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地儿虽然观测星象方便,但是却有一股莫名的气,玉绵拿出随身的八卦盘,指针迅速转着,最终在朝西的方向一下停住了。
玉绵手指一顿,倒吸了一口冷气。
方才那慈光大师一脸的的敦厚慈和,不想竟还能办出这事儿来。
专门选了这等淫气邪气旺盛的地儿来做占星台。若是逢上一些阳气极盛,又不曾沾染女色的男子,定然心性会被这里的邪气淫气扰乱。
先前她扮做男子随着嫡兄秦绅一起出门时,就曾听街角那些说书的人讲一些姑子和道士的话本,一般都是黑丑的姑子逢见了相貌魁梧的道士,引动淫心,最后在姑子房里梦魂颠倒一夜。
而这占星台这般邪气淫气重,还不知香汗淋漓、颠鸾倒凤了多少年月。
只是赵都督清冷威严,平日里接触的除了兵法便是谋略,从来不知道这些荒淫之事的,自然也不了解这些姑子道士的事儿。
见到玉绵蹙眉,便随口问了几句。
玉绵一个黄花大闺女总不能青口白牙的说这些事儿,还是跟清冷似谪仙的赵都督。
“嗯……占星位置的确好,但是气运混杂,需要用金砂和白陶在八个方位上镇宅。
“活不大,也不好劳烦慈光大师。”玉绵就着铜盆里的水洗了下手,随后将金砂和白陶混合,小心在占星台的八个方位上堆成膏状。
堆成膏状之后,还要画上道家的镇克符咒,用火扫一遍。
“呵,”
玉绵听到这冷嗤声不由抬头,见赵恒冷笑着看着自己,不由心里一慌,半晌又深吸一口气道:“这是钦天监的望气净化,能去邪祟。”
赵恒听了这话,唇角的笑立刻收了下去,“若这些真管用,前线将士也不用死那般多。”
玉绵正涂蜡画符,原本她就不曾做过这些工程量浩大的,如今围着占星台这一大圈,累得顿时有些体力不支。
再听赵恒这话,心里一怕,不由踩在了那些白陶金砂泥上,连连后退了两步,身子踉踉跄跄的朝着那些占星台的沿角撞去。
玉绵紧紧抓着手里的画符的朱砂笔,想想撞在沿角的疼,身子不由瑟了瑟。
而此刻的赵恒却是勾唇一笑,向前走近几步,长靴踩在那些尚未画好的镇克符上,大臂一挥,将玉绵抓带进了怀里,贴着她的外耳,低低道:“你的符咒怎的不管用了?神神道道的,倒是会一番胡闹。”
方才忙了好一阵子,身上的小披风已经沾了些湿意,赵恒这一贴近外耳,更勾起了热。
而赵恒低头见怀里的小人面色红腻,身上一股淡淡的女孩子的香气萦绕在鼻息,眸底深处陡然就勾牵出一股很是莫名的燥热。
玉绵见到赵恒那种炙烈的眸光,目光一下落在他脚下踩着的镇克符上,顿时掌心的汗就冒了一层。
这破地儿,先前就是姑子道士活动颠鸾的地方,被处死后邪气淫气盘桓的,果然最是能勾牵起人的那些风月情绪。
而握着自己腰的那双手力气也陡然增大,玉绵知道在这等淫气邪气重的地方最是容易衣衫尽解,荒唐乱性的。
而这事儿对玉绵来讲却是万万使不得,三思几秒,玉绵深吸一口气,转头朝着道:“都督可有呷残疾女之好?”
第25章
狎有疾的女子, 往往是京城豪门贵第饮宴时常做的,有些花楼里专门设立这样的宴厅,异香拂面、粉裳白衫, 以供那些纨绔贵公子们昼夜荒淫。
而开启这个风气的就是大梁的第二任皇帝僖帝,让高丞相辅政,林尚书监国,而僖帝则带着近臣去温柔乡昼夜荒淫,穷奢极欲。
后续因国资耗尽, 僖帝沉于后宫, 崩逝在龙榻上,这事儿才彻底的大了……
虽然朝廷里下了不少的法令来禁止狎有疾之女, 但是大梁的声色犬马之风却屡禁而不止, 如今太后垂帘, 更是无暇顾及,这股风气吹得就更剧烈了些。
若是玉绵当真是个有耳疾的,且敞开了心思声色犬马一回, 倒也不枉人世间风流, 只是玉绵心里却极为清楚,自己耳目聪明的很, 若是当真被赵都督发现自己并不是他想要的,怕是离着砍头也不远了。
而赵都督听了玉绵的问话,睫毛微微一敛,还以为玉绵是因为自己耳疾听不真切而自卑,便伸手将她一把拉进怀,声音沉沉道:“耳目失聪,自是有别一番味道。”
听到这话,玉绵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只略想了想,便将声色犬马的权贵跟赵都督描摹展牵连在了一处,权臣癖好果真一致。
“不瞒都督,我娘亲在世时,曾给我指了一门婚事,前阵子我已经收到了订婚的玉佩。”玉绵一双湛湛有神的眉眼直直看向赵恒,随后将那块儿合二为一的玉佩从腰上取下,坦白给赵恒看。
赵恒浅色的眸子里瞬间闪过一丝冷凝,扫了一眼玉绵掌心的玉佩,冷声道:“幼年时节的娃娃亲不足为惧,只是你可认同那门亲事?”
玉绵小手交叠,讪讪地看着赵恒,只听赵恒眉眼清冷,再次道:“或者你很认可那个与你定娃娃亲的男人?!”
玉绵一双明净的眼睛凝望着他,声音较柔软棉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远大于无媒苟合……公子他……是个不错的人……”
“既是不错的人,为何不迎娶你过门!?”赵都督侧目看着玉绵,清冷的眸底深处带着一丝细不可查的期盼。
“君为磐石,妾为蒲苇,磐石不转移,蒲苇自然也会柔韧守候,只要是良缘……合该等的。”玉绵垂下头,白腻的肤色倒映着浅浅的光晕。
只是这抹光晕却彻底的撕破了方才的情深意浓。
他赵恒,一个权倾朝野又向来清冷矜贵的男人。
从祖上八代开始便是有名的武将,抵御外敌入侵,功勋彪炳,备受世人敬重。
世人都说赵都督倾世之权,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过冷漠肃然,对女人更是近乎刻板。但他如此就是因为他十五岁那年随父出征,一举成名天下知,又因为飘逸俊极无俦,惹得那些公主贵小姐的天天趴在桥头看他上下朝。
甚至有些还日日里在赵府门口装作晕倒,引他过去搀扶,实在是莺莺燕燕太过迷人眼,才弄得他对女色这般疏离。
而白女滢就是那帮少女里的佼佼者,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后来也是因为白女滢在他出征时,照顾他母亲莫氏,这才得了他的青眼相加。
只是后来,天命为乱,他母亲在他昏迷时,借着冲喜娶进了白静烟给他做妻子。
白女滢是匆匆过客,白静烟像是府宅里的淘气妹妹,并没有什么旁的情感。
如今他对跟前的小人儿有了些莫名的情感,也起了些男女之间的风月欲望,但是这一切不过是兵部尚书那一句,耳聋的人见到一见钟情的男子也能听得一两句。
而聋了这般年月的小人儿,能对上他的问话,还时不时的能拿出些木盒子,惹得他好奇又觉得有趣,这才起了些旁的感情。
只是不想到头来,竟是他会错了意,人家秦三小姐,钦天监六品官正秦女官是早定过婚事的,还颇为两情相悦。
他不过是人家秦三小姐手里一枚棋子,一枚可以轻易利用踩着进钦天监的棋子。
他心思向来缜密又洞若观火,三朝元老都未曾算计过他,不想竟被跟前这个女人耍的团团转!
且说句实话,这是他二十二年来第一次对女人这般亲昵不讨厌,不成想竟差点成了棒打有情少男少女婚事的搅屎棍。
赵恒拂袖,眉眼清冷疏离,“秦官正是钦天监六品女官,如今又有宫外萧郎的意中人,我不过偶然一两句玩笑话,绝不会棒打鸳鸯,望你安好,也望你们早成隽偶。”
早成隽偶这四字更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冷漠威逼的像是落在玉盘的珠子,字字重矶。
玉绵抬起头,小嘴儿张了张却见赵都督早已经走了。
只剩下满院的冷漠寒意,还有那张被踩的符咒,在风中吹的一翻一翻的。
很是凄楚。
玉绵起身,拿起那张微微带着尘土的符咒,樱红的唇微微叹气。
一转身却见慈光大师朝她微微颔首,见她掌心的符咒,不由双手合十,安稳凝神道:“有些事,不能太往深处想,想多了便复杂了,尤其是姻缘这事儿。安静听听内心的声音。”
玉绵朝着慈光大师还礼,脑中反反复复都是慈光大师的话。
待天文生来了,把占星的结果一一录在案上,玉绵这才疲累的回府。
田翘见玉绵回来,忙准备好洗脚水,往水盆里放了好些活血消疲劳的药材。
见玉绵靠在梳背椅上,闭着眼,脸色不太好,田翘不由有些担忧,“小姐,朝里可是有事?”
玉绵睁开眼,看着泡在水里的白嫩的脚儿,不由沉默了半天,“能文能武,一表人才,少年便是功勋满身……的确是众人眼中的良缘……只是慈光法师啊,不是我想得多,想的复杂,而是这自始至终便不是我的姻缘,要不也不会在金钱卦上出了天风垢转天风遁的浓云蔽日的卦象……”
田翘听不懂自己小主子说什么,不由笑道:“您说什么呢,可是在钦天监待的魔怔了不成?整日里历法问卜的,怕是到半月后的钦天监初考上一举夺魁,成了副监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