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挺清楚,你不是说过,这三个人的纠缠里,罪该万死的是许令则,他是良心坏了,彻底没救。而李曼语,就她本身而言,她并没有害人的意思,其实是受时代的影响,不过一个从犯罢了!】
按程玉的性格,这会儿扯上妾啊,姨太太什么的,狗子很清楚,她是不打算轻拿轻放的。
【李曼语……唉,那就是个糊涂孩子,处在民国时期,身受矛盾思想冲击,她这件事做的,说白了,是时代加注她的,算是环境错七,她错三,可是,溜儿,错三也是错啊!】程玉抿抿唇,叹息一声,【哪怕她不懂,哪怕她
天真,哪怕她确实觉得她在追求真爱,那是自由,那是天性,哪怕她本意不是想害谁……可,柳玉娘实实在在的,是被毁了一生的!】
【她十五岁嫁给许令则,当了五年的贤妻良母,替他守着家业,替他孝顺父母,她没做错任何事情,却被一朝毁去所有,她招谁惹谁了?】
【她苦苦支撑六十年都没站起来,她是真正的,且唯一的受害者,所以,哪怕是时代的错,又凭什么让她来体谅?】程玉微微垂下眼帘,唇角勾出冰冷的弧度,她道:【许令则和李曼语,他们都要付出代价,谁也跑不了!】
【行吧,你心里有数的话,我就不多说了。】狗子小声。
程玉笑了笑,目光暗沉。
——
打定主意要把李曼语‘裹’进来,不能让她躲了清闲,程玉着手开始行动起来。
首先,七扭八拐找关系,她约见了海城大学的校长,又亲自出面,拜访许令则的同事——海城大学的某位教授,由这位教授牵线儿,认识了他班里的女同学……最后,辗转反侧的,让这位女同学把李曼语给约了出来。
城北莫海西餐厅,程玉在那儿等着她。
这一日,天和日朗,万里无云,急着知道情郎消息,李曼语寻借口出门,甩掉贴身佣人,叫了件黄包车,直奔莫海西餐厅,一步迈进门槛儿……
“你来了,坐吧!”包厢里,程玉高居正座,抬头瞧见来人,她面无表情的指了指座位,淡声说道。
“柳太太!”李曼语垂眸,小心上前,谨慎坐下,抿着唇,“你,你找我做什么?”她眨着一双倔强而期盼的眼睛,小声问道。
自那回受了太大刺激,爸娘跟前说漏了嘴,她算是捅了大马蜂窝,炸的自己满头是包。李柏和李太太虽不是圣人,最起码的道德观念还是有的,他们又疼爱女儿,不愿她掉火坑里,死拉活拽想让她醒悟……
只是,跟天下最最普通的父母一样,他们反对女儿畸恋的具体做法是——关她禁闭,断她联系,出门让人跟着,并,全天候,无休止的辱骂式劝她……
于是,理所当然的,还处于青春期尾巴,多少有些叛逆的李曼语,让他们劝的越来越暴躁,越来越恼火,一点悔过
的意思没有,反到心生一股‘罗密欧和茱丽叶’的悲壮!
越发想见爱人了!
“相公出事儿了,你知道吗?”丝毫没隐瞒,程玉干净利落的说。
“出事?什么事儿?”猝不及防,当头雷击,李曼语怔忡,脱口问道。
“他得了卒中之症,如今正瘫卧床上。”程玉沉声,微微顿了顿,抬头看了她一眼,补充道:“都是因为你!”
“我?为什么?”李曼语眨眨眼,惊声喘息,“令则怎么会因为我生病?”
“医院里,咱俩那次见面之后,我便问了相公,他没瞒着我,直接坦白了,确实是跟你无媒苟合到了一起……”程玉垂眸,余光瞧着李曼语的眼睛越大越大,满面激动,她冷哼一声,淡淡道:“他说什么对不起我,是个花心烂肠子的,三心二意爱上你,就跟你说的那套差不多,什么自由,什么真爱,反正是要跟我离婚……”
“什么?令则他,他真的提了,要跟你离婚?”李曼语急声,眼里隐隐有些泪光。
“是,他说他爱你,不愿意委屈你,要光明正大,明正言顺的和你在一起。”程玉冷着脸说,嘴角勾出抹讽刺的笑,她道:“不过,你也别太得意,他话是那么说的,却也只敢在我面前张狂,守着爹娘,他是一句都不敢透露……”
“够了够了,令则对我是真心的,他愿意为我们的未来拼博,想要给我一个‘光明正大’,我就心满意足了,他爸爸妈妈不愿意,我们可以一起努力,不要紧的,不要紧的!”李曼语捂着脸哭,感动的不能自已。
程玉看着她那模样,真真觉得两边肾都疼,深深吸了口气,强忍住揪她领子,扇她耳光的冲动,她冷笑着讽刺,“可惜啊,你们努力不了了!”
“你忘了吗?相公瘫痪了,因为你的原故。”
“那天跟我摊了牌,他是想去找你的,只是碍着腿脚不方便,就只打了电话,但是不知为了什么,怎么打都没人接,你家里还有人臭骂了他一顿,他私心着想,估摸是你们俩的烂事让你家人知晓了,又急又怕,他一个没控制住,直接中了风,如今已经瘫儿床上,神志都不清了!”程玉垂眸,强忍下兴灾乐祸的表情,做出副悲伤模
样。
“令则他,他……”到底是年轻,程玉又编的合情合理,李曼语根本没怀疑,径自全信了,心急如焚,担忧不已,她眼眶泛红,拳头握的死紧,身体颤抖着站起来,哽咽着问,“柳太太,令则的情况严不严重?医生怎么说?国内能不能治……”
虽然不懂医术,可她知道,卒中是很难治的病,无论中医西医,似乎都没有太好的治疗方案,但,但令则是她的爱人啊,他如此年轻,拥有如此才华,怎么能少年早疾,从此困居病床?
他本是大鹏鸟,理应翱翔天空的啊!
“你该知道的,家里老爷子是太医出身,伺候过皇上和娘娘,医术很是不凡,相公的病,按理他老人家该是有主意的,可相公是家里独子,他骤然急病,老爷子没承受住打击,同样病倒了,还是心脏上的毛病,劳累不得,刺激不得,我们谁都不敢打扰他,相公的事儿,就暂时拖下来了。”程玉轻声,眉头微蹙。
“许,许伯父也病了?”李曼语咬唇,脸色惨白。
“是啊!要不说你是丧门星呢,不过跟了我相公半年光景,便生克我许家老少两个当家……”程玉冷哼,面现愠怒。
李曼语喘息着,心里又挂念又担忧,根本反驳不出什么来,满面通红,强忍下羞辱感,“柳,柳太太,我想见见令则……”好半晌,她小声哀求。
“见?你见他干什么啊?”程玉心中一提,微微眯起眼睛。
“我,我想照顾他,想陪着他。”李曼语抽泣,泪眼朦胧的说。
她是真心爱许令则,一心一意的想伴着他,跟他一起度过难关。
但……
“呵呵,李曼语,你好好一个黄花大闺女……哦,不对,你早跟我相公野合,算不上‘黄花’了,但,也算有家有业,有爹有娘,不是没姓没名的歌伎舞女,怎么能凭空住进我家里?照顾我相公?”程玉眉头一挑,冷眼上下打量着她,口口讽刺,“你算是哪一道呢?婢女?通房?妾室?还是什么旁的……”
“我,我……”李曼语满面胀紫,喃喃道:“我是令则的爱人……”
“你得了吧,我许家是老派风气,不认你们那西洋套儿,且,先不提我们家,只说你的爹娘,单
瞧你让他们关的把我相公都急卒中了,想来他们肯定也是不同意你们的,所以,什么爱不爱人?你跟我酸嚼显摆是没用的,不需我多言什么的,两家长辈就能把你们这对儿小鸳鸯的翅膀毛儿薅干净,打的你们东南西北都不分……”程玉嗤声。
“啊?那,那我该怎么办?”李曼语茫然喃喃。
“怎么办?我来给你指条明路啊!”程玉勾唇一笑,从怀里掏出一卷书册,‘啪’的往桌子上一扔,她用下巴点了点李曼语,诱哄道:“来,你把这个签了吧!”
第47章
玫红色方格桌布, 白瓷烫金咖啡杯,包厢里飘荡着优雅的小提琴, 透过磨纱玻璃, 来来往往的全是西装马甲小领结的服务员,在如此洋化, 如此时髦的西餐厅里,程玉甩出的‘东西’,显得那么不合时宜, 那么格格不入!
几乎有些刺眼了。
“这,这是什么?”李曼语双手捧着,看看那东西,又看看程玉,好半晌,怔怔发问。
“不认字吗?纳妾婚书啊!”程玉理所当然的回, “我已知你不是胡说八道,我相公又那么挂念你,我当然要替他把你纳进门了!”
“可是, 可是我, 我们是自由恋爱的!!”李曼语愕然喊。
“我知道啊, 没不让你们自由, 不让你们恋爱啊!”程玉挑眉, “我自认是个大度的主母,你进了门好生服侍相公,让他能静下心来好好养病, 我便算你一大功,你们想怎么爱怎么爱,愿意怎么自由怎么自由,你放心,我不会管的!”
“额,我不能当小……”我和令则是平等的啊!
什么妾不妾?
李曼语满面惊怒。
“聘者为妻奔者妾,你和我相公无媒苟合,贞洁都没了……李曼语,我愿意亲自来迎你进门,已是看在你的确是良家女子,相公又真心爱你,我想让他病时心情舒快些,才会同意妥协,你不要得寸近尺!”程玉哼声,斜眼打量她,“至于你和相公说的什么离婚不离婚?你要当大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