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初这是信了他只有内力,并不会武功么?虽然是让他服侍的名义喊他上车,实际上,却只是陪着闲聊,吃吃喝喝,可比车外的人舒服多了。
难道人长得俊秀,也会占这么大便宜,怎么在摄政王府里,他这张脸就不受待见呢?还是他之前表态愿意服侍,恰恰讨得公子初欢心?
出了城,走上了山路,又到日落,一直没听公子初聊到正事。全都是平素里公子初参加南昭的宴席之上各种趣闻。逗得月香眉开眼笑,孟如川却是听得有些不耐烦。
“昨日画像上那人,公子打算怎么查?”忍了许久,孟如川终于还是问了一句。
符若初说道:“画像上那人长得又不如你好看,随缘查查吧。”
公子初明明只是喝茶,怎么说的都是醉话?昨天囚室里字字珠玑,那么针锋相对的试探虚实,这会儿却来这套花前月下的糊弄谁?
糊弄跟随了一路的眼线看客么?
随着公子初的这队人马,明里暗里跟着的都是摄政王府的人。孟如川熟悉母亲那些部众的行事风格,此时他们并没有出现。
他不禁苦笑,笑自己还在奢望着母亲会来救他,做了三年的梦怎么就醒不了呢。
“没想到公子出行,这么多人明里暗里的护着。”孟如川说了一句。
符若初笑答:“是啊,本来我只有二百护卫,如今可以省下一半人马在府里歇着,又不必我花银子养人另雇护卫,还能保我出行安全无忧。与摄政王谈的交易,实在是划算。”
孟如川早已想明白这层妙处,却觉得公子初显摆聪明的样子特别好看,就那样大胆看着,入神。在摄政王府受了三年委屈,现在摄政王的人免费护卫,怎么想也觉得不亏。
公子初的狐假虎威玩的高明啊。偏偏摄政王不敢不派人跟着。人不能少,万一遇到别的势力将他劫走了,鸡飞蛋打,为别人做了嫁衣;人又不能太多,要不然怎么能让那些魑魅魍魉有胆子动作?所以必定都是一个顶多个的精英高手。
这调动人力,拿捏分寸,费脑子的苦差事,全是摄政王的人在操持。
而以身做饵的公子初,却只用一路吃喝,放松心情,等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因为他们的目标是他,又不是公子初。
只要关键时刻,公子初溜的快,保住了小命,就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当晚日落时到了灵隐山后山,入住一处乡绅的别苑安顿下来。这院子是闵七早上派人来租的,以往都是招待上山进香的外地人。本地富贵人家大多在这片山中修建有别苑,自己不用,宁可空着一般也不会租给外人。能修得起别苑的人家,不差外租房子赚的那点钱。万一遇到个来历不明的,再招惹麻烦就不划算了。
这处别苑的乡绅本要迁居回南方老家,谁知别苑恒产价高一直处理不掉,这才托人一边寻着下家接手,一边外租赚点外快。
这乡绅的别苑,并不是达官显贵那种豪华的格局,房间虽然不少,却并不是很高大张扬。里外总共就三进院落,前院里歇车马,中院里安置仆从,后院是主人带着亲眷住。
一百护卫都只能是自己扎营,住在院子周边的林地之中。
不过这院子有一处好,有一眼温泉,传说这泉水能美容养颜,因此也有专为了泡温泉而租院子的。
仆从们有条不紊的安顿行李。
符若初进了正房,召唤了闵七问话,左右屏退闲人,连月香都不让跟着,却放了孟如川在身边侍奉。
“闵七,上一家来租院子的你已经打听清楚了,与我们没什么妨碍吧?”符若初看似随意的问了一句。
“回禀公子,属下探知上一家是二皇子已经放出宫外荣养的奶娘,却用化名伪装外地客商的亲眷在这里租住了一个月。这才离去不到五日。”
南昭这位二皇子,并不是今上的孩子,而是先帝的儿子。今上三年前即位之时才十七岁,为先帝服大丧三年,彰显孝道,今年底才会迎娶皇后。
今上的弟弟,二皇子刘懿,因生母江贵妃早亡,自幼就寄养在先帝的皇后名下,与嫡长的今上年龄只差不到两岁,亲密无间相处融洽。
南昭国法规定,皇子未满十八岁之前暂时没有封王的都可以留在皇城之内居住。一旦封王袭爵就必须离开杭城。今上对外宣称舍不得二皇子这个唯一的兄弟,所以一直没有下诏封王。大家对刘懿仍称呼其为二皇子。
好在今上尚未大婚,也未有子嗣,暂时不会搞混。刘懿在下月也将满十八岁,封王离去。
符若初皱眉道:“我与二皇子见过数面,他时常与杭城之内的显贵子弟宴饮,从未显露出什么过人才华。喝酒吟诗都有客卿代劳,琴棋书画弓马骑射没有一样能亲自上场显摆的。他唯一喜好就是品评美人,每次赴宴,身边的美人从来没有重样的。”
孟如川当年帮母亲做事,对杭城的这些显贵尤其是皇室诸人都有一些了解。
当年先帝的弟弟益亲王刘琺谋逆,控制了杭城内外水陆要道,还率兵困住皇城。应该是二皇子的人冲出了封锁,给摄政王报的信。
孟如川随母亲入宫行刺之时,亲眼见到是二皇子一直陪在今上身边,以身做盾,不离不弃。在外人看来,今上与二皇子的兄弟情绝对深厚。
孟如川还知道,益亲王最初想过拉拢二皇子。毕竟二皇子与今上并不是同一个母亲,还编造了二皇子生母江贵妃是被皇后毒害而死的假象。亏得二皇子身边那位奶娘识破了阴谋。否则今上怕是活不到摄政王归来。
母亲提过二皇子那个奶娘江周氏,说这个女人不简单。经历过那一场谋逆宫变,皇城内外死了多少人,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江周氏却活的好好的,肯定知道不少秘密。
原该在杭城内荣养深居简出的江周氏,为何化名神神秘秘跑来龙隐山中租乡绅的院子住呢。这个院子真的很没有品味,常年居于宫中之人怕是根本看不上。
难道公子初的人也查到了什么蹊跷之处,趁着有摄政王的护卫在,顺便调查一二?还是说二皇子并非表面上那种平庸之人,一直处心积虑谋划什么,又故意避开了权势滔天的摄政王?公子初怀疑那一日金盏失手,砸了大公子刘勋的美姬,与二皇子有关?
御赐的金盏,拿到宴席上显摆完了,不该是放在盒子里妥善收好么?究竟是什么人拿出来,又砸向了公子初那一边呢?
第15章 愿闻其详
符若初在上一世虽然没有卷入的这么深,却能从各种结果反推当初的真相。
二皇子刘懿终究没能离开杭城,结局是突发急症而死。算算时日,也就是今年底的事情了。记得二皇子下葬的那一日,南昭的皇帝亲往皇陵祭祀,哭晕数次。
符若初现在细细思量,那位比南昭新帝还年轻两岁,一直健康的二皇子究竟是怎么死的?恐怕并不是得了什么急症,也或许根本就没有死。新帝最终能搬倒摄政王,收回军政大权,在外没有个信得过的兄弟为他谋划奔走,很难成事。
符若初记得,二皇子死后,闵七一直很忙,似乎在查什么线索。她却还埋怨闵七不务正业,打探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有什么用,那只是南昭皇室的龌龊事而已。
现在她随口吩咐让闵七找龙隐山上的地方住,闵七就找着了二皇子的奶娘住过的院子,是巧合还是故意而为?
有孟如川在场,闵七也不愿多说。符若初却觉得孟如川看起来好像是知道许多内情的样子。直接套话,还是忍着什么都不问,等水到渠成了,孟如川自会对她说。
“闵七,你先下去休息吧。夜晚驻防要小心谨慎,摄政王那边虽然跟来了不少高手,但是关键时刻还要靠自己人。”符若初安抚了一句。
闵七木讷着应声,终于是没有多说一个字。
符若初拉着孟如川到榻上坐好,一脸无邪的问道:“听说令尊孟澄海有经世治国之才,寒门出身考了状元的功名,任职之后六部都呆过,提了不少良策。比如南昭首开先河的商税,还比如……”
孟如川却淡淡道:“在下三年前才知道,那人是在下的父亲。以前,只远远见到过,从未当面说过一句话。家母不喜欢招待恩主的时候,有碍眼的人在。”
符若初敏锐的发现了一个问题:“你与令慈之间似乎并不是那么亲密?这也是你笃定她不会来救你的缘故么?”
“像在下这种体弱多病的拖油瓶,家母不喜欢也不足为奇吧?”孟如川惨笑着反问。
符若初却道:“说亲爹不认外室子这种事我是信的,不过亲妈明知道儿子受苦却不管的,天下间真的少有。你和令慈之间或许有什么误会,也可能她并不是你亲生母亲?随便一说,请勿见怪。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愿闻其详。”孟如川以前也有过怀疑,那可能不是亲娘,不过毕竟她教养他长大,养母与亲娘又有何区别?是他做的仍然不够好,才没能得到她的牵挂。不过公子初既然想讲故事,他便乖乖当个听客,有吃有喝榻上歇着,不费什么力气让公子初高兴,挺好的。只要是公子初温和的对他说话,说什么都行,声音真的很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