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无声的拍了拍她的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阿鸾是带着一种莫明的不安与陆离一起离开京城的,宁王显然已经从尹家的事情中抽身出来,神态轻松的骑着马与陆离边走边说笑,当然不是纵马奔驰的那种,而慢慢悠悠散着步的速度。
“长离,咱们不是要赶着要去广州处理贪腐案么?”阿鸾实在是奇怪,就算宁王身体不好,也不至于慢成这样吧,这简直就是乌龟在挪,他不怕到广州之后,人家把证据都毁了,让你们什么也检不出来么?咦,没准皇帝和宁王就是打着这个主意,毕竟广州那边几乎所有成年皇子都伸了手,总不好真把自己儿子查出来吧。
陆离笑道:“梅师兄就在广东,圣人又令徐将军从旁协助,查案的事根本用不到咱们。宁王过去,就是镇宅顺带抓人、抄家而已。”就以皇帝这么心疼宁王的架势,怎么可能让宁王以急行军的速度赶到广东,再劳心劳力的审案断案呢?肯定是都有人把前期工作都作好了,宁王到那走一趟照方子抓人,就算功劳到手了。
“好吧。”阿鸾还真是露算了皇帝的爱子之心。宁王这一趟那就是公费旅游,还是不限时间的。
宁王还真是没辜负阿鸾的吐嘈,不光走得慢,还打听到哪有好景致,就要去瞧瞧,哪有好吃的,便要去尝尝,连带着阿鸾也跟着大饱了眼福与口福。托宁王的福,阿鸾自出京时就一直萦绕在心中的不安在慢慢隐去,也使得阿鸾的小|脸迅速的圆润了起来。
他们这一行人连走带逛,一个月才走了总路程的四分之一,总算下面就要坐船,应该能快点了。这一个月过去,阿鸾已经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自己又怀了个小宝宝。为此,她便开始提前哄大儿子,生怕自己要小二,会伤害长子幼小的心灵。
他们再度接到京中的消息是在登船的前一日,因为宁王吵着走累了,要在杭城这里多休息几日,他们便一直休到了现在。
这天清晨起来,用过早饭之后,陆离便饶有了兴趣的与阿鸾两人带着阿辰一起给肚子里的孩子做胎教。宁王闲着无事,也单手支腮的歪在一旁凑热闹。阿鸾就不明白,不就是他们三人一人一句的背书么,这有什么好看的,居然还能自顾自的笑出来,也是神奇。
这一次又是宁王府的长史进来报信,“王爷。”
宁王一见他那张脸,就觉得糟心,“要不是什么好消息,你就别说了。”他正看小黑胖子看得有趣,偏偏要来扫他的兴致。对的,阿辰还没有白回来,反而因为这一路上的疯玩,又黑了一个度,着实让阿鸾觉得伤眼。
宁王府的长史苦着脸,告饶道:“王爷!”
宁王见陆离与阿鸾已经停下来,满脸不高兴的说:“要说就快说,作出这幅样子来给我看呢?也不怕伤了本王的眼。”
“王爷,城阳公主崩了。”说完,便取出一封快马送来的急报,双手呈上。
这回不光是宁王,连陆离与阿鸾都坐直了身体,目光不约而同的落在了急报之上。宁王随手拿过,急不可待的拆了信封,以极快的速度扫过信上的文字后,对着陆离夫妻两人点了点头,“城阳没了,血崩而死,连肚子里的孩子也没有保住。”
“公主殿下这是知道了?”陆离虽是问句,却也基本可以断定,消息没有瞒过城阳公主。算算时间,他们出京时城阳公主还得有近两个月的时间才能分娩。可他们走了才一个月,讣告都送到他们面前了,显然不可能是自然生产。必定是因为知道丈夫去世,情绪起伏太大,从而引起的早产和难产。
“对。”宁王面上的笑意极淡,“这下我的那些好兄弟们可真要如愿了。”他爹纵然不喜欢兵权掌握于武将世家之手,但同样也不希望西北那边的兵权落入自己儿子手中,纵使对他的威胁不大,却也触到了他的底线。
阿鸾突然开口问道:“皇后娘娘怎么样了?”
宁王道:“母后病了。”没法不病,弟弟死了、女儿女婿死了、外孙死了,等于这世上皇后最亲近也最牵挂的人都死了。
阿鸾本以京中送来急报,是想让宁王回京,却不料宁王起身整衣道:“咱们明日按照原定计划起程,我先走了。”
阿鸾不知道为什么,出京之时的那种不安的心情,再度缠绕回心间。
作者有话要说:谢媛因为事情改变的太多,心中不安,才时不时弄点小动作。其时,她这辈子还是有点进步的,宅斗水平有所提高!
第154章 到达广州
自从乘了船, 行进速度便提升了许多,余下的路程一个月内就走完了, 弃船登陆的一日,阿鸾有种重见天日之感。果然,她这种无论前世还是今生都不曾在水乡生活过的人, 真的格外不适应船上生活。看看陆离, 人家就跟没事人一样,还会在船行到江心时,与宁王两人饶有兴致的取江心水来烹茶。阿鸾每次看到这里时都想说, 这水是流动的, 江心的水每秒都会换新, 与其他地方同深度的水没啥区别, 为什么一定要执着于江心水呢?当然,她这么想的主要原因是,陆离和宁王两人都不肯带她玩, 她只能远远的坐在大船的甲板上,揪着一脸兴奋的儿子,看着人家玩。
广州不愧为整个大秦最大的对外通商口岸, 江面之上大大小小的船只交错往来,特别是货船停靠之处,更是人声鼎沸。阿鸾站在官船专用码头上,遥遥向西望去,只这么一会儿间,就已经有十来艘货船离岸而去。
先前船到之时, 宁王与陆离已经被来接船的广东南路的官员们迎去了巡抚衙门。阿鸾是在他们都走了之后,才扶着丫头牵着儿子自船上下来。这三十多年的船坐得她,到现在已经脚踏实地了,还觉得自己在晃。至于小阿辰,小孩子的适应力是真的强,这会儿已经拉着人好奇的蹲到一边,去研究来往于码头之间最多的那种两头尖尖的小舟。
“谢夫人,下官已经令人在岸边茶摊打水煮茶,您可要去那边歇歇脚?”宁王府的长史满脸堆笑的过来请人。
阿鸾正抬手按在自己的太阳穴处轻轻压揉,以用来缓解有些晕晕的脑袋,听了宁王府长史的话,也觉得自己站在这里有点碍事。毕竟宁王自己出行带来的东西就很多,他又打着要在广东住上一年半载的主意,因此个人物品就准备的格外充足。至于阿鸾与陆离两人,他们要在这里任职最少三年,当初在怀庆府时的家当,除了书之外,也都原封不动的搬了过来。他们三人加在一起的行礼,估计光靠带来的下人,搬上三天也搬不完。
好在广州的码头这里,别的人不多,但是专门搬运货物力工是最多的。他们力气又大,搬运的东西多自然经验就足,花钱多雇一些人,今天晚上天黑之前就能搬完。只不过,眼下阿鸾站在这里,还带着阿辰,身周都是侍女和护卫,连家中的男仆搬东西都要小心翼翼的绕远路,这效率可以说是是负值了。
阿鸾先与长史欠了欠身,“傅大人,有劳了。”又扬声叫过儿子:“阿辰,别玩了,跟阿娘去外边的茶摊坐坐。”
“谢夫人太客气,您这边请。”傅长史后退两步,侧身引手道。
被傅长史包下来以供阿鸾休息的茶摊就在码头外不远处,虽不是这附近茶摊这中最宽敞的,却是最干脆的,连茶摊的主人都是位三十多岁用花布包头,身量不高的妇人。阿鸾牵儿子缓缓走近茶摊,便见这茶摊以竹席为蓬,又有竹桌竹椅,就连茶杯都是竹子所制,处处都透着几分清新雅致。难怪,傅长史包了附近好几个茶摊,却只选了这个让她来休息。
“您看这里如何?”
“多谢您费心。”阿鸾再度对着傅长史欠了欠身。
傅长史能看得出阿鸾对这里很满意,自觉心思没有白费,也跟着拱手道:“谢夫人只管安坐,我们殿下说他与陆大人那边不会很久的。”
阿鸾之前与陆离商量过,他们这次来广州不打算买房子了,直接就住在市舶司衙门的后宅就好。一来广州市舶司大约是除了吏部外,全大秦最有钱的部门,想必官衙不会太过对付;再者他们这次与怀庆府不同,市舶市牵扯到的钱财太多,有自己的住宅也等于是给了行贿人一个准确的送礼地址,这可不是陆离想看到的。因此两人说好了,陆离先跟宁王去见本地官员,然后就来接她和儿子一起去市舶司的官衙,他们的行礼也都一并搬过去。至于宁王,陆离觉得这人在很大可能又会赖在他们家。
安顿好了阿鸾,傅长史便起身告退,码头那边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他处理,阿鸾再度谢过傅长史,牵着阿辰的手,目送他离开后,才搂着儿子坐下。此刻整个茶摊只坐着她们主仆一行人,旁边的炭炉上烧着水,桌上除了小摊自带的竹制茶杯外,最为醒目的当属傅长史特意命人取出来洗过烫好的那套天青色茶具,还有放在茶具边上雕刻精美的竹制茶罐。
刚刚傅长史还特意跟她说了,那茶是江南今春新贡上来的明前茶。可惜对于阿鸾来说,就目前广州这天,别说是明前龙井,就是天上的仙泉水加热了她都不想喝。“琥珀,去请老板娘过来。”她刚刚可是看到了,那边有几个盖着盖子的泥陶壶,想来里面就是广东这边一直到后世都十分闻名的凉茶。唉,要不是现在她怀着孕,不好喝凉茶,还真想尝尝现在的凉茶跟以后的有什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