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绞着帕子问:“难道做媳妇的就没一点错处?全是我的错处?”
简玉纱答道:“当然有错。”
闵恩衍心里一虚,他到底是对他娘动手了,肯定是做错了。
简玉纱不疾不徐同柳氏道:“他错在太纵容你了。早在你第一次体罚他的时候,他就该跟你把道理讲明白,他就该制止你犯错。是他的纵容,导致你们落到拳脚相加的地步。他简直大错特错!”
柳氏:……怎么听来听去,好像还是她的错!
她心中越发憎恨“简玉纱”。
闵恩衍亦惊讶地看着简玉纱,她这分明是在帮他说话啊!
他一直以为简玉纱因着前世的事恨他,这回子怎么帮他说话了。
闵恩衍想起简玉纱今日赶来维护他的样子,好让人安心,他心中暖暖的……到底三年夫妻情,她心中是有他的。
厅堂里,静可闻针。
简玉纱最后说道:“治家之要,在于和睦。父母兄弟婆媳,形骸两释,诚心和气,愉色婉言,比千万金银、灵丹妙药都要管用。日后立下一条死规矩,做婆婆的,不许再对媳妇动一根手指头,倘或他再有一丝一毫的发肤损伤,便去报官!既然都让人暗地里看笑话了,何不让人光明正大看个够!”
一番话振聋发聩,连消带打,说得柳氏与闵恩衍羞得要钻地洞,母子二人至少表面是和气了。
简玉纱站起身,道:“若无事,我便去练功了。”
闵恩衍忙不迭跟着过去。
柳氏眼神阴毒地看着二人远去的身影,心中恨极了。
“儿子”说得对,在“简玉纱”身上弄出伤痕,的确不太好。
但不伤身子,她也有法子折磨得人死去活来。
闵恩衍倒不知柳氏心中恨意未消,他一路跟着简玉纱到了二门上,一双发光的眼睛,一直粘在她身上。
简玉纱停在二门上,问道:“你还有什么事?”
闵恩衍眼眶灼红,他垂眉道:“玉纱,从前是我不好,我今日才晓得,一个妻子有个丈夫可以依靠,是多么幸福的事。多谢你在我娘面前,替我说话。”
简玉纱冷笑道:“你想得太多。”
她只是不许柳氏伤了她的身子而已。
以简玉纱对柳氏的了解,柳氏不会真的就善罢甘休。
闵恩衍却认死理儿,他固执道:“我知道你因着从前的事,嘴硬心软,不肯承认对我好。”
他眼神真诚:“但是玉纱,我心里是知道的。”
简玉纱只随口丢下一句话:“随你怎么想。”
闵恩衍以为皆大欢喜,喜滋滋地回院子。
当天上午,柳氏便送了一封帖子去陆家,邀请陆夫人明日过门。
送完帖子,柳氏便推脱身体不舒服,将这件事交给了“简玉纱”操办。
闵恩衍高高兴兴应承了,待简玉纱下午练完功回院子,还特地与她分享。
简玉纱看着闵恩衍的样子直摇着头。
娘蠢蠢一窝,道理是不错的。
柳氏生的一子一女,就没一个有脑子的。
第十一章
陆宁通的母亲给简玉纱送了礼物和感谢信后,当日便收到了柳氏邀她上门的帖子。
陆夫人欣喜万分,着人将陆千户从马场喊回来,让他帮忙挑选衣服。
陆千户身上还有一股子马粪味儿,他愁眉苦脸问:“夫人,你把我大老远叫回来,就为了这事儿?”
陆夫人眼睛一瞪,“这难道是小事儿?你瞅瞅闵家的孩子教的,咱们家孩子教的,若能上门取几本经,日后用在通哥儿身上,他若成器,你难道不欢喜?”
“高兴高兴。可是这和你穿什么衣服去,有什么关系?”
“这是闵家头一次邀请我上门,不得穿大方得体些?我不留个好印象,你区区一个千户,承平伯府如何瞧得上咱们家?”
陆千户点头赞许:“还是夫人想得周到。”
陆夫人千挑万选,打算穿一套马面裙过去,红绿配色,织以金线,再端肃不过。
随后,她便着人去承平伯府回话,说明儿早上巳时过后登门。
柳氏在安顺堂里得到了消息,便命丫鬟秋桐传给了“简玉纱”,还嘱咐说,巳时已经不早,聊一个时辰后,正好留陆夫人吃饭,厨房上的事,也交给“简玉纱”准备。
闵恩衍在秋桐跟前拍着胸道:“你回了老夫人,一切包在我身上,保准不出半点差错。”
秋桐拿眼睛将他一扫,深深地笑着,说:“奴婢省得,这便去回话。”
秋桐走后,闵恩衍觑简玉纱一眼,昂着下巴道:“可不只是你一个人讨陆夫人喜欢,她也会喜欢我的。我便是做了女人,陆家人照样会高看我。”
简玉纱轻蔑瞧他一眼,问道:“你拿什么让人家高看你?”
闵恩衍“我我我”了半天,说:“自然是拿真心实意!我娘不是说灶上的事儿交给我负责吗,今晚我就去厨房现学做菜,明儿陆夫人来了,吃到我亲手做的菜,自会感动。指不定当面便给我回礼。”
简玉纱不住摇头。
闵恩衍见简玉纱一副瞧不起他的模样,拍桌道:“我现在就去厨房!难不倒我!”
他说风就是雨,起身便去了小厨房。
简玉纱望着闵恩衍,只觉得蠢不可及。
陆夫人上门,是为了自己儿子将来有前途,吃不吃闵家的菜,根本不重要,闵恩衍便是做了满汉全席,人家都不见真心欢喜,更何况这废物蒸鸡蛋都未必会,更遑论做菜。
简玉纱没工夫管闵恩衍怎么折腾,她预感到后日回营会有大事,便命丫鬟们将她嫁妆里的书籍全部整理出来,归整到书房,她挑了几本仔细阅读。
营卫中日常训练中,说到底还是更重个人能力,她现在的目标就是不断增强单打独斗的本领。
她最擅长的是长qiang,可惜眼下只能用拳,到底有些施展不开,闵恩衍身子骨也偏瘦弱,也只能先锻炼拳脚功夫。
简玉纱翻阅了几本拳谱,重新练了一套更适合闵恩衍身体的拳法。
闵恩衍则在小厨房里“钻研”上了。
他一进厨房,就问丫鬟什么菜能够让人一吃就惊叹无比,立刻产生赞美的想法。
灶上丫鬟报了好几道仙鹤楼有名的菜。
闵恩衍相中其中一道“鸡松”,就问怎么做。
灶上丫鬟道:“取鸡两腿,去筋骨剁碎,不可伤皮,否则做出来不干净,味道也毁了,用鸡蛋清、粉纤、松子肉,同剁成块。如腿不敷用,添脯子肉,切成方块,用香油灼黄,起放钵头内,加百花酒半斤、秋油一大杯、鸡油一铁勺,加冬笋……”
“停停停!”
闵恩衍听得脑子都疼了,他皱着眉头问:“这道不行,换一道。”
东西和工序太多,记都记不住,怎么做!
丫鬟小心翼翼道:“那就笋煨火肉?”
她又继续说了做菜的步骤,还是好长一段话。
闵恩衍牵一下嘴角,怎么做个菜,都比得上考状元了?
他索性道:“来道简单的,一天就能学会的。”
“夫人,您从前做过菜吗?”
“没有。”
君子远庖厨,他怎么可能做菜!
闵恩衍心想。
丫鬟“嗯”了半天,建议说:“要不,您做个凉拌菜?”
闵恩衍当即否认:“不可不可,这哪儿上得了台面?”
丫鬟太为难了。
“就没有好做又美味的东西?”
“有。”
丫鬟灵光一闪,推荐闵恩衍用蘑菇煨鸡汤。
算是较为简单,味道又比较鲜美的菜品。
闵恩衍一拍脑袋定了这道汤,便在厨房里练手。
做菜瞧着是件简单事儿,却不是人人都会,有的人天生就是不会,他察觉不出来盐的咸淡,他掌握不了什么样的火候合适,他不明白食物的分量该放多少。
“夫人,蘑菇要用菜油泡透!泡透!”
“我透了啊!”
“您这儿哪儿全透了,这一边儿色都没变。”
“是吗?”
“夫人,鸡下锅要滚去沫子。”
“我滚了啊!”
“您再仔细瞧瞧。”
“嗐,不就还有一丁点沫子吗?不妨事。”
“……”
“夫人,鸡肉煨八成,下蘑菇煨两成,您提前下蘑菇,就煨得缩紧了,不好咬。”
“哎呀,哪里就缩了了。”
丫鬟揭开砂锅让闵恩衍自己看。
闵恩衍讪讪道:“……好像是紧了一圈儿。”
一顿鸡汤煨下来,早上丫鬟险些主动求了主子把她发卖算了。
教“夫人”熬汤,真不是人干事儿!
闵恩衍最后瞧着成品沾沾自喜,下厨也什么难的!
他特地盛了一碗给简玉纱送过去。
就不行她不喜欢。
灶上丫鬟在厨房里累得擦汗,在她掌着火候、咸淡之下,可算把“夫人”给打发走了。
简玉纱在前院打桩,一回来洗漱过了,便传了晚膳。
她吃饭的时候,不喜欢说话。
便一字不言。
等到饭罢,便去院子里消食。
闵恩衍拽住她的袖子,拧眉问她:“吃饱了就没什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