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叶看到顾中凯还在一旁偷笑,她只能跟在另外两人后面,毕竟这个朝代没有导航这种东西,不然她也不会走错路了。
三人到了门口,何叶向江出云和顾中凯告辞,她刚要转身进门,就看到门开了,“姐,你回来了!”
何田看到她手里拿着的东西,“姐,你给我买了什么?”但看到何叶背后站的两个人,“他们是谁?怎么送你回来?姐,你不会还迷路了吧,你不认识路怎么还瞎跑。”
“没大没小,看到人也不知道问好。”何叶责备道。
“没事,没事。我们这就先走了。”顾中凯说。
何叶目送着两人消失在巷口,把油馓子给了何田,看着何田吃得满手满嘴的油,才想起了没有把钱给江出云,但想着或许两个人已经走远了,便不再追出去了。只想着若找不到机会,便让何间找机会还。
江出云和顾中凯刚走到巷子口,江出云就转身回到了巷子里。
“你干什么去?不会还惦记着那几个铜板吧。”
“宋怀诚。”江出云惜字如金地吐出三个字。
“你找他做什么,只不过一个寒门。”顾中凯并不是轻视寒门弟子,而是经过他们无论如何努力,要是想在朝堂上谋得一席之地,也只有两种选择,一种是进入士族的“帮派”,另一种无非是娶妻,通过娘家的助力来平步青云。
“聊天。”
顾中凯虽然疑惑,但还是想看看江出云究竟打得什么如意算盘。
到了巷尾宋怀诚家中,江出云把刚才街边买的油馓子送给了宋怀诚,对方虽然略微诧异。倒也欣然收下了。
顾中凯也没想到他住的地方竟如此破旧,真可谓是家徒四壁,只有一间屋子,家里也只有一张书桌,一张床和一些笔墨纸砚,还有日常的碗筷,便再看不到其他物件。
只见江出云也不在意,随便拉了个椅子就坐了下来。
宋怀诚端来了给他们泡的茶,顾中凯一看,茶杯是普通的陶杯,就连茶都是飘着泛黄的粗杆子,他只见江出云面无表情地喝了一口,想来可能入口也还行,他一喝,嘴里只剩下苦涩的味道。
另外两人倒是好不惬意,说起他们三人的缘分,也是之前在聿怀楼的一场诗会上,这些风花雪月的事务向来是世家公子的最爱,但做出来的诗又向来俗不可耐,倒是宋怀诚当年的诗立意高远,本应拔得头筹,却因出身被生生压下一头。
当时顾中凯愤愤不平,说要去找主办者理论,却被江出云加以阻拦,表示这件事情不是凭少年意气强出头就能解决,顾中凯这才作罢。
当时的事情,却让他们与宋怀诚有了交情。
“不知道,两位今天因何前来?”与宋怀诚交好的人都知道他的境遇,鲜少有人会来他家拜访。
“路过。”
“这还特地带了小吃来,真是多谢二位了。”
“话说回来,宋兄可是与巷口何师傅家相熟?”顾中凯好奇地问。
“平时多受何师傅的照拂,还算相熟。”
“我们与何师傅也算老相识,这看来我们当初相识也算缘分。”顾中凯笑笑说。
明明是江出云说来找宋怀诚聊天,但却变成了顾中凯一直不停地在和宋怀诚没话找话说,而江出云只是在一旁听着,只是时不时才说上一句。
又坐了一会儿,顾中凯是在受不了这尴尬的气氛,就借口还有事情,向宋怀诚告辞。
离开了知巷,顾中凯认真地问江出云,“你今天找宋怀诚究竟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打算提前拉拢他,以后好让他支持昱王。”
“你知道的,我向来不愿参加党派之争。”江出云说。
“那你还天天往昱王的聿怀楼跑,你这难道不是在表明立场?”顾中凯略带怒气地说道。
“只是菜比外面酒楼好吃点。”江出云面上依旧看不出什么表情。
“这话你要看你爹信不信,我先回去了,你自己想想吧。”顾中凯拂袖而去。
第8章
江出云走回家中,看了看门口挂得牌匾上的“宽阳候府”几个大字,走了进去。
“站住!”他刚走到厅堂就被叫住。
江出云拱手作了个揖,“爹。”
“我看你眼里是没我这个爹,整天就知道往外面跑,整天就知道往聿怀楼和茶楼跑,一点也不知道读书,你还有没有点科举考生的样子?我是不是应该庆幸你去的不是青楼和赌场啊!”江征杰气得一拍桌子。
“爹,你别生气,气坏身子不值当。”坐在一旁的江出砚劝道,脸上还闪过一抹微不可见的得色。
江出云看了看坐在厅堂上的父亲和弟弟,“待会儿下人会送菠萝过来,爹尝一尝,儿子不在您跟前添堵了,先告退了。”话说完就离开了厅堂。
他耳边还传来了江征杰的“看他那德行,我看他是要气死我,整天就知道吃喝玩乐。”
“爹,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娘改心疼了。”
在江出云的记忆里,他小时候总是被各种赞美声包围着长大,“天赋异禀”、“神童”等词向来不绝于耳。
直到他七岁那年同母亲去到了近屏寺,那里的方丈告诉母亲,若想江出云平安长大,便要掩其锋芒。
自那以后,她母亲周婉便不让江出云便不再在众人面前展示才艺,甚至连书都不让他读,江出云开始装出一副游手好闲的样子,只有背着母亲在天不亮的时候就开始练武,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才偷偷找书出来读。
江征杰一度和周婉起了争执,认为不能仅仅听凭方丈的话,觉得万一方丈说得不准,就是毁了江出云的前程。周婉却固执地坚持,认为江出云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骨肉,没有比任何事情比孩子平安健康长大更重要。
在江征杰意识到江出云的才华已经无法为侯府带来声誉的时候,对江出云的母亲的爱也渐渐变淡,转而去夜夜留宿小妾的房间,连江出云也视为空气,而江出砚也在一年后出生于世。
那段时间,江出云经常跑到奶奶跟前,奶奶跟他说,你不要怪你爹,他也不过是为了家族的荣光。
对江征杰而言,孩子只是他的附属品,他需要的只是外人的夸奖教子有方,是别人嘴里塑造出的完美父亲的形象,他在乎的并不是儿子无忧无虑地长大。
但当今圣上宣帝却似乎格外喜爱从小看着长大的江出云,在江征杰还是宣帝门客的时候,就经常见到伶俐的江出云。
哪怕在江出云被众人说变得平庸的时候,宣帝也惦念着江出云,时不时地会送些新鲜东西到宽阳候府上。
也正是受到宣帝的喜爱,江征杰也才对江出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胡闹。
江出云走到母亲房间的时候,周婉正在看近期新出的话本,“来了?又跟你爹置气了。”
“娘又知道了。”江出云扯出一个若有似无的笑。
“你也就是和你爹有什么龃龉了,才会往我这里跑。”周婉笑着说,“刚才小厮带回来的菠萝,我已经吃了,也让人给你爹送了一份过去。你爹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不要往心里去。”
“知道了,娘。”江出云不想让母亲担心,毕竟从小到大,周婉没有为他少操心。
周婉看着江出云,发现他的儿子不知不觉已经似乎已经能够成为一个独挡一面的大人了,感叹道“你说当初如果没有听方丈的话让你收敛一点,你也不会那么早懂事,是不是这性子能够开朗一点。”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怨不得别人。”江出云反过来安慰母亲。
“也是,都是命数,是娘老了,你自己把日子过好就行了,娘也不多啰嗦了,”周婉看着江出云沉静的样子,“今晚别回自己院子里吃饭了,留在娘这儿吃吧,刚好厨房今天做了你爱的糯米珍珠丸子。”
讲到糯米珍珠丸子,江出云回想起来他五岁的时候的事情,那个时候聿怀楼刚刚建立起来,聿怀楼的糯米珍珠丸子一直是他的最爱,一天江征杰出府的时候,江出云便央着让他下朝的时候给带回来。
下朝之后,江征杰没有带回来珍珠丸子,带回来的是红烧肉,说是珍珠丸子早就售罄了,当时江出云就哭着闹着不肯吃饭,那个时候,是江征杰严厉地训斥他,说男子汉岂能因为口腹之欲而如此软弱,若是行军打仗连吃口热的都是奢望。
那一天晚上,江征杰无论江出云如何哭闹也没有让他上餐桌,还罚他到祠堂跪了一晚上。
母亲原本想来祠堂偷偷看他,给他带点吃的,却被父亲发现,连母亲也训斥了一番,非说慈母多败儿。还找来了管家对祠堂门口严加看管,生怕江出云偷溜出去。
江出云什么也没吃,直到第二天早上才被发现饿晕在祠堂中,江征杰来看望他的时候也只是问他知错了没有。
那个时候周婉拼命给江出云使眼色,让他给爹服个软这件事就算揭过了,毕竟奶奶知道此事之后,将爹训斥了一顿,说他怎么对儿子如此狠心。
但江出云虽然认了错,心里却是不服,不可能对爹一点怨恨也没有。
很久之后,江出云才无意间从厨房那边听说当日的红烧肉也是厨房里烧的,父亲根本早把他说的话忘得一干二净,而他那个时候还满心以为只要他做得好就能得到父亲的奖赏,却没想到等来的是父亲的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