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景然眼底有了笑意,“你的决定没错”。
苏慕叶顿时觉得怪怪的,叶景然这是在安抚她?
“你想知道那女尸的身份吗?”叶景然微微倾身,看着苏慕叶眼睛道。
苏慕叶不禁犹豫,一边理智告诉她,事情没那么简单,她应该立刻离开,不牵扯进是非里去,另一边是她按捺不住的好奇心,那女尸的身份,和哥哥的失踪的关系。
苏慕叶思索了半响,终于咬咬牙问道,“是谁?”
叶景然已经看了她好一会儿,这时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缓缓道,“是德亲王府的婢女”。
苏慕叶先是一愣,接着想起上回在清远山的见闻,德亲王六女儿的棺材里是空的,便说了出来,“难道这二者有关联?”
叶景然露出赞赏的笑容,“那婢女正是陈云露的贴身丫鬟,在五年前陈云露病逝后,便失踪了”。
苏慕叶顿觉里面大有文章,紧张地看着叶景然,等待着下文。
“我目前也只查到这些,你若有兴趣,可以同我一道查”。
苏慕叶秋水般的眼眸望着叶景然,有些不解,叶景然循循善诱,“毕竟你哥哥也牵涉其中,我要查陈云露,自然要去寻访你哥哥的行踪”。
果然苏慕叶立刻道,“好的,你若知道了哥哥的消息,千万记得告诉我”。
苏慕叶前脚刚走,叶修逸便进了鸿羽院,二人刚巧错过。
叶修逸丧气地坐到叶景然对面,“四叔,我才刚回来,我爹又要赶我回别院了”。
叶景然手里拿着文书,眼皮都不曾抬一下,“八月就秋闱了,你不回去备考还想做什么?”
叶修逸叹气,“慕儿还是不理我,若不把她哄好了,我即便回了别院也读不进书,总担心她真的再也不肯理我了”。
听了这话,叶景然没再理会叶修逸,但叶修逸还是滔滔不绝。
“以前慕儿总跟在我身后喊我叶哥哥,我当时嫌她烦,现在想想她当时粉雕玉琢多可爱啊,我怎么就被蒙蔽了,真信了旁人说她不好的话”,叶修逸越想越觉得后悔,不禁拍了拍桌子。
“四叔,你可有什么法子让慕儿回心转意”,叶景然虽比叶修逸大不了几岁,但军功赫赫,行事稳重,是叶修逸最尊敬的长辈,故这会儿叶修逸正眼巴巴地等着叶景然给他出主意。
叶景然淡淡看了他一眼,“她若觉得你烦,你便少去扰她”。
叶修逸听完,撇了撇嘴,“哪那么简单,慕儿容貌那么出众,性子又好,我若直接走了,她不定会被谁骗走”。
叶景然的眉毛微不可察地动了动,叶修逸忽然有了精神,“四叔,不若我跟着你去军营吧,这样我爹就没法逼我去别院读书了”。
“你读了十几年的书,现在说要弃文从武,你爹能答应?”
叶修逸叹气,“上次落榜了,我爹没说什么,只盼着我这次高中。但我自己清楚我的水平,替他光耀门楣是不可能了”。
叶修逸知道他若想从军,最大的阻碍还是他爹,同叶景然说再多也没用,便沮丧地出了屋子,琢磨着去别院之前一定要再见苏慕叶一面。
点水院。
“榔头,榔头”,苏慕叶后院的草丛里追了半天,终于抓住了兔子。
舒玉提着空笼子,无奈地问,“姑娘,你真的要叫它榔头吗?”
榔头被苏慕叶抓到后,乖乖地缩在她怀里,讨好地蹭了蹭苏慕叶的手,显然是极有眼力劲的。
苏慕叶摸了摸它柔软的耳朵,“榔头不好吗?它长这么可爱,就要取个威猛的名字”。
舒玉一时无语,看着苏慕叶拿着青菜叶认真地喂兔子。
“姑娘,杨槐来了”。
苏慕叶抱着榔头进了屋子,“让你多休息几天,怎么那么快就来了”。
杨槐满脸精神,“他们打斗时,我躲在洞里,根本没伤着,倒是孙大孙二受了点小伤,我去看他们时,他们让我多谢姑娘送去的银子”。
苏慕叶疑惑,“躲在洞里,清远山哪来的山洞?”
杨槐咧嘴一笑,“当时打斗那么激烈,叶四爷只派人保护姑娘,顾不上我,我一想到我娘等着我给她养老,就灵机一动,躲进了棺材里”。
杨槐见苏慕叶一脸震惊,赶紧道,“姑娘,我这可不是白躲,看我发现了什么?”
杨槐拿出一个碧绿的玉坠,“和一具死了五年的女尸躺在一起,当然不好受了,我只能摸着满棺材的陪葬,让自己冷静”。
“后面摸着摸着,我发现那女尸的左手握成拳,我怎么掰都掰不开。姑娘,你说这得是多重要的东西,她才握的那么死”。
杨槐充分发挥了他说书的天分,说起事情来一波三折,“我这好胜心一下上来了,趁着黑衣人他们追下山去了,拿了个石块砸开了”。
杨槐摇了摇玉坠,“姑娘你看,就是这么个坠子。我猜这坠子绝对不简单,要么就是可以证明这女子身份的东西,要么就是这女子死得冤,手里握着指向凶手的关键证物”。
苏慕叶原本一直在摸榔头柔软的兔毛,现在被杨槐的一番话吸引了,接过坠子,“这上面还有字”。
苏慕叶举起坠子,接着窗外的光仔细看了看,玉坠上刻着一个小小的“露”字。
陈玉露的露吗?
苏志和是五年前对外宣布苏越泽暴毙,德亲王府的六姑娘陈玉露也是五年前病逝的。
看着手里的玉坠,苏慕叶更肯定了,这不是巧合,二者定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舒玉,把那对翡翠玉镯拿出来”,苏慕叶转身朝杨槐道,“过几日,就是李嬷嬷的生辰,你把这个拿去”。
杨槐推辞,“姑娘,我娘天天做活,哪用得上这么好的玉镯”。
“你不收,我可不好差你办事”。
杨槐忙道,“我本就是姑娘一手提上来的,给姑娘办事是应该的,没有姑娘的赏识,现在还在后院打杂呢”。
苏慕叶觉得有些好笑,“你何时也学得如此油嘴滑舌了”。
杨槐嘿嘿一笑,“主要还是姑娘英明,单说上回只花三两就收了冯风的书,这眼光就是小的不能极的”。
杨槐如此一提,苏慕叶便想起了留雨居印了冯风的话本子在卖,“那几本话本子卖得如何?”
“开始只印了五百本,我们都以为卖不出去,谁知道卖出去几本后,接下来几天越卖越好,好多人来留雨居,点名要的就是冯风的《金露集》,还问有没有下部呢”。
杨槐拿出账本,“昨日张掌柜把账本拿给我,要我问问姑娘何时再加印”。
苏慕叶看了看账本,“《金露集》再印三千册,《银凤传》印五千册”。
杨槐有些疑惑,“姑娘,冯风一共写了十二本话本,我们只出两本吗?”
苏慕叶一笑,“你急什么,做生意要细水长流”。
杨槐虽没听懂,但知道苏慕叶比他有见地多了,便领命而去。
苏慕叶拿着玉坠看了半天,还是决定去鸿羽院与叶景然商量,他手下有那么多能人,肯定比她出去瞎打听来得强。
苏慕叶穿过花园,走过小桥,快走到鸿羽院时,意外遇见了从另一条小径走来的宋兴怀。
“苏姑娘,你怎么在这儿?”宋兴怀脸上写满了喜出望外。
“叶家是我外祖家,我现在暂居在这儿”。
宋兴怀听罢点点头,不禁后悔之前没有常往叶府来,“之前同姑娘的赌局,是在下输了”。
苏慕叶盈盈一笑,这宋兴怀还挺和气的,一点也没为输了赌局而拉不下脸来,“宋公子不必急,现在还没卖到一万册呢”。
“才十余日,满京城都在传阅《金露集》,能不能卖到一万册全看苏姑娘愿不愿意印”,宋兴怀合起折扇,“我只是有一事想向苏姑娘请教,姑娘是如何看出冯风的话本子会风靡京城的。冯风之前跑了那么多家书铺,可都被拒绝了”。
苏慕叶被宋兴怀的认真逗笑了,他这模样真有点像书院里拿着《论语》一本正经的夫子。
苏慕叶刚开书铺没多久,论经验自然是比不上京城各大书铺的掌柜了。她只是因着重生,知道了冯风后面的故事。
上一世,冯风至死也没推销出自己的话本子,某一年冬天冯风一家人在饥寒交迫中死去。冯风去世后,他的话本被外人拾了去,意外流传开了,许多人争相抄录。
原本看不上冯风的书铺也印了冯风的话本来卖,一时冯风的十几册书红遍了京城,不仅茶馆里的说书先生爱讲,还有戏班子把他的话本子搬上了戏台。只可惜冯风已经去世了,不知自己身后的名利。
“书铺的掌柜大多批评冯风的话本子太过肤浅,没有价值。但好的故事本就不需要那么多的矫饰,冯风他懂人性,写出来的故事自然吸引人了”。
苏慕叶接着还聊了聊《金露集》,宋兴怀看着她白皙的面庞,忽然便不想走了,只想听她在这杏花树下谈书画。
“宋公子来叶府是?”
宋兴怀忙回过神来,“我是来拜访简定兄的,同他谈谈茶道”,见苏慕叶有些疑惑,补了一句,“便是府上四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