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玉纱打开闵恩衍的手臂,领着丫鬟出门去了。
闵恩衍惦记柳宝茹,顾不得追问简玉纱,便跑去了落梅居。
简玉纱领着瑞秋出门。
才将到二门上,瑞秋便替简玉纱不平:“夫人,刚才表姑娘和伯爷在梢间里说私话。”
简玉纱步子不停,道:“让他们见,我不在时,你们也不要阻拦他们相见,必要时,撮合撮合他们。”
瑞秋意会,低声道:“最好能抓奸在床!”
简玉纱默许。
瑞秋随着简玉纱出了二门,问道:“夫人,咱们去武馆吗?”
简玉纱摇头,道:“去见一个姑娘。”
算算时日,闵宜婷和汪志才的事儿,也该由孙之静闹出来。
可巧了,二门外,孙之静也刚刚从落梅居出去,正好和简玉纱碰上。
第五十九章
孙之静见了简玉纱竟有些心虚。
她盈盈拜下, 眼神微闪,攥紧了袖口。
简玉纱深深打量她一眼,问道:“孙小娘子这是要回家吗?正好我去简氏武馆, 可与你同行。”
孙之静连忙摆手说:“夫人,我、我还有些闲事,不便与夫人同行。”
简玉纱淡“哦”一声,竟也不强求,自顾吩咐下人套马出门。
孙家的马车走后, 简玉纱便命车夫跟上。
孙之静果然没有回家, 但她所说“闲事”,想来也不是正经事。
正经事怎么会与人约见在僻静的巷子里。
简玉纱领着丫鬟一路跟进去,只见孙之静戴着帷帽, 匆匆进了一间宅院,又神色慌张的出来。
不等孙之静离开巷子,简玉纱就把人给拦下了。
孙之静没料到简玉纱会跟踪她,还在这儿等着她,吓得慌了神,脸都白了。
简玉纱吩咐瑞秋:“搜身看看。”
孙之静一个内宅小娘子, 哪里敌得过瑞秋,袖口里的东西, 一下子就暴露了。
瑞秋将信封交给简玉纱。
简玉纱一眼阅览了信,可以确认是汪志才的口吻,想来核对笔迹,便是“证物”一件。
她冷眼瞧着孙之静, 道:“孙小娘子,你一个没出阁的姑娘,做这种秦楼楚馆老鸨子的活儿倒是熟练。”
孙之静脸色煞白, 道:“夫、夫人,我是被逼的。”
简玉纱问道:“婷姐儿逼着你的腿往这儿来的?”
孙之静“噗通”一声跪下,颤抖着求简玉纱饶命。
简玉纱拿着信,道:“信上没说什么要紧事,想来要紧事都是通过你去转达,你现在可以同我说些有用的,我便饶过你。”
孙之静抬头,茫然道:“夫人,什么是有用的……”
她拿不准简玉纱的意思。
简玉纱睨着孙之静,道:“你上回故意叫我发现婷姐儿私相授受的事,这回焉知不是故意引我来此?你说,什么是有用的?”
孙之静捂着口鼻,连辩驳都免了。
半晌,孙之静说:“夫人,这回汪郎君约了婷姐儿在寺庙相见……说是要、是要谈定亲的事儿。”
简玉纱险些嗤笑出声,在寺庙里私谈定亲的事儿?
但凡有脑子的人,都知道汪志才的龌龊心思。
简玉纱继续问道:“柳宝茹可知道此事?”
孙之静微愣,摇头道:“我不知道婷姐儿和柳娘子说过没有。”
简玉纱道:“得让她知道。”
孙之静更愣了。
简玉纱警告道:“事成,便是一桩‘好姻缘’,你可顺利抽身。事败……你继母若心善,便送你去做姑子,若心狠,便活生生打死你。”
孙之静忽而头皮发麻,四肢僵硬地看着简玉纱。
简玉纱将书信丢给孙之静,领着丫鬟从从容容走了。
孙之静见倩丽的背影远去,才重新戴好帷帽,心事重重上了自家马车。
不过多牵涉一个柳宝茹进来,倒也好……若事败了,她便将脏水泼出去,落个清清白白。
正街车水马龙,行人摩肩接踵。
简玉纱坐马车去了简氏武馆。
她戴着帷帽,从后门进,瑞秋也乔装过的,脸上素净,瞧不出来是侯门大户的大丫鬟。
武馆后门的门房,见了简玉纱,引她入内去见邓俭忠,顺便把门锁上,等简玉纱出去的时候再开锁。
邓俭忠一见简玉纱便说:“姑娘,他来了。”
简玉纱下意识便想到了那人,一面儿摘下帷帽,一面儿道:“什么时候来的,在哪里?”
邓俭忠回话说:“比夫人早一盏茶的功夫,还在上次的练功房里打拳,我偷瞧了几眼,倒是有些模样了。”
简玉纱心中欣喜,取下簪环交给丫鬟,同邓俭忠说:“您忙,我去瞧瞧。”
简玉纱撇下丫鬟,去了练功房。
项天璟穿着一身细布窄袖衣裳,在房里打拳,此时已经练出了一身薄汗。
简玉纱在项天璟背后,点评说:“不错,出拳力道又稳又重,比上次好多了,想来在家中是练过的。”
项天璟转身,脸颊淡红,狭长的双目扬着笑意,嗓音清朗中带着温柔:“姐姐。”
简玉纱束好袖子,随口说:“你每次来的倒是巧,正好我都在。”
项天璟说:“路过了就会在后门瞧一瞧,若后门上了锁,姐姐必在,我就直接来了,若没锁,说明姐姐没在。”
简玉纱赞说:“你倒是心细,药吃的怎么样?”
项天璟随同简玉纱一起坐下,乖乖伸出手腕,巴巴儿地望着她道:“姐姐给我把脉便知道了。”
简玉纱指腹轻摁在项天璟的脉搏上,不知是不是出汗的缘故,他的皮肤很凉,炎夏天儿,触感异常明显。
她点着头说:“这回见你,气色已好了不少,脉搏跳动也很平稳均匀。”
项天璟认认真真地说:“阿卑每日都吃药练功。”
简玉纱对上项天璟的双眼,他的眼睛生得很好看,明明是有些妖艳的眼型,眼神却很纯粹执着,像一对没有瑕疵的琉璃,叫人挪不开眼。
项天璟与简玉纱对视着,突然,他握上了简玉纱替他把脉的手。
简玉纱一惊,正要抽回手,项天璟正色说:“姐姐,你的手好烫。”
说罢,项天璟便用左手将简玉纱的手,从他脉搏上移开。
简玉纱连忙收起手,脸颊浮起疑红,起身道:“我方才顶着烈日过来,是有些热。”
项天璟攥着左手,好似掌心里,还遗留着她残余的温暖。
项天璟起身问道:“姐姐,你今日要教我什么?”
简玉纱拂去杂思,道:“今日教你如何用腿。练下盘不是容易事儿,我得多盯着你双腿发力的方式。这几日,你可都有空?”
项天璟垂头,揪着袖口不说话,侧颜线条,瞬间明朗清晰,少年郎的孤拔俊毅,跃然脸上。
简玉纱问道:“怎么了?继母不许你出门?”
项天璟摇头,说:“姐姐,我要出去游学一段时间,恐怕数日不能来此。”
简玉纱笑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游学是好事儿,你且去,我的武馆又不关门,你回来的时候,再来便是。”
项天璟凝视着简玉纱,眨着眼问:“姐姐,那你会想我吗?”
他问的太认真,就好像六岁的孩子在问自家姐姐那般,简玉纱并未想歪,便答:“你素日并不常来……”
言外之意便是,本来也见得不多,不会太想。
项天璟垂眸,长长的羽睫盖住晦暗的眼神,失落道:“哦。”
简玉纱摆起招式,说:“既你要走,我便不急着教你用腿,今日还教你些拳法。”
她打了三招做示范,而项天璟还在原地一动不动,像一架木桩子。
简玉纱停了下来,朝项天璟看过去,他站在那处,好像受了极大的委屈。
简玉纱不知道十六岁的郎君怎么会和六岁小孩儿一个性子。
她没和孩子打过交道,这会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应付项天璟。
两个人僵持着,简玉纱觉得时间有些长了,便开口说:“你今日不练了?”
项天璟这才抬头,问道:“我若常来,在姐姐心里,是不是就不会无足轻重了?”
他已经是个十六岁的郎君,不该说这种话。
简玉纱冷淡道:“你今日若不想练了,便回去吧。”
项天璟定定地看着简玉纱,眼神似要嵌在她脸上,道:“姐姐,阿卑今日来,本就是与你告别的。”
简玉纱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项天璟忍不住又问道:“此一去,不知道几时能回,姐姐没有一句话想问的么?”
简玉纱想了半天,才道:“你去哪里游学?”
项天璟答道:“金陵。”
简玉纱眉心一动:“金陵?”
项天璟期待着问道:“姐姐可是有相托之事?”
简玉纱自然是念及祖父之事,只是阿卑一个小小少年,又如何能解先帝定下的案件,她便道:“我亲舅舅一家在金陵,你若去,替我带一封家书过去倒也好。他们在金陵不算大富大贵之家,但毕竟是金陵人氏,处处熟稔,你若有麻烦之处,也可求助他们。”
项天璟说:“好,我替姐姐带家书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