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合适的承载物,米粮吃食只能一点点采买回,外出的海民吃不了几顿就又要出去购买。
也正是因为这样频繁来往的缘故,海岸上粮食售价水涨船高的现状一下子就传遍了整个海岸聚集地。
从去年普遍一斤杂粮一银的价格,陡升到三银,再到当下的五银,高昂的粮价波动挑动着土著海民本就因藻灾变得脆弱敏感的神经。
众人都清楚这是余陆粮贩摸准了海民们艰难的生存现状,在大发藻难财。
只是大家拿这种明晃晃的敛财行为根本没有办法,不买粮就会挨饿,所以只能咬着牙去买,还得尽快大量地买入,避免粮菜价一升再升,白白花上许多冤枉钱。
一连多日,海岸聚集地里的族民们来来往往,好似蚂蚁搬家般,忙碌地往自家排屋里搬运囤积着米粮。
这样繁忙的场景看得顾阿妈越发忧心忧虑起来,尤其当顾川和顾洋一点没有要去买粮的意思,天天聚在排道边不干“正事”。
顾阿妈尝试着提过几次,但几次都被应付过去。
渐渐的,连同陶粟也心不在焉起来,每回三人吃过饭就忙不迭兴奋地径直往小租屋旁的排道上去,像是完全被那些轮胎摄住了心神。
顾阿妈忍无可忍,便趁着一日饭后,顶着烈日炎炎,去到三人集聚的偏僻地方看他们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结果让她大吃一惊,原本的五只轮胎此刻装备在了一条板船的下方,三只竖起充当滚轮,另外两只则垂绑在板船底面提升高度。
比起陶粟所画的四轮汽车,或者说,这就是一辆人力三轮车的草版雏形。
作为主力能手的顾洋正在进行最后的稳固性测试,他见到顾阿妈的到来,颇有些不好意思地从船车上跳了下来。
这辆小型的三轮船车失去压载着它的重物,在腥臭浑浊的海水里沉浮了几下,没过一会儿又稳稳当当地停留在了海面上。
“我们本来想等完全做好了,再给您看的……”顾洋摸着脑袋,笑得乐呵。
顾阿妈看着眼前这车不像车船不像船的新奇大件,表情从错愕转变成了欣慰,许是觉得两个儿子还算有点可取之处。
既然过了顾家阿妈的明路,三轮船车也不用再作为惊喜藏着掖着,手臂上的割伤好了大半的顾川和顾洋将它运上了百米外的藻群,开始进行拉拽等尝试。
新颖的船车一下子成为了周围海民们眼中的焦点,尤其当它展示出自己既可以在海中漂行,又可以在压塌的海藻上滚动的功能后,所有人顿时都为之振奋地聚拢了过来。
顾川将拉绳递给几个相熟的男性海民,自己则和顾洋一起坐到了船车上。
被委以重任的男海民们拖拉着变沉重的船车行走起来,虽然他们拉得有些吃力,但粗制的船车确实成功滚动在了长藻上,没有卡进任何粗壮坚韧的藻藤。
它完全可以充当先前陶粟借出的皮划艇,在海藻群中满载货物来去自如!
这一发现使得聚集地里的人满怀雀跃,不过这一回,陶粟与顾川没有再轻易将船车借给集体。
当然其他大多数的海民们也大致攒够了积粮,开口想借船车的没有多少,顶多透露出想蹭车同顾家一起去岸边买粮的意思。
海岸渔村在斜岸上,与海岸聚集地正对着的岸边离得很远,因此海民们都不兴费脚程去渔村换粮,而是直接找的卖粮的货贩。
就短短三两日功夫,那边一斤杂粮五银的价格又变了,直飙至七八银的统购价,昂贵得离谱,某些海民们带去的金银币竟买不来多少,唬得人心惊意乱。
为了安顾阿妈的心,顾川和顾洋准备先带人去趟渔村看看。
自打雨季过后,海岸渔村一直没有来人,也不知道他们那边的海崖上种植出来什么作物了没有,若是有,还能趁新鲜,换些回来给陶粟吃用。
而陶粟一听顾川伤刚好,又要带队走,一下子变得闷闷不乐起来。
她性子娇怯温软,在极度不高兴的时候也不会直接表现出来,只是捂着隆起的小腹独自沉闷着。
顾川对她更是满心怜爱,抱在怀里哄了又哄,可惜这回怎样也哄不好。
“那你带我一起去……”陶粟抬起水润的眸子看向他,眼底满是坚持之色。
话说回来,这趟步行去海岸渔村,顾川也没有把握当天就能来回,想到陶粟届时一个人孤零零待在小租屋中,饶是有阿妈作陪,他也实在放不下心。
想到这里,顾川沉吟了一会儿,还是无奈地松口答应带陶粟一起去渔村,只有将她时刻不离地拴在眼门前,他才能放心。
陶粟得到了外出许可,一下子高兴起来,在顾川的脸上连亲了好几口。
她的唇瓣柔嫩香甜,这一举动霎时将藏在男人心头的火给勾了出来。
顾川的目光越发变得幽暗,他用指腹描摹着陶粟的唇角,低哑着嗓音,意有所指道“那你要怎样好好谢我?用这里好不好?”
见陶粟微愣在那,他不想见她装傻,径直倾身深吻了上去。
海藻泛滥臭气熏天的这些日子里,陶粟俨然戒掉了爱吃那物的爱好,她倒是变得正常了,可有人却越发难以隐忍…… 。
第80章 第八十章
渔村买粮
第二天一大早,陶粟等人吃过顾阿妈煮好的海薯粥,再带上她给准备的炸鱼杂粮团子作为路上的点心,三人便同其他约定好的海民们一道前往海岸渔村。
同行的人里只有陶粟一个女性,她还怀着身孕,理所应当同装粮的空箩筐一起坐到了船车上。
她看起来身子重,但其实体重很轻,窝在黑色的遮阳伞面下好似一朵白云蘑菇,乖乖巧巧的娇软模样引得周围的男海民们总是频频偷偷看她。
三轮船车确实很稳当,空车拽拉起来也十分方便,个男海民分作两组轮换,没一会儿就拖拉出去好远。
褐绿色的藻群一眼望不到边,好在海民们身为海上土著相当具有方位感,一早就找准了方向往前行。
随着日头的高高升起,空气里的温度也在拔高,烈日投射下的刺目光线将藻底腐烂的梗叶照射得分外熏臭。
海民们一边忍受着浓重的藻臭味,一边眯着眼面迎炽热的阳光往海岸线上走,一个个后背很快被冒出的汗水浸湿。
又一波替换过后,在前方拉绳的顾川被换了下来。
他随意抹了把流淌到眼皮子上的汗珠,放缓脚步来到陶粟的身侧,那里先前是顾洋跟随的地方,现在顾洋代替他顶了上去,便变成他跟着。
两兄弟一人一组,随时守在陶粟的身边,预防突发意外的时候她身旁没人。
眼看顾川来到车旁,陶粟心疼他满头大汗,忙侧了侧手里举着的黑布伞,将他拢到稍微清凉些的阴影下。
她捏着手中的棉帕,给顾川擦去脸上的汗液,厚重的伞下透出一股阴凉气,还夹杂些许女人身上的温馥甜香,简直好闻得紧。
顾川沉浸在陶粟的体贴与温柔中,周围其他男性海民们也被炎日烤得晕头转向,一时间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们这一行人正被在远处埋伏着想要打劫的散民们所望在眼中。
好在由于是空车,没有粮食米面,去往渔村的海民们粗看上去又大都孔武有力,那些散民们没敢轻举妄动,让陶粟跟着顾川等人顺利来到海岸渔村中。
此时时间已过正午,渔村里的村民们吃过了朝食,正闲散着准备午休。
因此当海岸聚集地里的海民拖着万众瞩目的船车到达村子后,很快有人通知了顾父与蔺宽,没多久他们就从吊脚楼中迎了下来。
顾川碍于陶粟,没准备久留,他代表聚集地里的人表达了来换粮的想法,希望能用金银币换到一些粮食回去。
海岸卖粮货贩们巨额提价的举动传播广远,就连海岸渔村里的人也有所耳闻,顾父和蔺宽自然知情。
况且海藻泛滥的这段时日里,同样经常有其他外来海民求到了村中想要买些米粮杂菜。
只是渔村不事生产,村里的积粮都是去年采买,今年粮菜价居高不下,村民们眼红心热之余,完全不敢随意出手,生怕后续还将面临怎样的劫难,因此一斤也没舍得卖。
不过顾川所在的海岸聚集地不一样,双方是结了契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饶是看在顾阿妈和顾川的面上,顾父也不可能不管,他当着蔺宽的面,立马就叫村里人搬来了几袋保存完好的囤粮,与海民们交易。
渔村的要价极其低廉,比起别的地方动则一斤七八银的高价,也就在原价购入的基础上稍涨了一些,这让成功购买到粮食的海民们面上都显得十分高兴。
而蔺宽身为村长,并没有计较顾父的自作主张,事实上他也正焦急上火着,希望通过低价卖粮这一举动交好顾川等海民,以便依靠他们继续帮忙寻找贩卖良种的商贩。
很显然,饶是前期做了许多准备工作,渔村的种植计划也并不算成功。
由于没有优质的粮菜种,他们只能用自家村里自留的种子,这些劣质种在肥沃的泥土上发芽率寥寥,生长不出什么作物。
毕竟好种子一般都拿捏在余陆内地那些大族里,轻易不大可能会流露在外,因此先前顾川话里透露的那个卖种货贩才会显得那般重要。
陶粟对颇具雏形的崖内梯田分外感兴趣,想着要去看上一眼。
顾川拿她没有办法,只好叫顾洋留下帮忙搬粮看粮,随后带着陶粟同顾父与蔺宽等人,上了一趟海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