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大帅!”外头,有个扎黑皮带的男人应声而入,向关渠敬了个军礼,“大帅?您有什么吩咐?”他恭敬问。
“来,胳膊露出来!”关渠拔出匕首。
“大,大帅?您,您这是……”要做什么?警卫员下意识后退两步,面上表情有些惊恐。
“嘶,你他娘的跑什么?老子又不是宰你,割个口子而已,大老爷们怕什么?”关渠粗声,一把薅过警卫员,撸起他袖子,对着胳膊就割了下去,血‘呼’的一下冒出来,顺着手肘滴滴哒哒往下趟。
警卫员的脸皮抽搐一下,表情微带痛苦。
关渠没管他,拿着瓶子往下薅盖儿,然而,脸都红了,居然没薅下来!
“大帅,拧拧拧,这是螺丝扣,您拧!”程玉小声提醒。
“不用你说,老子知道!”关渠俊脸微红,手下用力。
依然没开!
“反了,往右拧!”程玉提醒
。
关渠话都不出了,转过脸把瓶子拧开,皱眉看着那喷嘴儿,叨叨念道:“这他娘的真不是香水吗?”手下却是不停,把喷嘴对着警卫员的胳膊喷了两下,雾水喷出,飘浮着罩住伤口,静静的,约莫一、两分钟左右,他眼睁睁的看着那道血痕渐渐收口,片刻,血——竟然止住了!
“大帅,没那么疼,已经不影响行动了!”警卫员小声。
“嘶……”关渠抽了口气,表情郑重起来。
手里捏着那瓶子,他神色复杂,打杖摸枪杆子的人,药有多重要,他在明白不过,否则也不会找机会对许家下手,想收服他们,但如今……
秘方啊?
关渠沉默了,好半晌,他突然出声,“这东西,许家有多少?”
毕竟:秘药秘药,珍贵是肯定的,要是就那么一瓶两瓶,不能大规模生产的话……
“大帅,看您这话说的,我敢来找您,这白药嘛,自然是您要多少,就有多少了!”程玉含笑轻声。
“价格几何?”关渠追问。
程玉便道:“虽则此药价值珍贵,然,我此番前来,是给大帅您赔罪的,所以,第六军团订的伤药何价,此药便何价,我绝不上涨一分一厘!”
“哦?许家的事儿,你能做主?”关渠挑了挑眉,不大相信。
许元章那老东西,他是接触过的,最是迂腐不堪,和春堂的事儿,他儿子和他媳妇都不能插一句口呢,眼前这小媳妇儿能做主?
“只要大帅您愿意支持我,有个甚不能做主的?”程玉微微一笑,若有所指。
“你让我支持你……”关渠拧眉,伸手摸下巴,他啧啧有声的上下打量程玉,“怎么着?你这小媳妇儿还有野心,是想利用老子不成?”
“大帅,看您这话说的,什么利用不利用,咱们不是合作吗?您整治和春堂,无非是因为想要个稳定的后勤,而家翁不识趣儿罢了,但是,和春堂是药铺,跟那一般二般的不同,能扬名国内,靠的其实是许家三十七道秘方,您封铺子,关掌柜,不过解解恨罢了,用处当真不大。”程玉轻声细语,柔柔道:“家翁的性格,您接触过,应该有所了解,最最老派不过的人!”
“你要是硬逼他,一个闹不
好他脾气上来,直接玉石俱焚了……和春堂卖假药给您,损就损了,那是罪有应得,不足为惜。可您和您帐下兄弟端枪抗敌的时候没了好药,那不是可惜吗?”
“您是玉石,许家是瓦砾,这份儿同归于尽的,想想我都替您不值啊!”程玉苦口婆心的劝,“到不如,您这会儿抬抬手,放我一马,自此把和春堂收归麾下,却是两相合宜!”
关渠听着,眉眼都舒展了,咧嘴笑道:“哎呦,你这小媳妇儿嘴角真甜,挺会说话啊,上嘴皮一碰下嘴皮,空口白牙就把老子捞你身边,让老子给你站队……”
“这就算了,你还左右讨好,和春堂你捏着,老子的好儿你卖着,许家还得感激你帮他们解了围,就连药铺那些大夫都要承你的情,嘿嘿嘿,算的到是精明!”
“那,大帅您接不接受我卖的‘好儿’?愿不愿意帮我站队啊?”程玉半点不惊,反而笑眯眯的问。
关渠闻言,不由冷笑一声,眉头高高垄起,他厉声道:“你这小媳妇儿好大胆子,都算计到老子头上了,还有什么好问的?老子我……”
“当然是愿意啊!”
“有好处可捞,老子为什么不愿意?你们许家谁当家?爷们是不是死干净了?跟老子有什么关系?小娘们,你只要能跟老子保证,和春堂的药,你说的那些个秘方,从此之后无限量供应给老子,老子就给你当靠山!”关渠高声。
程玉垂眸,袖口探出白嫩柔荑,“大帅,君子一言?”
“快马一鞭!”关渠伸出粗糙大掌,狠狠拍了她一下。
他那手是拿枪握鞭的,骨节分结,筋肉纠结,打眼瞧起来跟铁钳子似的,使足劲儿来这一下,程玉细皮嫩肉的哪能受得了,嘴角一撇,她猛地抽回手,口中痛呼,“哎呦,疼死了……”
“大帅,你瞧我哪儿不顺眼?直说就是了,我肯定会改的,何苦背地下这黑手,您看您把我打的?”她蹙眉,埋怨着把手递到关渠眼前。
十指纤纤,细如葱白,仿佛玉雕般的手背上微染薄红,像抹了胭脂一般,看的关渠眼都有些直了,面色微哂,他抻了抻领口,“那个,那个,老子不是故意的,是你太娇滴滴了,我都没使多大
劲儿,这,这……呵呵,呵呵……”他嘴里含糊着,眼神到是很诚实。
根本没躲!
“我是女子,哪能跟大帅您比啊!”程玉轻唾。
关渠挠挠头,嘿嘿笑着。
两人对视一眼,彼此沉默了片刻,关渠突然觉得气氛有些不对,他俩明明是谈正事儿的,怎么莫名其妙的岔路了?
这小媳妇儿挺邪兴啊!
关渠皱起眉头,别过脸来咳嗽一声,“那,那个,许家大奶奶,你今儿来见老子,拿的是我外甥女的帖子,你跟她认识啊?”
“您外甥女儿?哦,是说曼语吧,她是我相公的学生。”程玉垂眸,避重就轻的回。
“哦,对对对,我想起来了,许家那小白脸儿是个教授啊!”索性,关渠不过是想转移话题,到没细追究,一说一带过去了,两人重新聊回了正事儿。
白药产量?何时放人?靠山具体怎么当?需要合作到什么程度……
絮絮聊聊,你进我退的,时间如流水飞过,很快到了正午,两人相约到楼下西餐厅吃了午餐,又起兴喝了些红酒,古话说的好:酒杯里见真章儿,国人的交际多在饭桌上,一顿牛排啃了两个多小时,循序渐进,两人眼见着熟悉不少。
玩笑都开起来了!
友好而和谐的结束了午餐,关渠亲自把程玉送出了餐厅,并且很热情的要用军部的吉普车送她归家,当然,被程玉婉言拒绝了,两人含笑挥别,叫了辆黄包车,程玉坐上径自离开。
西餐厅门口,关渠看着她的背影,直至拐过街角瞧不见了,才眯了眯眼睛,用手捏着下巴,若有所思的自言道:“这小妞儿挺有意思,老许家摊上这样一个少奶奶,是要完呐!”
“许元章那老东西迂腐了半辈子,临老临老儿媳妇当家,至于许小白脸儿,瞧这小媳妇一言一行,嘿嘿嘿,他头上颜色恐怕要保不住……”刚从匪转兵那会儿,关渠曾想过收服和春堂,结果让许元章给撅的啊,完全不知今昔是何今。如今眼瞧许家要倒霉,老少两辈齐齐躺下不说,竟出了个娘们当家,且,这娘们野心不小,却又愿意服他……
把他给美的啊,眼睛都眯起来了!
“哇呀呀呀,时运来了挡不住,本来想杀鸡敬个
猴,顺带啃口肉儿,没想到公鸡梗脖儿,母鸡呼扇着翅膀飞院里,老子就是命好啊……”
且不提关渠那儿美滋滋,半夜做梦笑出声来,单说程玉,坐着黄包车一路不停,她很快回到了许公馆,那里,许元章正吊着氧气瓶等她呢!
“玉娘,见着人没有?情况怎么了?”一眼看见程玉,他摘下氧气罩,连声追问。
“爹爹,见是见着了,关大帅也答应放人,只是……”程玉并不隐瞒,添油加醋的把她和关渠订的条件说了,“……他要银元,要铺子,要赔偿,要咱们俯首称臣!”
“人家跟我提了,咱们得送上十万现大洋,他才愿意把关的人给放了。十七家和春堂价格减半供应药物,他就能把铺子封条撤掉,且,他放人开铺的一月内,咱们得给他送上第六军团订下伤药的两倍,否则,他说了,这是他的地盘,他会让咱们吃不了兜着走!”
“有一个算一个,都要挨枪子儿!”
程玉小声,做出副害怕的模样。
“啊?这,这!关渠,土老巴子是真狼性啊,生生要许家半条命!唉……早知道他能起来,当初我就不该把他得罪的太狠,只是,他一个坐山土匪,大字不识一萝筐的东西,就带着那么几百人,几条枪,竟能闯出一番天地!谁有那前后眼,想到他能得势,如今算是毁了,他这是记恨我啊!”许元章急的直拍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