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金銮还没成婚,荷包里的碎银都发光了。
“带钱了吗,给我。”岳金銮向秦恕伸手。
秦恕乖乖解下腰间荷包放在她手里,岳金銮掂了掂,好沉,好有钱。
这里面装的恐怕不是碎银,是大银锭子吧?
岳金銮打开荷包一看。
不是银子,是金子,很大一个的金元宝——
岳金銮:……
“你带金子干什么,防身?”
秦恕看向金子,“不是说要私奔?出门的时候走得急,随手装了点金子,私奔的路上给你买蜜饯吃。”
岳金銮忍不住笑了,眉尖染上星点笑意,在天光云影下分外明媚好看,“算你有心。”
她对周围的宫人摇摇手,“没钱了没钱了,下回再给你们发。这个金元宝是我夫君给我买蜜饯的,可不能给你们。”
等宫人都散了,秦恕看着她捧金元宝的宝贝样,将她的手连同金元宝一起扣入掌心,“给他们也没关系,我袖子里还藏着一沓银票,那是给你买衣裳首饰的,够用。”
岳金銮乐不可支,“我把钱花光了,咱们不就只能喝西北风了?”
秦恕唇角弧度一丝丝往上扬,“那我得多挣点,怎么也不能让夫人喝西北风。”
岳金銮小声骂他,“骗子。”
“明明早就知道结果,还故意骗我,害我提心吊胆。”
回想他从进眉寿殿开始便贯穿始终的镇定自若,岳金銮抖抖身上的石榴裙,“难怪你说穿这颜色应景,你究竟是几时把我们的事告诉姑父他们的?”
秦恕今日穿的是石青色,岳金銮与他身影依偎,红裙犹如绕在竹枝上的一尺纱,她是他茂林深篁中的唯一软红,亦是不必风雪便可令他折腰的心尖小柿子。
秦恕指尖摩挲她手背软骨,“昨天晚上。”
“你睡着了。”
“我去了承明殿,请父皇赐婚。”
原来他早就这么做了,等到她一句应允,便迫不及待那么做了。
平日这么沉得住气的一个人呀,连一晚上都没熬得住。
岳金銮眨眼睛,“他同意了?”
秦恕一顿,“没有。”他牵着她往前走,路过他小时候住的常宁殿,他们走进去,破旧的宫殿久无人居,掸去灰尘还是旧年模样。
庭院里的木樨花开的自在,金黄色米粒大的小花芬芳烂漫。
“那他怎么同意了?”岳金銮瞪圆了眼睛。
秦恕低眉,轻软宜人的木樨花凋落在他肩头,他轻轻拂去,“花了点心思,总归是同意了。问这么多,是不开心?”
“没有,开心,就是太开心了。”岳金銮茫然道:“开心的像梦一样,不真实。秦恕,你还记得你住在这儿的时候吗?”
秦恕答:“记得。我在这儿遇到了小神仙。”
岳金銮转过脸,眼角红红,“那时候我可没想过我会嫁给你。”
“我不一样。”秦恕慢条斯理的将每一个字都咬的甚是清晰,“我想娶你,一直都想。”
岳金銮:“你小时候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秦恕:“在想你。”
岳金銮:“你上辈子真没有其他女人?”
秦恕:“没有。”
“可我怎么感觉你跟开了窍一样?”岳金銮不信,“你当了二十八年皇帝没近过女色?”
秦恕:“没近过,没开窍,我有天赋,无师自通。在等你帮我开。”
岳金銮:“臭流氓!!!”
·
和秦恕约了一天会,岳金銮睡前听见外面的宫人在议论秦恕。
她支起耳朵听了一会。
“三皇子昨晚跪了一夜,今天怎么看着跟没事人一样?”
“可不是,皇上骂他骂可凶了,还用砚台打他,死活不肯嫁郡主!”
“那后来怎么又肯了?”
“打也打累了,骂也骂累了,皇上没法子了呗。三皇子说了,若是郡主对他无意便罢,郡主有意,他纵死不能辜负。”
“唉——”
灯草听见殿里传来哭声,急忙走进去,撩起床幔,翻开岳金銮,见她眼泪汪汪咬着被角,小脸通红。
“郡主,你怎么了呀?”
岳金銮声泪俱下,“秦恕好可怜!”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身体不舒服没有办法二更啦,各位小天使不用等待啦~
第五十三
灯草带着画脂去给各宫报喜送礼。
岳金銮明年才成亲, 眉寿殿已经为她张罗起来,巴不得让天下人都知道这桩好姻缘。
从刘妃唐妃那儿出来,灯草手上的东西反而还多了不少, 这是二妃塞给岳金銮的“嫁妆”,还不止,剩下的都让宫人送去眉寿殿了。
几个小宫女手上拎的满满的,只有画脂在后面两手空空嗑瓜子。
“走快些呀,太阳都下山了, 难不成要等到晚上摸黑回去?饿死我了。”画脂没好气地往地上呸瓜子皮。
路边的扫洒宫女见她是眉寿殿的人, 也不敢出言制止,画脂挑飞眉头,呵斥道:“看什么看, 还不赶紧扫了,你怎么干活的?”
灯草捧得都是易碎的玉器,双手酸涩,额间沾满薄汗,吃力地道:“那都是你吐的瓜子皮,理应你自己扫, 使唤人家做什么?”
灯草与画脂地位相当,又向来得岳金銮看重。画脂翻了个白眼, 阴阳怪气地讥讽她,“真是菩萨心肠,见者落泪,宫里可不养闲人, 当的这差,扫点我吐的瓜子皮还委屈她了?也不看看我是什么身份,她算什么东西, 我就是吐唾沫,她也一样得扫!”
她满口荒唐话,灯草听得连连皱眉,本来不想再搭理她,但画脂毕竟是眉寿殿的人,言行举止关乎岳贵妃体面,太过猖狂,只怕要落人口舌。
“少说几句吧。”
画脂冷笑,“你惯会当好人。”
身后有个小宫女实在提不动,走得很慢,画脂憋了一肚子的火全撒在小宫女身上,上去就是一巴掌,“拖拖拉拉的东西,就你这样,娘老子也敢送你来宫里当差,屎都抢不到一口热乎的!”
小宫女哭了出来,“姐姐手上不提东西,只磕瓜子,自然走得快!”
画脂用尖锐的细长指甲一下一下掐着她的嘴巴,“你要死?”
灯草匆匆拦在宫女面前,她性子柔,说出的话也软,“好好的又打人干什么,你既盼着早些回去,便不要再惹事生非了!”
“干什么这是——吵架了?”
不远处,大太监何泗手持拂尘走了过来,一双细长上吊的三白眼扫过几人,最后落在灯草身上,不加掩饰的打量灼炙烫人,像能剥开笋衣贪看笋肉一般。
“宫禁之内不可喧哗,仔细吵了内廷贵人,都进宫这么些年了,规矩还没学会?”
画脂一看见他,便脸上笑出褶子花来。
宫人都知道,画脂能这么得意,不是因为岳贵妃和岳金銮疼她,是因为背后有江妃与何泗。
江妃是太子小姨,何泗是先帝幼年大伴,先帝驾崩,本该出宫颐养天年,可也不知道是花了什么手段,竟还能住在宫里。
上面看在先帝份上,对他贪污受贿一事睁只眼闭只眼。
画脂搭住何泗的手,悄悄推给他一枚金镯子,“瞧公公说的,这不是正教小宫女规矩吗,这个嘴巴利害,不打几个嘴巴子,怕是教不会。”
何泗将金镯子纳入袖中,朝身后的小太监一点头,“没听画脂姑娘的话吗,还不去教教规矩?”
几个小太监头也不敢抬,立即压着小宫女打起了嘴巴子。
灯草上前想拦人,却被何泗笑眯眯勾住小手,贪婪地磨着手心肉,“咱们好难见一回,灯草姑娘,我看我和你投缘的很,若是你夜里有空,不妨上我那去品品茶、赏赏月,我那一众徒子徒孙,保准伺候的姑娘舒坦。”
他说着,将刚收画脂的金镯子推进灯草手里。
灯草恶心反胃,狠狠甩开何泗堆满褶皱的手,护着小宫女退了几步,“何公公说笑了,夜里我还要为郡主守夜,怕是不得空。”
何泗失望地点点头,又笑道,“无妨,那下回——”
“没有下回,郡主离不开我,既然公公徒子徒孙多得是,那便同他们好好品茶赏月玩个尽兴吧!”灯草丢下话,头也不回带着人走了。
画脂见何泗一脸不快,连忙啐她的背影,“不知好歹的玩意,得了公公青睐,还敢拿乔,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
何泗淡笑着转转手上玉扳指,“小姑娘,心思多些也难免。我还要上江妃娘娘那儿去,画脂姑娘自便吧,灯草那儿,劳你多帮我盯着些。”
“是、是。”
画脂送走了何泗,谄媚的笑容消失的一干二净,又朝着何泗吐了口唾沫,“呸,半副身子进了棺材的老色胚,跟你说话我都恶心!”
·
秋后围猎。
此番不光宫眷,三品之上的官员也被允许携带家眷随行伴驾。
卫兰颇吵着也要去,考虑到这次皇帝也在,岳家人怕他惹出大事来,让人将他关在院落里读书,为明年的科举准备。
岳金銮一到,便水土不服睡了一天,醒来的时候日头西斜已是黄昏。
她头晕目眩坐起来,发现秦恕背对着她站在床头试药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