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赵都督并不是寻常愚蠢的人,他带的三千人却是能翻起滔天巨浪的三千人。
那三千人是带着具有绝对诱惑力的武器进城的。
现在整个大梁都准备发行银票,而国库却是没有相应的金银的,而那些金银并不是不翼而飞,而是被那三千精锐带进了岭南。
赵恒看重的不是侧翼攻击秦景进,而是相中了岭南杨文若手里的那支袖山部队。
一声声庄重肃穆的钟鸣从山川深处传来,赵恒拽着马缰绳,回想起今日郝氏给他夹菜的光景,不由紧紧拧眉。
他一听说郝氏染了耳疾,当时心情便有些奇怪,再者郝氏秀雅可爱,他也并不是很讨厌,所以就宽待了几分。
但是他并不喜欢与人碰触,郝氏却不知轻重的用筷子给他夹菜,当下心里就一阵烦闷恶心。
尤其是郝氏还一副听不见的愚钝模样,更是惹了他的厌恶。
不过借着这事儿,他总算是明白了一件事,那便是他并不喜欢所谓身子有残疾的女子。
至于对秦三小姐的青眼相加,怕是因为与她接触时间长了,莫名生出些旁的情分来。
他并没有呷残疾女的癖好。
将来忙起大事来,这些儿女私情自然会抛之脑后,
将今后的事儿安排好后,赵恒顿时觉得脑际清明了许多,最初的那种压抑感也一扫而空。
待回到府邸,只见户部尚书已经把蹴鞠包上红绸,送进了府里。
赵恒取出那只蹴鞠,的确是他看中的那一只,还在流苏的上方重新加上了些小小的铜铃,微微一晃就是清脆的铃铃声。
这样好看又好玩儿的蹴鞠,怕是那个郡主府的小东西是喜欢的。
远处尘土滚滚,赵恒一勒缰绳,朝着郡主府奔去。
清风徐来,赵恒还未下马就见郡主府门前闹哄哄的。
“高小姐……哦!不对,是高奴婢。怎么就忘记了你早已经被赶出了府去,成了张府里的奴婢。”一个穿着妖艳的女子当众开始挑衅和找茬,“高敏,你还有脸来郡主府给长乐郡主请安?我可是记得你当年曾把郡主推进湖里,还要不要脸!”
说话的人是曹氏,户科都给事中曹大人的嫡女,是跟玉绵玩儿的比较好的手帕之交。
至于她嘴里的高小姐,高敏是翰林院学士高大人的嫡女,自幼擅长诗画,曾研磨草汁作画,画的梅花和水仙都是上品。
三人先前是不错的关系,但是高敏和曹小姐却因为一个男人,反目成仇。
高敏因为被卷入高大学士的案子,流落到乐坊,的亏被张大人赎出来,这才保住了清白之躯。
如今高敏和曹小姐偏生又赶在了同一时间来找玉绵叙旧。
曹小姐性子目下无尘,嘴又比刀子还厉害,被高敏横刀夺爱后,自然狠狠按着高敏挖苦了一番,毫不客气的嘲笑,口气里全是挑衅。
在曹小姐开口之后,高敏默不作声,四周陷入了寂静无声, 郡主府门口的气氛似乎也随着寂静变得剑拔弩张。
守门的小厮在旁边目瞪口呆,这般小姐夫人的后宅争斗,他们是不敢招惹的,但是在郡主府门口吵嚷,难免惹了非议。
正万般为难时,只见玉绵面含笑意的出来,直接将两人挽住,一双湛湛有神的眸子看着两人,盈盈一笑,唇边倒映出两只浅浅的梨涡。
这一笑,让人顿觉如沐春风,一下把那种剑拔弩张的紧张感给消弭了。
玉绵转身握住高敏的手,清婉和气道:“宁姐姐最是脾气急,你父亲出事时,宁姐姐还私下打点了的。”
曹书宁听玉绵拆穿她私下护着高敏父亲的事儿,不由横斜了高敏一眼,“哼,谁会帮她打点。”说完又拽过玉绵,“人家高大人当年是正五品大员,哪里把我们放在眼里。”
高敏听了玉绵的话,藏在袖里的手却是一怔。
高敏是个性情沉稳的,不过片刻光景,便朝着曹书宁一拜,“是我错怪了好人,对不住你。”
曹书宁冷哼一声,却是不住的朝玉绵眨眼。
玉绵笑着拉住曹书宁的手,“你啊就是个急性子,嘴比谁都坏,心眼儿又比谁都好。”
见三个小姑娘吵吵闹闹的,赵大都督倒是头一回这般有耐心的看完。
尤其是那双清冷的凤眼落在那个充当和事老的小东西身上,性情干干净净,聪慧又可爱,不像是那个愚钝媚宠的郝氏。
曹书宁清了清嗓子,正要拉着玉绵走,却扭头看见骑在白马上的都督——赵恒。
她先前就听她父亲说过赵恒封玉绵为郡主的真实意图,如今这不是佳节不是良辰的来,她心里就一阵担心。
玉绵见曹书宁一下闭嘴,不由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见到赵都督一步步朝她走来,一下就吓得打了个嗝。
“都督,您这是……”玉绵猜不透他的来意,只得小心应对着。
方才心神一半都放在给两个小姐妹调和上,如今忽然逢上赵都督来,稍稍乱了方寸。
站在曹书宁和玉绵身后的高敏却不动声色地盯着赵恒看,眉眼清明没有一丝杀气。虽猜不透赵恒的来意,但是却清楚知道他这才来找玉绵,没有敌意。
等再次抬起头时,只见赵大都督嘴角噙着笑意,眉宇舒展,微凉的手有力地将玉绵拉在身后挡住。
目光落在玉绵的两个小姐妹身上,淡淡道:“翰林院高氏……去兵部找唐氓通。”赵恒将一块玉佩扔给高敏。
还未待高敏回过神来,早见赵都督捏着玉绵的腕子,很是自然熟悉的进了郡主府。
隔着影壁墙,见他拿出一只极为精致的蹴鞠按在玉绵的掌心,一双凤眼满是宠溺和娇惯。
曹书宁张张嘴,刚要阻拦,却被高敏拉住衣襟,摇摇头低低道:“赵都督对玉绵没有敌意。”
曹书宁冷哼一声,“是了,有没有敌意,大抵对你都是有好处的,你向来是不管人死活的,害我也便算了,还专门牵扯上玉绵,你明知道她自幼受尽欺负!”说完一把甩开高敏,转身去了。
看到曹书宁走远,高敏往郡主府回头望,只见玉绵怔怔地看着蹴鞠,而赵都督娇宠的看着玉绵。
权臣之宠,不该要,可是瞧着赵都督这般势在必得的神情,玉绵怕是躲不开逃不掉了。
玉绵不知道高敏心中所想,但是看着掌心那只精致的蹴鞠,脑中却是思绪纷纷。
当年她和嫡兄秦绅一道出去踢蹴鞠,两人你争我夺,玩的好不快活。
秦绅比玉绵大了数岁,性子又放荡不羁,玉绵跟着他,学会了蹴鞠、玩骰子、射箭,尤其是蹴鞠,玉绵比秦绅踢得还要好。
但是那日刚刚踢蹴鞠回来,刚进屋,迎面而来的就是被母亲叶氏身边的婆子按在了长凳上,亲自杖责了她几棍。
挨打总是要问清楚缘故的,叶氏却是不由分说,当场就指着玉绵的鼻尖儿道:“愚钝至极,生怕别人不知道你的本事。”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人家恨不得手刃了你才泻的心头之恨,你倒好,自己送上门去了。”以为是不耐烦地皱眉,清冷呵斥,“日后若是再疯疯癫癫,不知道藏拙守愚,便当真聋了你的耳朵。”
年幼时节总是张狂的追逐标新立异,可是在深深后宅,标新立异却会被人做枪使,最后也落不得善终。
现在的玉绵倒是十分明白,也清楚,叶氏所言非虚,只是叶氏性情偏激,用的方法太过急躁了些。
叶氏想教给玉绵的不过是“守拙”二字。
权势滔天的时代,不懂不会这两个字,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所以当赵都督邀请她一起踢蹴鞠时,玉绵唯一的动作就是摇头,称不会。
偏偏赵都督又是个认了真的,向来疏冷不爱搭理人的赵都督,竟在郡主府的后院子耐心的教给玉绵蹴鞠的技巧,甚至还从蹴鞠的战术引申到了兵法。
看到玉绵听兵法听得困恹恹地打哈欠,赵都督倒是拿出了严肃端方的态度,伸手捏了捏玉绵的脸儿,随后一把将她拉进怀,下巴抵在她的发心,道:“蹴鞠就是兵法战术的演练,态度要端正,你看这个方向,并不是要强攻,而是……”
玉绵听着那些高深莫测的兵法,只觉得更困了些,被他压着头顶,眼皮沉的更像是拉了两个丝线,硬生生的要合在一起。到了最后小脑袋一下靠在了赵恒的怀里,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的,小手甚至不由自主的抓在了赵都督的胸口。
见到玉绵这个大逆不道的动作,一旁候着的婆子,顿时吓得冒了一层冷汗。
权臣之胸,怎能抓的,这浩瀚的胸膛里可是装着整个大梁的江山未来。
可是在一旁讲授战术的赵大都督,却是勾唇一笑,疏冷清淡的凤目里闪着点点星光,似乎颇为享受小人儿窝在他怀里的依赖感觉。
来送茶水的田翘,刚出门就见到了这样一幅景象,自家小姐依偎在赵大都督怀里,赵都督抬手轻轻顺着自家小姐鬓边的发,眸光深沉的像是爱了多年的夫妻。
田翘看到这一幕,心里砰地一跳,小姐娇俏可喜,似乎颇得都督欢心,若不是耳疾的干系,怕是早已进了赵府后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