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御史心里还真是这么想的,然而被沈钰这么一说,总觉得哪里不对,年轻人好面子,被沈钰轻蔑的眼神一激,这御史登时扬高了脖子:“那是自然。我大楚乃是天.朝上国,何必跟尚未开化的蛮夷计较?眼下不便开战,将他们送回去,好让天下人知晓陛下的心胸是何等宽阔。”
沈钰心说要真这么干了,天下人只会嘲讽熙宁帝人傻钱多,人家都跑到国都来搞事情了,自己这边还倒贴钱热热闹闹把人送回家,哪家皇帝这么憋屈的?
这么想着,沈钰忍不住瞅了这个御史一眼,瞧着这货也眉清目秀的,只可惜,年纪轻轻,脑子就不好使了。
那御史被沈钰看智障的同情眼神一刺激,更加激动,不屑地瞪了沈钰一眼,继续朝着熙宁帝苦口婆心地劝解道:“陛下,倘若这两国国主发难,受苦的还是边疆百姓啊!”
沈钰就奇了怪了:“这话说的,他们动手的时候也没考虑过他们国家的百姓啊。我大楚兵强马壮,镇国公还在边关呢,他们要敢犯我大楚边境,镇国公就能踏破他的国都,还为我大楚开疆扩土了呢。你一而再再而三的为这两居心叵测的逆贼说话,到底安的什么心?”
不等对方回答,沈钰又继续扣锅:“你可别忘了,丹平县主可是死在他们的阴谋诡计之下。不惩罚他们,永王的丧女之痛又该找谁报?”
沈钰真是烦死这种慷他人之慨的圣母婊了,嘴里口口声声地仁义道德,惯会占据道德制高点理直气壮地要求别人牺牲,也不怕站这么高会被冷死!
经沈钰这么一提醒,众人突然反应过来,是哈,永王可是折了个闺女在这里头。哪怕丹平县主不受永王重视,那也不意味着永王就希望她去死,更何况丹平县主还是被人算计而死。真要把这两个搞事情的东西放走,这不是让永王与朝廷离心吗?
永王那暴脾气,能忍这事儿?还不得闹个天翻地覆啊。
这么想着,众人的表情瞬间严肃了不少。
沈钰继续动嘴皮子,给了这位小年轻会心一击:“你口口声声为了大楚为了陛下,做的却都是让君臣离心的事,种种做派,本官都要怀疑你是不是敌国派来的奸细了!”
“你胡说八道!血口喷人!”
沈钰懒得理他,因为脸色阴沉的永王将这货拎了过去,阴恻恻问:“你的意思是,我女儿死了就白死,不能计较了?”
说实话,丹平县主名声臭大街,不少人心里还真觉得她死了是为民除害,这位御史心里对丹平县主也很是看不上,但他脑子再不清楚,也知道不能当着人亲爹说你女儿死有余辜,而是一脸正气道:“丹平县主一案,陛下已经给了补偿。再闹大,也只是让天下人看我们笑话罢了。”
永王“呵”的一声,反手就给了他两个大耳刮子,“你他娘的才是最大的笑话!瘪犊子玩意儿,真以为本王不知道,收了别人一点破烂东西就在这里乱放屁,真以为大家跟你一样蠢?”
张清等人听得不由皱眉,想当年永王也是个恪守礼仪的优秀皇子,这些年在雍州到底经历了些什么,竟然让当初那个翩翩公子变成了现如今这个不讲理的蛮子?
沈钰见张清还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暗中翻了个白眼,绷着脸继续道:“害了我们大楚的县主,还想拿大楚的赏赐?真要这样,国库都得搬空。你上下嘴皮子一碰要当好人,可知送出去的全都是老百姓的心血?”
事关国库中的银子,张清也紧张起来,不屑地“呸”了一声,“我们是满身铜臭不错,有本事你别用银钱,光凭雨露活着呀。”
这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闹剧。所有人都看着这个御史自寻死路,御史大夫一脸绝望,总觉得御史台的风水怕是不太好,不然怎么尽招了一些脑子有问题还特喜欢蹦跶的蠢货?
关于御史台的风水问题,沈钰没有任何兴趣。对于敲竹杠这活,沈钰则报了极大兴趣。与他志同道合的,还有张清大佬,两人严肃地给熙宁帝提建议:“这可是一国王子,赎身钱怎么都不能少,不然哪能对得起他的身份?”
最前列的傅大佬微微一笑:“谋害县主的反贼,岂能随意放走?谋害皇室血脉,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他们还想回去?做梦!”
沈钰一愣,不回去不就没用了么?还在天牢白吃白喝浪费粮食。
张大佬比沈钰老练些,一下子就听出了傅大佬的言外之意,拍手道:“对!想回去,美得他!这不是赎身钱,是买命钱!”
沈钰目瞪口呆,敬畏地看了一眼傅大佬,默默献上自己的膝盖。钱照收,人不放,这等脸皮,是在下输了。
傅大佬笑得清风拂面:“话也不是这么说,等到他们在大楚反省几年,真醒悟知错了,再把他们放回去也行。”
沈钰继续献膝盖,能来当使臣的王子,都是受国主重视的。大楚扣上这两位王子几年,东平和月桑的其他王子便有了可乘之机。到时候再把这两位王子放回去……杀人不见血啊。
真是高!东平和月桑想挑起大楚内乱,傅大佬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他们也陷入储位之争,乱上一乱,顺便再为国库添一笔进项,一举数得,给大佬点赞。
最终商定的结果,东平和月桑各给大楚百万两白银,东平再给大楚献上一万匹战马,月桑靠海,再给大楚进贡往年十倍的珍珠玉石。
这份赔偿可不低,对于这两个小国而言,算得上伤筋动骨,起码五年内不会有任何进步。五年后,两位王子回国,又将掀开另一场争夺战。这场内耗大戏,由傅卿珩大佬亲自编写,就等着五年以后热闹上演了。
至于两国国主答不答应?边境的镇国公已经按捺不住胯·下的铁骑了呢。
傅大佬写的剧本,就是这么霸气。
至于那个脑子有病的御史,熙宁帝直接让他滚回家去吃自己,滚蛋的时候顺便把之前收的好处全都吐了出来,还让人大肆宣传了一番。读书人最爱脸面,这等喜欢扯着道德大旗做武器的圣母婊更要脸,这一套操作下来,他哪还有脸在京城待,灰头土脸地收拾好东西滚去了老家。
沈钰破案有功,因着官位才刚升上来,不好再往上提,熙宁帝便赏了他一堆金银财宝,知道陆芜有孕在身,特地差了太医院一个妇科圣手和稳婆医女给沈钰,又额外给了沈家女眷一个三品淑人的诰命。
说来沈钰本身是三品官,最多只能给女眷挣来两个诰命。钱翠花怕家里为这事伤了和气,发挥了彪悍的性子拒绝了诰命的诱惑,把这两个诰命给了陆芜和李巧儿。现如今熙宁帝特赐钱翠花一个诰命,再加一幅亲笔提的“忠良仁厚”手书,那真是天大的体面,羡煞京中一众老夫人。
沈府。
钱翠花看着绣着鸾鸟的华丽诰命衣裳,整个人都愣住了,沈钰微微一笑,上前扶了钱翠花的胳膊,柔声道:“奶,您看,孙儿没有食言,给您挣了个诰命回来了。”
钱翠花想起当年沈钰的玩笑之语,伸手抹了抹眼,欣慰点头笑道:“是啊,奶知道,你是个孝顺的。没想到,我一个地里刨食的老太太,竟然还有成为诰命夫人的这天。”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第130章 欢·愁
看着钱翠花喜不自禁直掉眼泪的模样, 沈钰心下也发酸,握着她的手低声道:“奶对我好,我都知道。以前我就说过,会让你们过上好日子, 让你们不用看别人的脸色,现在有了诰命, 谁都不会小瞧了您。陛下都夸您持家有道,是贤妻呢。”
“什么贤妻不贤妻的, 我听得都臊得慌, 哪里有这么好。在沈家村, 我可是有名的泼辣不讲理, 哪里跟贤惠扯得上半点关系?”钱翠花抹了抹眼泪, 伸手小心翼翼地在诰命礼服上摸了摸, 咧嘴乐道, “我就说我大孙子最出息!别人家的孙子,谁给祖母挣了诰命了?能给老娘挣个诰命就不错了,谁都没我大孙子本事!”
沈钰失笑。
一旁的小豆包听了, 蹬蹬蹬跑到钱翠花面前,仰头嚷嚷道:“我长大了, 也给曾祖母挣诰命!”
“诶, 那曾祖母就等着咱们小豆包有大出息的那天!”钱翠花的眼泪越流越凶, 心中的喜悦却越来越多。
身边的沈铁柱心里也高兴,却又有点不是滋味,小声嘀咕道:“怎么只有诰命呢?什么好事都让你这个老婆子给占了。”
钱翠花眼睛一鼓, 眼泪都不流了,凶巴巴道:“怎么,老头子你嫉妒啊?也不看我多疼我大孙子,这可都是我应得的!”
“嘿,瞧你这样,还是当年那个泼妇,哪有一点诰命夫人的威风?”
钱翠花只当沈铁柱是在嫉妒,本来打算好好将这身衣服收起来,见沈铁柱这副酸溜溜的样子又改了主意,乐呵呵地换上了诰命礼服出来转了几圈。陆芜赶紧捧场:“奶穿这身真合适,看着就是个子孙有出息的神气老夫人。”
鉴于钱翠花文化水平约等于零,略微文雅点的赞美都听不懂,陆芜已经学会了用大白话夸人。
钱翠花果然很高兴,看着机灵可爱的曾孙,心里对陆芜就更满意了,只有沈铁柱时不时跟她斗斗嘴,那也是夫妻间的乐趣。都说老小老小,人老了,性子也跟小孩似的,不过两位老人都很满意有这样一个孙子和孙媳妇儿,人嘛,知足常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