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等啊等,却都不见荀锐要挪驾的迹象。
魏妙沁有些等不住了。
她洗漱完,披散着头发,就这么靠在榻上,抓着一本干巴巴没什么内容的书,翻来覆去地看,都快将那本书给看穿出一个洞了。荀锐都还没走。不仅没走……
魏妙沁骤然一抬头,才发现荀锐正盯着她瞧。
准确来说,是他正盯着她甩开了鞋袜后,被宽大裙摆遮了一半的赤足。
魏妙沁无端觉得足背一烫,赶紧往裙底下缩了缩。
“今日……”还不等魏妙沁将话说完,荀锐突然回头吩咐道:“都退下。”
宫人们点起蜡烛,放下帘子,便一一退下了。
一时间,室内静寂,只剩下烛芯噼啪的声响。
“你……”魏妙沁又张了张嘴,这次仍旧是话未说完,荀锐突然走上前来,挨着床榻坐下,一手抓住了魏妙沁的脚腕。
魏妙沁瞪大眼,躲避不及。
灼热的温度,从她的脚腕窜了上去,烧得她两颊都红了。
“今日你和杜氏还说什么了?”荀锐压低了声音问。
烛光昏暗,跃动的火光落在他的眼底,看上去好像他的眼底正燃着熊熊两团火一样,让人不敢直视。
“什么?什么说什么?”魏妙沁一时脑子没转过弯儿来。
荀锐突然抬起左手,勾了勾她鬓边的发丝,动作亲昵又带着点隐晦的情.色味道。他嗓音一沉:“她见你这般打扮,是不是以为你嫁给邢正卿了?”
魏妙沁都快忘记邢正卿是什么人物了。比较起邢家庶子的那点龌蹉心思,还是后头整个大魏皇室将她从头骗到了尾来得更让人窒息。
这会儿听荀锐的口气不大对劲,魏妙沁都呆了呆,这是吃的哪门子飞醋?
魏妙沁连连摇头:“哪有的事?我同她说了。”
“同她说了你嫁给我了?”他攥着她的脚腕紧了紧,像是随时要将她整个拉到怀里去似的。
魏妙沁僵了僵,心虚但不带眨眼地点了下头:“唔。”
为了加强这句话的可信性,魏妙沁细声道:“她还说要见你呢。”
“我明日有空。”
“唔,那明日……”
“好。”
荀锐突然松开了她的脚腕,也收回了勾弄她发丝的手。
他站起身,弯下腰,将魏妙沁整个抱了起来。
魏妙沁一开始僵了僵,甚至本能地想要挣扎。但她很快想到了那几次被荀锐扣怀里的经验,她没有一次挣开了的,到最后累得气喘吁吁的还是她自己。
倒不如省点力气。
魏妙沁这才生生压下了挣扎的想法,也免得手脚摆弄起来,怪难看的。
荀锐默默将她的神色变化收入眼底,心跳渐渐快了快。
他哑声道:“那今日早些歇息好不好?”
魏妙沁这下又竖起了浑身的刺:“……我、我倒也不大困。”
荀锐垂下眼眸,并不愿破坏这一刻的美妙氛围,他道:“你睡,我之后再睡。”
魏妙沁抿了下唇,也不同他客气了。等荀锐将她放在床榻上,她便立刻就着被子一滚,将自己滚成了一团蚕蛹。
荀锐在床榻边坐下,一手抓起了书慢慢翻看。
他俊美的面容,一半陷入黑暗,一半映照在烛火之下,一时间好像又冷酷凶恶非常,一时间又好像低眉垂目尽是温柔。
魏妙沁用力眨了下眼,白日里疲累的困意袭了上来。
不,不对……
荀锐兜了那么大的圈子,提了两回明日有空闲……就是暗示她,带他去见杜氏么?
不,哪有这样可笑的缘由?
真是糊涂了。
还有那碗甜羹。
“杜氏嫁进南安侯府时,……听她说自己会做甜羹,做得极好,便要她做了给我吃……”
“我也会做甜羹。”
“宫里新进的厨子,惯会做这道甜羹,特地做给娘娘吃的。”
数道声音混杂在一处。
魏妙沁迷迷糊糊地裹紧了身上的被子,心道,难不成这个新进的厨子名字叫荀锐么?
作者有话要说: 荀锐满腔小心思,又闷又骚。妙妙一颗直男心,全都get不到。
第五十七章 回门
这厢是早早歇下了, 那厢杜家却是被折腾得够呛。
都快行宵禁的时候了,宫里突然来了太医,拎着药箱, 托着御赐的人参等物,进了门。
这下莫说是龚氏了,就连杜大人也惊得赶紧迎了出去。
太医算不得什么人物,但他带来的东西,那便是御赐之物啊!谁人敢怠慢?
等送着太医去了杜氏住的小院儿, 龚氏才和杜大人一并回去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杜大人惊疑地问。
龚氏心下已经有数, 便将魏妙沁来过一趟的事,仔细讲给他听了。
“倒也是奇了……如今这位刚登基时, 京里传的都是, 他对魏氏一族恨之入骨……再看当今整治先魏皇室时, 使的是何等雷霆手段,连我一深宅夫人,都有耳闻。”龚氏叹了口气:“南安侯府倒了, 惶恐的也不过是咱们一家罢了, 别人家可都等着看笑话呢。这些年里,元檀郡主获的是何等荣宠?早不知招致了多少怨恨妒忌。谁不盼着看她落魄呢?偏偏谁都落魄了, 就她不落魄。这也就罢了,荣宠京能延续两朝……真真是奇事。”
“你懂什么?”杜大人斜睨她一眼,含糊隐晦地道:“娘娘昔日做郡主的时候,便是名动天下的第一贵女,哪个青年才俊不想要娶她为妻?当今如此,也不稀奇……”
龚氏都这把年纪了,听了心下都不免有些妒忌。
谁能不妒忌呢?
“倒也幸亏娘娘念旧……也是二姐儿的福气。”龚氏压下心头的妒忌,慢慢涌现的则是压不住的喜悦。
旁的都是虚的, 唯有这好处是实打实的。
杜大人也点了下头:“将她接回府倒是行了桩好事。”
这边在谈论。
杜家的其他院子里,也在谈论。
杜氏那两个妹妹是住一块儿的,听得方才府中隐约有热闹声,便叫丫鬟扶着坐起来,唤了个婆子来问话。
那婆子面带喜色,道:“是宫里派了太医来给二姑娘瞧病呢,还带了不少好东西。”
这对姊妹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二姑娘”是指她们的二姐。
毕竟自从二姐出嫁后,她们可很少听见这样的称呼了。哪怕她回府后,旁人也都不愿意提起她,免得沾了晦气。
“宫里?……难不成是……”
“哎,姑娘慎言,可不敢直呼其名。”
二人对视一眼,咬咬牙,已然肯定了施恩那人的身份。
宫中,除了皇上,便只有个皇后了。
那皇后可是杜氏昔日的小姑子呢……
可她前些日子不是不管杜氏的死活吗?怎么突然间又来管了?
“那驾马车!”二人突然异口同声道。
登时冷汗就下来了。
她们可曾在人前说过上门来的是破落户?
院子里。
杜氏惶惶不安地睡下了。
天色已经很晚了,月光洒进来,将她笼罩在其中。杜氏叫丫鬟卷着帷帐,不敢落下来。她总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场梦……
可吃了太医开的药,她这一觉睡得极好,连梦也没有做。
等到第二日醒来,杜氏难得感觉到了好一阵舒坦。
“真是奇了,连头也不疼了。”
“主子往日里心系这个,心系那个,又身子重体弱,病了别说养身体了,连药都吃不上……如今这全都改善了,自然好了。”
“也不知太医是谁去请的?”
主仆二人一边用着早膳,一边说话。
不多时就有龚氏身边的嬷嬷来了,那嬷嬷满面慈和的笑容,道:“二姐儿,方才宫里来了人,说是今日巳时三刻,请你到鸳鸯楼天字号包厢等着呢。”
“宫里?”
龚氏身边惯会梳妆的大丫头,过来给杜氏梳了头发,又给她换了身衣裳,然后杜氏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跟着上了马车,往那鸳鸯楼去了。
鸳鸯楼临水而建,天字号包厢则是一个看湖景的位置最佳的地方。
一眼望下去,还能见着成群的鸳鸯摆尾而过。
现在杜氏便坐在天字号包厢内,丫鬟陪在一旁。
店小二殷勤地打开了包厢的窗户,道:“夫人可从这里看湖景……若还有别的需要,只管吩咐。”
杜氏僵着摇了摇头,哪有什么看湖景的心思?
她这一等便是足足大半个时辰。
魏妙沁睡得早,却起得晚。
她软绵绵地爬起来,就见荀锐坐在床榻边上,一声不吭地等着她起身。
这人真是怪了,怎么不叫她?
魏妙沁揉了揉额角:“今日不是要去见我嫂嫂么?”
“嗯。”荀锐淡淡道:“我已经安排好了。”
“嗯?”魏妙沁的动作顿住:“……你已经安排好了?”
“是。”
原来他昨个儿兜了那样大的圈子,还真是为了这么桩事,因而连她说都不用说,他便将一切安置好了。
魏妙沁一时心情有些微妙。
她甩了甩头,将不适和微妙都甩走了。
二人用了膳,换了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