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方串联之际,裴绍均正在丞相府书房。
听完他的问题,魏安惊奇地看了看自己的学生,笑问:“绍均,你怎么突然来问这些?”
“老师,那个蝴蝶案确实很奇怪。我一时好奇去找了卷宗翻阅,才发现竟是悬案,一应记载有些含糊。而且一个寻常的草药商人值得您注意?”低头想了想,“那个时节您还在吏部任职,又不是刑部。”
“哦?”
“还有啊,这个案子为何会送到刑部存档?按理说该京兆府过问才对。”
看了他一会,魏安哈哈大笑,赞许道:“不错,你在京兆府数年成长了不少,学会观察了。说得对,那桩悬案……表面上只是一个草药商人的死,但内里,”停顿了一下,“只是个开始。”
“还死了很多人?”
“没有。那个草药商人是第一个死者,第二个是你婶婶的父亲,胶王。”
裴远嵩的夫人杨颖月,生父是先皇的亲兄长胶王。胶王在先皇登基不久就过世,外人只知道是病故。裴绍均父母早逝,自小是叔父抚养,对婶婶的家事略知一二,此时听了,不禁呆住。
想起昔日,魏安喟叹一声,“那个草药商人得病后多次求医,每个大夫的说法都不同。他的家人有所怀疑就报了案,可查无线索,只有一个衙役发现了那些灰粉,他细心,就收集带回。不久,胶王突然病重。那时太皇太后还在,老人家想不通,召来先皇质问。胶王、先皇、宋王本是同母的亲兄弟,先皇闻讯大惊,命令御医赶去救治,同时彻查胶王的饮食。”
“查出来了?”
“饮食毫无问题,御医却束手无策,不得已请出了已经退休的太医院院长。他看过后说可能是黑烟蝶之毒。京兆府想起那些灰粉,查验确实,但无药可解。”
“……”
“胶王过世,对外封锁了死因,但先皇气愤不过,下旨刑部追查。寻访了一年多却毫无线索,只得不了了之。我那时随侍御书房,所以知道此事。”
寻思许久,裴绍均又问:“老师,您觉得胶王的事……会不会与先皇有关?”
毫不意外他的问题,魏安摇头:“先皇不会害胶王的。可是胶王似乎没什么仇家。”出神了一会,“绍均,这旧案事过多年,不要四处去说。”
“学生明白。”
离开丞相府,裴绍均一路沉思着往回走。走着,他突然站住脚。
“齐轩成说蝴蝶可能还活着,可能再次犯案。孟姑娘对那蝴蝶好似格外感兴趣……难道,难道他们知道,蝴蝶还会出现?”
自语着,他下意识打了个冷颤。
夜已深了,店铺早已关门熄灯,街道上一片安静。站了许久,裴绍均才收回思绪继续走。没走多远,他蓦地住了脚,藏在一处屋檐阴影里看向前方。一道黑影潜过。
目注黑影消失的方向,裴绍均心下吃惊,思考了一下,跟上。
一路远远地缀着黑影,看着他消失在高高的院墙上,裴绍均更加惊讶。他知道,这是禁军大统领向缨的府邸。
惊疑间,裴绍均突然听到一声呐喊,继而一道黑影跃过屋檐,消失在夜色里。踌躇了一下,裴绍均再次跟上。
不多时,裴绍均跟进一处废园。刚在一堵墙后站定,剑气破空袭来。但他武艺高强,临危不惧,急躲,拔刀横挡。
锵!
一声脆响。
各自倒退数步,两人互瞪一眼,扑上。
纠缠了几十个回合,黑影收剑后退,扬手掷出一物。
噗地一声,烟尘腾起。
等裴绍均驱散烟雾,黑影已经杳然无踪。
环顾废园半晌,裴绍均有些意外地往前走去。行了颇远,他站住脚,拾起的一块烧焦大半的木壁,其上镌刻着半个字“工”。
“这是,是……宁远侯府的废墟。”
拢眉,裴绍均沉吟许久,离去。
他走后,远处两个黑衣人露出身形。一个说:“无尘,裴绍均怎么会跟上你的?”
耸耸肩,“大哥别担心,他辨认不出我的来路,不要紧。”
闻言,齐轩成拍拍他,“可有收获?”
摇头,“我刚潜进去就被发现了。向府里至少有十个武功高强的护卫,或许还不止,还有机关,相当精妙。”
“罢了,向缨着实难测。我们先把其他的事处理好再说。”
第122章 懒得去
齐轩成兄弟无功而返,裴绍均回到府里坐下思索,越想越惊奇。
“怪事,我为何觉得那个黑衣人的剑法透着熟悉感?我似乎见过的,在哪呢?”
想了许久没想起来,裴绍均还是暂时抛下了思绪,复又想起那片废墟。
永安门之变时,裴绍均不在燕京。可今夜在废园里看到满地的焦土断壁,再想起诡异的蝴蝶,死因蹊跷的胶王,他竟生出一种奇怪的直觉来。
在他看来,如果先皇不会害兄长,那么宋王是先皇的亲弟弟,更一直得到倚重信任,为何要谋害自己的亲哥哥?即便林王登基,他也一样是皇叔!
“难道,难道宋王、林王没有刺杀先皇,而是,而是……被杀!”忍不住自言自语了一句,裴绍均瞬间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赶忙噤声。
吹熄灯烛,裴绍均躺下却睁着眼。有个疑问盘桓脑中,挥之不去。
如果宋王、林王不曾刺驾,那么……与他们串通的宁远侯会谋反吗?
不可能!
若如此,永安门之变……根本就是一场阴谋!
腾地坐起来,裴绍均下意识打了个抖,只觉得脊背生寒。发呆了好一会,才强迫自己斩断思绪。
与此同时,向府深处一间厢房,一名三十上下的男子正静静听着一名黑衣武士的禀报。
“那个贼刚踩上院墙就触动了机关,他很机灵,一下子就逃了。看起来是江湖中人。”
“你觉得是路过的贼?”
“可能是。”
垂眸片刻,他冷笑:“这几年在裴远嵩的治下,京城的治安越发好了。江湖里的蟊贼会无意间闯进府里,可能吗?”
没有等待武士的回答,他森然道:“查清一年来京城里所有的异动。”
“是。”
武士退出去,他起身负手行至屋外。今晚明月高悬,清辉满地。
在月光下站了许久,他目露嘲讽。他是禁军大统领向缨,大内第一高手。
闲闲地过去数日,这一日午后,宋林家的进了浣花阁,堆笑说:“大小姐,锦衣坊有些傲慢,居然不肯送衣料上门。如此,要劳烦大小姐去一趟挑选一下颜色。”
“哦。”孟瑾乔似乎毫无兴趣地答应了一声,就说:“锦衣坊真够傲的,可我为何要为了挑件衣料巴巴地赶着去一趟?好似买不到似的。懒得去了。你请四妹替我选一个颜色就行。”
看也不看宋林家的,她懒洋洋地吩咐苏绣,“告诉厨房,今晚要吃清淡点,要一碗汤。”
知机,苏绣立即说:“是。奴婢这就去。宋婶子,奴婢送送您。”
见她一脸懒洋洋,宋林家的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告退。
她一走,孟瑾乔立即精神起来。坐直身体敲着桌面沉思许久,就让陈荔去找冯定。
“告诉冯大叔去一趟侯府,叮嘱淮叶不要理会那些送消息说我们被抓去,出了什么意外之类的蠢话。不管是我,还是程儿。然后,让淮叶派人把这封信送去书院。”
陈荔出了西小门时,宋林家的刚回到上房。
“二奶奶,大小姐说懒得动。还说锦衣坊太傲,一个衣料铺子凭什么让她亲自跑一趟。”
没想到孟瑾乔摆架子,刘月琴不由得皱眉。
见她烦恼,姚嬷嬷琢磨了一下耳语道:“二奶奶,不如说,就说四小姐想邀请姐姐一起去挑选衣料,说她会选颜色,让大小姐帮忙掌掌眼,出出主意。”
一愣,刘月琴一拧眉,“凭什么长她的威风?媛儿肯定不乐意的。”
“二奶奶,这只是权宜之计。等她出了门,再寻个由头把她引开。反正选衣料只是个借口。”
再一愣,刘月琴思索了一会还是点了下头:“先找阳儿回来商量商量,千万别出了纰漏把媛儿卷进去。”
姚嬷嬷往孟锦阳的别院去寻人,冯定也瞅着空子去了忠勇侯府。日暮时分,苏绣提着一只食盒回了浣花阁。
“小姐,这是冯大叔从侯府拿回来的。表少爷说这是灰背鼠的肉,鲜美可口,特意吩咐人做了两只给你尝尝。”
“灰背鼠?”
“长得灰扑扑的很像老鼠……但很好吃。”
吓一跳,“那不就是老鼠?”
苏绣吐了一下舌头,“似乎是。”
“吃老鼠?”惊讶片刻,孟瑾乔打开食盒看了又看,壮着胆子吃掉一片。鼠肉的口感虽好,但她怕老鼠,一想起老鼠黑乎乎吱吱叫的模样总有几分心慌,发呆了一下就说:“绣绣,把这一碟留下,你和陈姨吃一半,留下一半给竹影。这一碟送给七姨太,让她拿去孝敬我爹。灰背鼠是什么,你给她说说。”
鼠肉很快送到七姨太屋里。听完苏绣的话,她娇笑:“老爷,你看大小姐多孝顺。这种灰背鼠很贵的,一百两银子一只。据说肉质鲜美,你尝尝?”她夹起一片送到他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