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玉纱才一脚跨进厅里,闵恩衍便像是见了救星,恨不得飞扑过去。
简玉纱径直坐在主位,挥退了下人,也不问过程,只问闵恩衍:“你急急忙忙叫我回来,这件事,你想怎么处理?”
闵恩衍扯着嗓子大喊:“汪志才是什么人,婷姐儿怎么能嫁给他?”
简玉纱讥笑道:“不嫁?婷姐儿可依你?”
闵恩衍哑口无言,今日之事,难就难在这里。
今儿闵宜婷和汪志才在寺庙里做下流勾当,郑小娘子的消息递到了“简玉纱”跟前,闵恩衍哪里能坐井观天?带了家丁便去救人。
他虽是一番救人心思,在闵宜婷眼里,却是诚心捣乱要害死她的人。
闵恩衍虽然先下手为强,将人都压回了闵家,可压回来的人,并不听他的话。
闵宜婷自愿要嫁给汪志才。
若闵宜婷不愿嫁,闵恩衍还能给汪家安上罪名。闵家手里现在压着人质,暗地里逼着汪家拿出些银子压下此事,日后闵宜婷低嫁去别的人家,或者远嫁到好人家里,还能享福。
偏偏闵宜婷哭死哭活都要嫁给汪志才。
闵家便陷入了被动的境地。
汪家真要铁了心把事情闹大,吃大亏的,就只能是闵宜婷,闵家搞不好人财两失。
闵恩衍怎么劝说闵宜婷都没有作用。
闵恩衍挪着步子到简玉纱身边,哀求道:“玉纱,这可事关婷姐儿的一生,你去劝她。”
简玉纱冷眼问道:“从前你不总说我对她心有芥蒂、对她不诚心,所以她才接二连三针对我。怎么,你是她亲哥哥,你总是一心为她好吧?你如今也没劝动?”
闵恩衍现在是一脑袋的包,犟嘴的力气都没了,便叹气道:“好玉纱,婷姐儿只是不懂事,你就看在……”
简玉纱无情打断:“看在她在外败坏我名声的份上,看在她前世烫伤我手臂的份上,看在她屡屡找我麻烦的份上?”
闵恩衍:“……”
僵持了一会儿,简玉纱先开了口:“我可以帮你去劝婷姐儿。我不保证效果,而且你还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闵恩衍哪儿管的了那么多,当下就应了:“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说吧!”
简玉纱盯了闵恩衍一眼,说:“以后对宁通好一点儿,别总是给他甩冷脸子。”
闵恩衍:“????????”
什么意思?他的妻子,竟然让他对别的男人好一点儿?!
闵恩衍脸颊渐渐憋红,看样子,立刻就要暴跳如雷。
简玉纱老神在在地坐在椅子上,优哉游哉地问道:“答应还是不答应?”
闵恩衍压着脾气,两指并拢指着简玉纱,黑着脸问:“你和陆宁通……是不是……是不是……”
简玉纱看着闵恩衍的指尖微微蹙眉:“你好龙阳,宁通可不好龙阳,少胡说八道。”
闵恩衍气急败坏地收回手:“你竟然还护着他!!!”
简玉纱起身道:“不答应?那我可就回营里去了。”
闵恩衍切齿道:“我答应,我再不给他甩冷脸还不成吗?!”
简玉纱一边往外面走,一边问道:“劝了婷姐儿,汪志才怎么处理?”
闵恩衍跟在后面恨恨道:“打死他!必须打死他!”
简玉纱觑着闵恩衍问:“当真要打死?那我现在可就去吩咐了。”
闵恩衍慌忙虚拦下简玉纱,说:“我自然是说气话。”
简玉纱一脚跨出门槛:“哦。”
简玉纱去了闵宜婷的屋子里,劝说闵宜婷。
柳宝茹正在里边儿安抚闵宜婷,她自己个也哭的跟个泪人儿似的,受委屈的人倒像是她。
简玉纱略过柳宝茹,直接去和躺在床上的闵宜婷说话。
结果在意料之中,闵宜婷一听简玉纱说不同意这门婚事,垂死病中惊坐起,从床上直挺挺地弹起来,没脸没皮道:“你不是我哥,你就是听了简氏那贱人的蛊惑!我就要嫁给志才哥哥,我已经是他的人了,要是不能嫁给他,我就死给你看!”
闵宜婷被家里人宠坏了,认死了汪志才,现在是半点话都听不进去了。
简玉纱摇摇头,转身便离开了房间。
闵恩衍就守在门外,简玉纱说:“你都听到了,就不用我再转述了。谁劝都没可能,你认了这门婚事吧。”
闵恩衍不悦道:“你压根儿就没诚心劝!我不答应你的条件了!”
简玉纱冷了脸,闵恩衍正怵不过,闵宜婷从里面砸了个杯子出来,瓷片水花儿似的四溅,一小片儿割在了简玉纱手上,她一恍神,竟然发现自己站的位置变了,她好像站到了闵恩衍刚才站的地方。
闵恩衍也懵了,他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才敢确信,二人真的换回来了。
可他们俩分明这个月已经换过两次了,按理说不能再换了。
闵恩衍连忙捡起瓷片,又在自己手上划拉一下,也见了血,却没能换回来。
简玉纱捡起瓷片,也在闵恩衍手上割了一下,二人却又换了一次。
为了再次证实她能随意与闵恩衍互换,简玉纱又割了闵恩衍的身体一下,果然又换回来了。
简玉纱做回了自己,她可以随意地变回她自己了。
简玉纱不自觉笑了笑,不受制于人的感受可真好。
她敛起笑容看着闵恩衍说:“正好,你刚不是说我没诚心劝吗?你去诚心劝劝你妹妹。”
闵恩衍信心十足地便去了。
后面的事儿,也都在意料之中。
便是闵恩衍他爹从坟里跳出来,也劝不过动了春心的姑娘。
闵宜婷险些勒死自己,只为了嫁给汪志才。
闵恩衍投鼠忌器,无奈应允,放了汪志才出来,商议婚事。
闵宜婷一见情郎一身伤痕,哭哭啼啼扑过去摧心断肠地说:“志才哥哥,你受苦了。”
汪志才鼻青脸肿,恶狠狠地剜着闵恩衍,嘴上答应道:“好,我娶她,我这个月就把她娶回家去!”
闵恩衍叫汪志才立了字据,便放了他回家,又转头去安抚柳氏。
处理完这些事,夜已经深了。
闵恩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荣月堂,看着天边的一轮明月,孤寂感油然而生,不由自主想念起了前一世简玉纱常常给他备着的温粥热水,迷糊之间,下意识叫了一句:“玉纱,我想喝水。”
偌大的院子,却没人应闵恩衍。
闵恩衍在屋中张望着,却只看到了桌面上的一纸和离书。
他心头忽然空了一块儿,慌慌张张叫了丫鬟进来问:“夫人呢?上哪里去了?”
“回伯爷,夫人连夜出府了。”
进来回话的丫鬟,并不是简玉纱的陪嫁丫鬟。
闵恩衍心里好不踏实,他攥着和离书,恍恍惚惚环视一圈,他们的梢间,怎么和前世不一样了,屋子里没有简玉纱悉心布置的瓶花,没有挂饰,甚至没有一件简玉纱心爱的首饰……
闵恩衍自言自语道:“玉纱,你去哪里了?你会去哪里?”
丫鬟低着头,没有回话。
简玉纱临走前,可并没有交代她要去哪里。
第六十四章
简玉纱回简家老宅了。
因夜深了, 她便只是着人去通知了邓俭忠一声,并未让人将邓俭忠召回来。
有些事,待天亮再商议不迟。
简玉纱在老宅旧屋洗漱, 瑞秋和瑞冬两个在旁边伺候着。
瑞秋欢欢喜喜地问:“夫人,从今以后咱们再不回伯府了吗?”
简玉纱点头:“不回了,和离书已经留下了,他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
瑞冬也抿了个笑, 还是在自己家舒坦。
简玉纱心知两个丫鬟今日肯定也闹乏了, 便打发了她们去自己的屋子里睡,没叫人守夜。
正要关窗之际,一阵风刮进来, 吹灭了蜡烛,蹿进来一道黑乎乎的影子。
简玉纱岂是等闲女子?随手一抄房中长-枪,直指对方咽喉。
袁烨两指夹着枪尖,往左边撇开,笑吟吟地看着简玉纱问:“简妹,约好了相见, 你失约便罢了,我巴巴儿赶来, 你又这样对我。三哥好伤心呐。”
简玉纱收回枪,重新点燃蜡烛,她盖灭了火折子,坐在了罗汉床上, 倒了杯冷水给袁烨,说:“子时都过了,不好叫丫鬟起夜待客, 将就着喝吧。”
袁烨从简玉纱手里接过凉茶水,一饮而尽。
他动作洒脱地与简玉纱隔着四方小桌而坐,蓝青火焰跳动,映得他脸上的疤痕越发明显,俊秀的模样儿里,狠劲儿与野劲儿齐齐透出来,比读书人更多了一股沙场将士的英武。
二人并坐无言,屋子里只有烛芯烧炸的噼啪声。
简玉纱不知道袁烨是怎么看出端倪来的,也不知道袁烨怎么敢笃信“闵恩衍”就是她,她便没有冒然开口。
袁烨却不想和简玉纱兜圈子,他说:“今日试探你之前,我去见过邓俭忠了。我回营的时候,你却回闵家了。后来你出了闵家,我便跟在你身后来了这儿。简家人手都调去武馆里了吧?前后院儿都好翻进来,但我怕人瞧见,所以还是从后门进来的。”
简玉纱望着袁烨,态度端然:“你我两家本是旧交,深夜拜访虽有不妥,可我简家已经无人,我出面待客也是应该的。下次三哥进来,走正门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