瞥着无词站立的方向状似无意地问:“你们都用过膳食了吧?”
小饺子不觉有他,抢着答道:“回主子,用过了,只是无词公公说不饿,没怎么吃。”
卫明枝蹙起眉头,“午时都过了,不吃东西怎么行?”
“晨间用过食。”无词不咸不淡地回应。
卫明枝觉得他可能是没有食欲,要么就是府里饭食不合他口味。这两种情况都有一个最好的解决办法——
“听你口音不像是京城人士,应当还未尝过这里有名的菜食,正巧我今日有空,带你去试试。”卫明枝拍拍他肩膀,感受到手底下的人身子微不可察地一僵,她在心里叹口气,侧头对小饺子吩咐,“听者有份,小饺子,驾车去十里飘香!”
“是,主子!”
第7章 酒楼
十里飘香乃是卫京城里数得上号的酒楼之一,内里装饰富丽雅致,很有一番意趣,加之酒楼里的菜品价格昂贵,因此进出此地之人大都非富即贵。
卫明枝叫了一处雅间。
雅间四面是墙,靠街道的一侧开了大木窗,楼底下街道的人群熙攘声在雅间内都能隐约听得见。
无词早在进入雅间之时便已把面巾摘下,天气逐渐转暖,想是一直戴着那物什也不大好受。
卫明枝靠在窗前座椅上,歪歪斜斜地窝着,没有半点京城贵女的仪态。她边玩着手里的一簇乌发边打量对面坐在桌前的两个小太监。
小饺子没什么防备心思,身子半侧盯着雅间的门,似乎对即将吃到端上的菜食有些迫不及待;无词不同,他既不雀跃,也不期待,只沉沉静静地坐着,面上瞧不出什么情绪。
就算重来一回,她也还是不大能猜到无词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这个人也不知从哪里学来的一副掩饰内心的好本领,简直难对付到了极点。
这大约就是“路漫漫其修远兮”罢,她想。
耳中街市的嘈杂声这时忽然更为热闹,卫明枝便支起脑袋趴到窗子边朝下望去,一望却望到个意料之外的身影——
江崇大将军之子江元征。
他将将从朴素无华的马车里下来,着一身水色衣袍,持一把画竹折扇,俊美的脸上还对前来迎他的酒楼小厮和气地笑着,看起来清雅又温润。着实是个翩翩公子,在他身上分毫瞧不出习武之人的粗犷不羁。
这样一位江公子,也难怪会令得京城中无数贵女魂牵梦萦,更难怪卫明琅会为了嫁给他而不计手段。
卫明枝正出神地想着,楼下之人却似有所感一般,忽然微微抬头,两个人的视线在半空中猝不及防地相交。
然后江公子唇角稍勾起朝她笑了笑,颔首算是问礼。
卫明枝“吧嗒”一声把窗户盖上。
原因无他,不过是她蓦地想起了前世卫明琅在临行边疆之前、于她的棺前所哭诉的那样一番话——“他至死还想的是你……”。
这话太奇怪了。
她总以为这般想法只是卫明琅爱意过甚导致的草木皆兵的情况,毕竟前世她与江元征清清白白,除却必要的宴席,连多余的面都不曾见过,更别说谁对谁还表露过心迹。
可当真正见着江元征后,她还是不自在得紧。
小饺子被她合窗的动静给惊回来:“主子,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无事,见到一个不是很想见到的人罢了。”卫明枝从窗边靠椅上起身,趴到无词二人所在的桌案旁。
无词不紧不慢地斟杯茶,推到她手边,“殿下脸色看起来不对。”
卫明枝闻言揉揉脸,盯着他认真地道:“反正不管那个人心里怎么想,鉴于他所要做的事,我现在以后都不想看见他。”
听得小饺子一头雾水,无词也略有深思。
雅间的门便在一片沉寂里被小厮扣响:“客官,上菜了。”
小饺子一脑袋的雾水立即蒸腾干净,兴冲冲地起身开门,像个苍蝇似的跟在布菜小厮身后乱转:“莲花鸭、三脆羹、滴酥水晶鲙、冬月盘兔……不对啊,怎么多了一盘糕点?”
领路小厮哈腰解释道:“这盘枣泥糕是江公子特意命小人送来此处的。”
卫明枝预备拿筷子的手一顿,狐疑地看那小厮:“江,元征?”
“正是。”
她眉头一蹙:“你将这糕点拿走,最好还到江元征的手里。”
小厮愣住:“这……”
小饺子适时涌上来些粹雪斋领事大太监的气势,拿腔捏调道:“我家殿下说的话,你只管照办。”
“殿下”二字一出,那小厮霎时一个激灵,忙诚惶诚恐地伏跪下地:“小,小的明白了,这就端走,这就端走。”
待布菜的人全都撤出,雅间才又恢复清净。
小饺子上桌后还疑惑:“江公子怎的突然来了十里飘香?”
“这酒楼有名气,偶尔遇上也不奇怪。”卫明枝说着把鲙鱼和无词面前的菜换了个位置,“你尝尝这个,我最喜欢这道菜了。”
无词眼眸微侧,同她对视上,手却是一动也不动。
卫明枝不懂他神色深意,只奇怪地:“怎么?你不喜欢吃鱼?”前世的无词可没这个忌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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