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绵不答话。
周五小姐却不懂玉绵的心思,只是压低了嗓音儿,道:“听说她请那位公子喝茶,那个公子直接就晾了她,真没见世间这般清冷人……” 说到后来,念念叨叨的说到了抄写女修上,这才笑容都没了,一副要赶紧回去的紧张样子。
玉绵见五小姐走远长叹一口气,一个庶出小姐都这般战战兢兢的,她的丫头田翘如今一个人在府里,继母余氏又是那般狠性的,还不知怎么收拾田翘。
想到这儿,玉绵眉眼里又恍惚了起来,小手也攒紧了腕子上的那只白玉镯子。
她无心说了两句,倒是在一旁的周老夫人劝解道:“尽管我老婆子不知道你心中的担忧,但是当避开则避开,安心比旁的都要紧。”
从周老夫人嘴里听了这话,玉绵倒是稍稍放了些心,觉得周老夫人说的有道理,现在这个光景,的确是避开为妙。
从周老夫人那里出来,刚巧经过周瑞珠的院子,
只见周瑞珠脸色阴沉,似乎一股子气从心口直接窜到眉心一般,从门槛踢出一个形容瘦弱的丫头来,先开了口道:“我这主子还未曾做什么,你个贱婢倒是先学会勾引外男了,幸好没有其他人看见,你也不瞧瞧你自己的身份!来了外男,你就上赶着去端茶送水,少了你就不行了?”
周瑞珠没有看玉绵,那被挨踹的丫头倒是瞥过来一眼,眼神中神情淡淡的,先是一怔,随后又像是探究。
毕竟玉绵是个外人,再者周瑞珠性情聪敏要强,那丫头又的确勾引外男再先……
后宅的事儿,跟一潭浑水一般,最是说不清楚的。
等回到院子,玉绵说起这事儿,程子聃倒是说了几句。
大约这丫头一开始时是夏姨娘的人,夏姨娘死后,周瑞珠便强要了这丫头过来。
不为别的,而是因为夏姨娘曾给周瑞珠的母亲下过堕胎药,那碗药弄得瑞珠母亲差点小产死了,尽管现在府里不提,但是周瑞珠却一直记得,把所有对夏姨娘的不满,全发作在了那瘦弱的丫头身上。
程子聃正待细细的说夏姨娘,看见玉绵眼神中一丝隐隐担忧,便轻声道:“田翘那边儿,我差人去打点,你放心,无事。”
等到第二日,周五小姐来时,拉着玉绵的手儿,道:“每年这个时候大都是请了道士诵经祈福,祈福管个什么用,当年要不是赵都督大方,让随行的神医给嫡母诊治,怕是早就像个药罐子一般,命不久矣了。”周五小姐用力一握拳,俏丽逼人,看着玉绵,又神秘兮兮说道:“玉绵,昨日难怪瑞珠姐姐被拒绝,来的人不是旁人,正是赵都督,人家谪仙一般的人物,怎么会看上瑞珠姐姐……”
玉绵心里一惊,直觉不对,想起她还在郡主府时,府里流传的周家曾保存岳王兵法的事儿。
想到这儿,忙捏紧了手里的帕子,轻声道:“也就是说赵都督和贵府交情不浅……”
看到玉绵这幅模样,周五小姐一笑,“你啊,怕什么,旁人听说了我家跟赵都督的关系,恨不得都攀附一番,你倒好,直接吓得这般,小胆儿的姑娘。”
一会儿,看五小姐的婆子来了,玉绵和五小姐聊了几句,便寻了个理由回房去了。
赶巧,程子聃去处理田翘的事儿刚回来。
听到玉绵提起赵恒来的事儿,温煦的脸儿上浓黑又加深了一层。
从京里回来时,就听说了赵都督处理张太后后事的事儿。
关于张太后暴毙的死因,只是寻了一个婆子在刑部严刑拷打;
具体原因则是说那婆子不小心弄脏了太后的衣裳,随后偷梁换柱的取了件同色的石榴裙来换,当时太后脸露不悦,偏偏又着急朝事,这才搁置下来。
偏偏那婆子害怕这事儿,太后再寻了理由来找她麻烦,就私下里偷拿了太后的贡品玉镯子,偷偷寻了道士拿了方术来诅咒太后。
其实这事儿乍听起头头是道,可是不经推敲,但是现在朝廷里对外宣称婆子服罪自诛,朝廷里已经把所有的罪责全部扣在了那个婆子身上。
但是对于玉绵的坠落山涧,赵都督却是假装不知情,众人见到赵都督的态度,也是三缄其口,刑部和吏部以及钦天监也日日里轮值,丝毫没提玉绵缺班失踪的事儿。
程子聃见玉绵衔恨不宁,便倒了一盏碧螺春来到了玉绵的身边,对玉绵低声道:“不管怎样,我都会尽全力护你周全。”
说完又拿出他小时候戴的金长命锁来,将那长命锁按在玉绵的掌心,“天气本就燥热,你莫要着急,听说你爱喝龙井,这是父亲从南边捎来的雨前龙井,你尝尝。”他一边说着一边将龙井沏出来。
“那婆子常年跟着张太后,是最忠于张太后的。”玉绵捧着龙井茶,眉眼里有些诧异赵恒的做法。
赵都督是个超凡脱俗的男人,有能力有手段,且貌相中有帝王之气,将来必定能位极人臣,甚至化龙腾空谋夺天下。
而现在正是翻云覆雨称霸天下的好时候,只要对外称她谋害诅咒太后,并稍稍动手脚嫁祸在永王身上,一切都可以顺风顺水的登基。
可是程子聃这些话,却让玉绵一时间猜测不透赵都督的想法,为何就弄了个婆子屈打成招?
牢房里暗不透光,浓重的泥臭味和潮湿霉味顺着那张简陋的床铺一下子充斥在人鼻息,实在让人受不了这个味儿。
“都督,那婆子已经运到乱葬岗了。”牢头小心翼翼地跟赵都督回话。
赵都督没有回话,但是一旁的姚管家却皱了皱眉,眉眼里闪过些纠结和担忧。
尽管处死了那个婆子,可是赵都督的眉头却一日都未曾舒展开来,朝里的事儿忙着,可是忙又像是为忙而忙。
他今日格外小心地观察着对面男人的神色,忍了半晌,最终道:“都督您脸色不好,请太医过来瞧瞧吧,别是感染了风寒……”
赵恒眉头紧皱,他此刻便是发了烧,也没心情去看太医。
原本他处死了婆子,也将永王谋害太后的那份嫌疑给压住了,可是现在永王那边儿却进宫来祭拜太后,装的跟没事儿人似的。
永王是藩王里面拥有护卫最多的,但是这次却一个护卫都没带,明显就是向他表示,他手里并没有秦玉绵。
可是越是这样,他心里就越不安。
他手里没有,要不就是伪装,再不然便是当真坠入山涧……
他向来心思缜密滴水不漏,杀伐决断也毫不手软,可是现在他却变得的心软了,为了个女人舍弃前程,让任何人来说都是有些放纵之嫌,可是一想到那个耳聋的小女人会死,他就觉得头顶仿佛有利剑高悬。
等到太后下葬后,赵都督只觉得头疼的厉害,他生擒了永王的亲信,可是无论怎么严刑拷打,那人却只说一句未曾见玉绵。
他这次彻底的慌了,严刑拷打必招认,可是这亲信从头到尾甚至最后哭了求着他,都是说未曾见过。
好端端的人,活要见人死要见……
浑浑噩噩间,赵都督靠在马车上便睡了过去,姚管家忙请了太医来,这一来不要紧,一模额头却是滚烫滚烫的。
太医刚一伸手,却被赵都督一把捏住了腕子,清冷却又笃定的一声,“绵儿~”
这一声,把都督府老夫人莫氏给惊住了。
香炉中的香粉在静夜里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烛火轻摇,莫老夫人静静看着自己的儿子,沉默不语。
这几日烧的昏沉,以往镇压的内心想法全都涌现出来,玉绵的身影像是魂魄一般不住的在他心底眉间转啊转,再不找到秦玉绵,他怕是自己就要先疯掉了。
香炉中烟气顺着镂空的雕花孔洞冒出来,赵恒负手立在窗前,看着不远处的星辰,莫老夫人张口又把话咽了下去,默不作声地我微微叹气。
她懂他这个儿子,什么都不说,但是真正喜欢的却是最不肯放弃的,她不知道那个绵儿是谁,可是她确定她儿子是被那个叫绵儿的女子死死拿住了。
自打风寒治好后,赵都督便再也没看窗外的星辰,因为脑中有个念头百转千回,他要踏平大梁皇室,把永王、端王、睿王、恒王等八王全部杀掉,掘地三尺也要把秦玉绵给找出来。
他向来缜密,向来冷静,黄袍加身要的是旧臣辅佐,八王最是不能杀,最后一丝残存的理性支撑着。
再者八王虽说每人只有三支护卫队,但是每只护卫队却是不限人数,永王看似最盛,实则潜力最大兵力最大的是睿王,八王私下交深,动一个,八王必定联手,便是赢了,也赢不多么顺利。
为了一个女人,牺牲掉陪着自己在疆场上出生入死的将士、兄弟……
不说纠结是假的。
赵恒下马,径直进了玉绵的房间,里面的窗幔、花几都是一样,但是人却不知何处。
赵恒坐在桌几旁,心情很是沉闷,见到桌上那本子赫色页面的书,忽然抬手翻了两页,上面写着:错过,有悔。
这是京城里那些小姐们都喜欢玩儿的书,一旦遇见个什么问题,便随便翻开一页,上面的答案往往能指点迷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