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慕叶朝叶景然笑了笑,回身陪叶九儿去玩了。
和煦的阳光透过青绿的枝叶,落在二人身上,闪着细碎的光芒。
叶景然长身玉立,站在树后,不知看了多久才离开。
留雨居。
苏慕叶之前将爷爷的医书都翻印了,不仅给叶景然送了一份,本着医书可以帮助郎中治病救人,造福百姓的想法,还印了一些在留雨居卖。
只是爷爷特地藏起来的药方,苏慕叶还是选择留下了,她总觉得爷爷不把这些药方公之于众,有他的道理。
杨槐拿着账本前来禀告,“姑娘,留雨居开业一月余,这几天靠着这些医书总算有些入账了”。
苏慕叶蹙眉,书铺总是入不敷出可不是办法,便决定去其他书铺取取经。
东街上最热闹的几间书铺人来人往,白袍书生聚在一起议论新出的书册。
苏慕叶正在看架上的砚台,听到柜台处传来激烈的争执声。
书铺掌柜不耐烦地挥挥手,“冯秀才,同你说了多少回了,我们书铺不收这些不入流的话本,你到别处去问问”。
冯风不自在地用破旧的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掌柜的,算我求你了,我家里都揭不开锅了,你试试,没准能卖出去呢”。
掌柜的连连摇头,“出书哪有这么简单,送去刻印,费纸费墨,成本颇高,若是卖不出去,我这就全打水漂了”。
苏慕叶看那秀才碰了一大沓书册放在柜台上,不禁起了好奇心,能写这么多本,那秀才的书真的一文不值吗?
苏慕叶拿起其中一本翻了翻,眼睛一亮,这内容她太过熟悉了,惊喜地打量了冯风好几眼。
苏慕叶翻着书册,内心按捺不住的雀跃,身后忽然传来声音,“姑娘,姑娘”。
苏慕叶回头,意外瞧见一个温润如玉,风度翩翩的公子,疑惑问道,“你是?”
宋兴怀不禁失望,上回同苏慕叶讨论了《茶道七谈》后,为苏慕叶的见解所倾倒,几次再来书铺只为偶遇她,都没碰上,今日终于遇见了,她却已经不记得他了。
苏慕叶见他不说话,便转向冯风道,“这些书我收了,你可以开个价”。
冯风一脸狐疑,“姑娘说的可是真的,莫拿我开玩笑”。
“当然,按规矩我先付你三成定金,若书卖得好,再加钱”。
“你说认真的,你要替我出这书”,冯风满脸通红,激动不已,他自落第后便天天写书,家人都说他写的是没用的玩意,换不来银子。
冯风为了养家糊口,跑遍了京城各大书铺,都没有书铺肯贱价收下他的书,现在竟有人肯要他的书,还先付定金,冯风欣喜若狂,不自觉地狂笑了几声,“我就说,我就说我写的不是废纸”。
冯风的荒诞行径吓到了四周的人,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都不明白苏慕叶为何收个落魄穷秀才的作品。
苏慕叶对此倒是坦然自若,“你先开个价,我把定金先付了”,颇有一丝迫不及待成交的意味。
宋兴怀看不下去,他怎么忍心看他心中有见地有才学的姑娘上这当,“姑娘三思,这冯秀才在东街上是出了名的荒诞不羁,好好的圣贤书不读,偏写些下九流的东西,你收了只怕回不了本”。
苏慕叶笑了笑,孔孟之道就高尚,民间话本就下流?对宋兴怀的话不以为意。
但冯风却急了,家里几口人还等着他买米回去下锅,他生怕苏慕叶反悔,赶紧说道,“书你拿去,定金三两就行了”。
“你只要三两?”苏慕叶让舒玉拿出钱袋,“这样,我先付你十两定金,日后书若卖得好,我再给你补上”。
此话一出,众人皆倒吸一口凉气,这姑娘出手竟如此阔绰,要知道京城最出名的话本写手的定金也不过五两。
宋兴怀见苏慕叶不听他的建议,一意孤行,不禁有些急了,“姑娘,你可想清楚了,这书印出来,若卖不出去可就砸手里了”。
苏慕叶看着眼前这位清俊秀雅的书生,觉得有些好笑,她又不认识他,他怎么比她还担心她的钱袋。
“谢公子提醒”,苏慕叶盈盈一笑,“既然公子如此笃定这书卖不出去,不若这样吧,我同你打一赌,赌冯风的书能否风靡京城”。
宋兴怀合起折扇,若有所思,“行,赌注是什么?”
“我在城东开了间书铺,若冯风的书一个月内不能卖出一万册,我便把铺子送给你”。
这下连书铺的掌柜都听傻了,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姑娘一看便是养在深闺,不知外面的世道。一万册?他做掌柜这么多年,也没能在一个月内卖出过一千册话本,这姑娘是直接送给别人一间铺子啊。
宋兴怀看着苏慕叶明艳自信的脸庞,心里动了动,“若我输了,便送给姑娘一幅《西山仙居图》”。
苏慕叶眉毛一扬,《西山仙居图》可是前朝名画,至少值五千两银子,心中的算盘敲了起来,这下可赚大了。
“有众人为证,宋公子莫反悔了”,苏慕叶施施然出了书铺,余下或摇头或震惊的众人。
苏慕叶把印书之事交给杨槐后,便在城西的水粉铺子逛了逛,意外看见了城门口涌进了不少拖家带口的百姓。
“这是怎么了?城外闹饥荒了吗?”
一个老婆婆带着孙子孙女急急忙忙进了城,听到苏慕叶的问话,连连摇头,“亭县闹山匪,连县令都被杀了,多少亭县人连家当都顾不上变卖,就往外逃了”。
苏慕叶吃惊,“亭县离这几百里,婆婆你们何故来这避难?”
“我们是离县人,这次流匪如此猖獗,若等他们杀到离县再逃,京城就进不来了,所以才想着早点进来投靠亲戚”。
苏慕叶心道,流匪竟如此严重,逼得相隔几百里的百姓都早早准备逃命了。
这时旁边茶铺的老板走了出来,“有什么可逃的,三日前,叶大人已经领兵去亭县了。叶大人用兵如神,区区山匪不在话下”。
“叶将军去亭县了”,老婆婆满脸激动,“那准行,当年平淮城被围困了七天七夜,叶将军一到便解了围,都说叶将军是天兵神将啊”。
原本急着进城的百姓,听到叶景然去了亭县剿匪,纷纷松了口气,奔走相告。
苏慕叶惊讶,她只知叶景然在朝中权势滔天,不知他在百姓心中竟有如此高的地位。叶景然年方二十岁,就有如此声誉,足以证明这位少年将军的过人之处。
苏慕叶若有所思地回了点水院,墨画上前道,“姑娘,老太太那边请你过去用晚膳”。
苏慕叶想到这几日她忙着各种事,老太太那边去得不太勤,便在晚膳时说了不少话哄老太太开心。
老太太却不同往常那般笑呵呵,只神色不明地看着苏慕叶。
苏慕叶心里不禁打鼓,终于用完膳后,老太太开口了,“慕儿,你可知衙门挖了你爹的坟,重新开棺验尸的事?”
见老太太一脸严肃,苏慕叶不敢说假话,“柳氏来找过我,但我哪能左右什么,便没有理她”。
老太太拍了拍苏慕叶的手,连连叹气,“你这孩子呀,就是太过单纯良善了”。
苏慕叶眼珠转了转,摸不清楚状况,老太太继续说道,“衙门已经破案了,是柳氏害死的你爹”。
老太太见苏慕叶沉默不语,只以为她被吓到了,“可怜你这孩子,被她欺压了那么多年”。
“她也算罪有应得,刚关进地牢没几天,就得急病死了”。
第35章
回了点水院后, 苏慕叶进了房间休息。舒玉和素云在院里低声道,“柳氏真的死了?她以前那样霸道,还打过我巴掌, 现在人说没了就没了”
墨画听到二人议论,露出一切了然于心的神情,“你们是不知老太太的手段, 柳氏都落到这个地步了,死不死,怎么死, 只是老太太一句话的事”。
素云疑惑, “可是柳氏谋杀亲夫,总是有一死的, 何必节外生枝呢?”
墨画显然比二人知道得多, “听说那柳氏还不死心呢,四处托人, 和苏家大房还有不清不楚的关系,这罪名不一定判得下来”。
墨画说罢, 又加了一句, “表姑娘心性淳善, 你们可莫同她说这些”。
舒玉素云对视一眼,姑娘可没那么简单,或许这些都是姑娘算计好了的。
翌日, 苏慕叶按昨日叶老太太的嘱咐,坐上了去城外的马车。苏志和的坟被掘, 虽然是为了验尸查明真相,如今已经重新下葬了,但她作为女儿表面功夫还是要做, 多少再去祭拜一下。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马车出城走了十几里,还未到墓地,苏慕叶摇了摇扇子,让车夫停下,到了路边的茶水铺休息。
“姑娘,那不是秦雪婵家的院子吗?”舒玉之前替苏慕叶来给秦雪婵送过东西,故对秦家城外的小院有些印象。
茶铺的老板娘听了接茬道,“那是秦家的院子,不过秦雪婵已经出嫁了”。
老板娘日日在这儿做生意,对十里八乡的八卦都门清,“之前镇上多少人去秦家提亲,秦雪婵都看不上,心气高着呢,还以为自己是官家小姐,攒着劲要攀高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