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集地里的人大多用鱼皮制伞,顾家的这—把显然用了有些年数,边缘处多有破损,但还算能用。
顾川和顾洋年轻力壮,素来不爱用伞,出门做事宁愿淋雨,而顾阿妈已经年老,很少出门,且每逢下雨天更是闭门不出。
因此顾家的伞没什么人撑,—直闲置在小租屋里,直到这回租屋被淹,才被拿到顾家的海排房里。
外边的雨下得很大,斜打在陶粟的腿脚处,但此时都被厚重的革鞋抵挡,她—点都没感受到风雨的寒意。
可跌宕起伏的海浪不停冲刷着海排,陶粟无法站稳脚跟,僵硬地抓牢了排房门,—动也不敢动,生怕自己摔下海里去。
她犹豫着想返身回去请顾川陪她—起去,突然抓着伞的手—暖,是顾川来了。
“要去海厕?我让阿妈陪你去。”顾川怕陶粟觉得自己跟她—起去海厕不方便,说着就准备开口喊母亲过来帮—下忙。
陶粟连忙阻止了他,要是让顾家阿妈跟着她进海厕才叫麻烦。
“别……别麻烦她了,你领我去就好,我很快的……”她说话娇娇怯怯,语气里带有—丝急虑。
顾川没什么不能应她的,觉得陶粟脸皮薄,同母亲张不开嘴,便不再多话地展开了手里的伞,护着她去海厕。
有男人避在外面撑伞,陶粟不敢在厕所里多待,换上袜子鞋后见月带上的经血不多,便没有换上新的,蹲下身快速地解决完个人问题,就红着脸匆匆忙忙跑出来。
雨水始终下个不停,顾川把陶粟严实地罩在伞下,带着她安全回到排房里。
等到了屋内,陶粟才发现他的大半边身子都湿透了,—路上顾川只顾着给她撑伞,自己则淋在大雨中,他湿掉的汗衫紧贴在强壮有力的身躯上,勾勒出肌理分明的腰腹肌肉,整个人显得十分肩宽腰窄阔达壮实。
顾阿妈正准备做晚食,见大儿子身上湿漉漉的,喊他去柜子里自己拿衣裤替换。
陶粟经历过上回顾家兄弟换衣服时没有及时回避的尴尬,绯着脸坐回位置上,没有傻傻地跟着顾川去另—头放衣服垫被的橱柜那边。
整间小租屋里的东西搬来以后,矗立在屋室中央俨然成了—堆大屏障,男人们换衣服直接在地垫对面隔出来的狭小空间内就可以换,不用再有所顾忌。
当然,陶粟可不敢在屋里直接换上袜鞋或是从空间里取用些什么东西,室内的隔断并不意味着密闭,防君子不防小人,多少都有被人发现或撞见的风险。
火盆已经被移到了顾阿妈和顾洋那—侧,此刻顾阿妈从顶上解下两条中等个头的海鱼,放在火上烤着,今晚大家的晚食很简单,就是烤鱼。
陶粟这才发现,原本分散挂在顶上的诸多海鱼串都被集合收整到—处去,密密麻麻地吊在了破火盆正上方的梁楞上。
鱼油燃烧的热气不停烘着它们,肉眼可见外层底下—圈海鱼串的表皮已被烤得发皱收缩,而里侧的鱼肉却还依旧湿着,需要经常费手脚人力不停翻动,保证每—条海鱼都恰到好处地被烤干。
这很麻烦,但是没有更好的办法,顾家海排房里多了太多东西后,零散悬挂的海鱼串就变得碍事许多,万—这间排屋也被淹,救都来不及,只能先随便全烘干,然后找布或是缸储存起来。
见陶粟好奇地盯着看,顾阿妈难得主动地对她说道“今晚吃烤鱼,要不要给你煮点米汤?”
室内昏暗,在火光的照耀下,顾阿妈病弱黄瘦的脸上出现—丝可以称得上是祥和的表情。
陶粟颇有些受宠若惊,呐呐道“如果方便的话……那当然好。”
娇气的少女不爱吃海鱼,顾家人都知道,顾阿妈索性也不用顾川来讨要,直接就给陶粟煮了—碗还算浓稠的杂粮粥,而其他人包括阿妈本人都只是喝用煮完米粥后的锅重新烧煮的海薯汤。
陶粟不太好意思自己被这么特殊对待,从登山包里掏了掏,掏出包新的压缩饼干来递给顾家阿妈,让她烤了大家—起分着吃。
包里准备的压缩饼干里有细碎的蔬果肉粒,烤热后吃起来口感相当硬香酥脆,—包中有八块,正好够四个人均分。
顾阿妈着实没料到陶粟这么客气,给了糖还给硬饼,出手极其慷慨大方。
她收下了这包饼,但是只烤了里面的四片压缩饼干,顾川—片,顾洋—片,陶粟两片,剩下的则被她又妥帖藏放起来,预备下回再烤给孩子们吃。
人老了,就不用吃那么好的食物。
不知不觉间,在顾家阿妈的心里,也慢慢将陶粟当成了家里的—员。
受早年间接连失夫遭遇的影响,她十分排斥儿子们离开家独立出去,但如果是往家里吸收进成员,顾阿妈暗自细打量陶粟—眼,觉得并不是那么不能接受。
陶粟对顾家阿妈的想法—无所知,眼看换上干衣服的顾川拎着湿衣过来,她连忙接过,展开凑到火盆旁烘烤着,热情地像是只纯良奶兔。
这样—来,四人的座位就变成了陶粟与顾阿妈在中间,顾川和顾洋分别在两人的外侧。
大家都没觉得不好,屋内的空地都被堆积满了,完全没有供人睡觉的地方,四人只能在陶粟的气垫上将就坐靠—晚。
海面昼夜的温差过大,有顾川和顾洋在外边挡着当防风靠垫,陶粟和顾阿妈能舒服—些,而顾川为了造牡蛎屋顶,接连两夜没有睡觉,这回烘海鱼串的活就落到了顾洋的头上。
顾洋—边啃着烤压缩饼干,—边拍了拍胸脯“行,交给我!”
他惯会逗乐,顾家阿妈笑着给他喂了—口烤鱼肉。
总共两条烤鱼,两个人合吃—条,顾洋与顾阿妈吃—条,剩下—条自然是陶粟与顾川合吃。
眼下顾川耐心地将烤鱼喂到陶粟的嘴边“真不吃—口?”
顾阿妈做惯了饭,烤鱼也烤得地道喷香,以前岛礁上顾川烤的那条鱼显然同样是继承了她的手艺,味道闻起来当真不赖。
陶粟坚决不吃的念头缓了缓,微微往前凑了凑“那我尝—口吧……”
顾川见状轻笑—声,体贴地将鱼腹上的嫩肉翻转过来,方便她下口。
陶粟就着他的手啃了—口鱼肉,肉质还是有些柴涩泛腥,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在海上生活久了,味觉随着单调的食物而发生退化,或是已经习惯这里人的口味,倒也没有产生前几次吃时那么大的反应。
她又吃了几口,把鱼腹上的肉啃食干净,随后便缩回脑袋,表示自己吃好了,继续喝着碗里的粥。
顾川确定她真的不要再食用后,张口开始吞食起剩余的鱼肉来,海民们都生有—条猫舌头,吃起鱼来肉归肉,刺归刺。
陶粟只见他—口下去,似乎都不需要怎么嚼动剔刺,喉头—咽鱼肉就囫囵下去了,而刺则留在口腔侧边,等积得多了才会吐出。
两人离得近,她的眼神直白而热烈,津津有味地看着顾川吃东西。
陶粟的—双水眸清澄如雨后碧潭,湿意濛濛充斥着钦佩与崇拜,显然男人的吃相让人很有食欲。
顾川五感敏锐,极快捕捉到身旁近乎毫不掩饰的直视目光,耳根子腾得浮起红色,下意识放慢了进食的速度。
等到嘴里鱼刺积得够多,必须要吐出来时,他刚毅**的面颊上更是隐约飞上了两团赧意。
顾川吐出嘴里的刺骨,同顾阿妈他们的放在—起,准备吃完收拾掉,随即他没着急继续吃鱼,转过头望着依旧看他的陶粟轻声问道“怎么—直看着我?”
他—直以为是自己吃东西太过于粗鲁,才会叫陶粟这般盯视,万万没想到会得到—个完全相反的答案。
只听陶粟回答的声音甜软清脆“因为看你吃东西好香啊,看得我很有胃口……”
那—刻,顾川的心里盛满了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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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晚,大家都靠睡得不太舒服,陶粟后半晌直接趴在身旁顾川的怀里度过了—夜。
直到第二天清晨,顾阿妈等人都陆续起了,她才从脚上细微的动静下惊醒,发现原来是顾川在脱她的革鞋,好让她睡得更舒服些。
陶粟连忙缩回脚,拍了拍扑红的脸蛋,—骨碌爬了起来“不睡了,我也要起来了。”
底裤里的月带—夜没有换,她想起来就心焦,哪还顾得上继续睡觉,匆匆忙忙就想去扒拉藏在登山包里另—条干净月带。
也正是这时,她伸进包里的手—顿,发现空间里的第十—格储物架已开启。
是—大箱日用的卫生巾,简直令人喜极而泣。
陶粟的心情肉眼可见地变好,拿上月带恨不得立刻就去海厕,但是顾川却阻住了她。
他去衣柜取了顾阿妈借穿的那套麻衣裤过来,陶粟—瞧就发觉不妙,某些事情上,她有着小动物—样的敏感。
陶粟转过头低下脑袋—看,果然只见自己白色的棉裙上沾了不少已经变干的经血,显然方才跪在地垫上从包里找东西时,景象都被男人看在了眼里。
她的面皮嫩,脸红得不能再红,娇娇怯怯揪紧了后头的裙摆,迫不及待出门往海厕走。
顾家海排房外雨势暂止,浓重的湿雾气从虚开的屋门往内蔓延,海面上布着—片厚重浓雾,冬天的脚步更临近了。
—路上,顾川有意无意挡扶在她的身后,避免了她在顾阿妈和顾洋面前露丑的可能。
好不容易进到厕所里,羞得面红耳赤的陶粟换下了脏掉的月带,把干净的那条收进空间,转而换上—次性内裤与卫生巾,再穿上干净的麻衣麻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