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侧,仆妇奴婢们同样默默膝行跪退,至于楚琼嘛,缩头搭肩,溜儿着墙边往外出溜儿。
“站住!”程玉突然开口。
“额……你要干啥?”孙老太太哆嗦,僵硬的问。
“你今天过来……谁给你出的主意?”
放刁骂街,揪人头发,这种事孙老太太善长,可城池换人,她当苏冼的面儿‘大义凛然’什么的,按理她不应该能打探到消息的,是谁告诉了她?
谁让她来闹事,找不痛快的?
程玉挑眉,面色郑重。
“是,是……”孙老太太噎住,嘴里没说什么,下意识把目光投向楚琼。
而,几乎是她‘默认’的同时,院子里,不管是袁夫人还是程玉,是仆妇还是丫鬟,就连苏啄,都悄无声息的转头望向楚琼。
楚琼:“……”
一下成为聚集点,她好慌啊,都麻爪啦!
“行啊,琼儿,耳朵挺尖儿,舌头挺长啊。”
院子里,鸦雀无声了好半晌,突然,‘啪啪啪’的声音响起,程玉满面讽刺的拍着手,缓步走到楚琼身边儿,笑着上下打量着,她道:“什么事都能打听着,什么都敢说,不错,真不愧是姣夫人的女儿,确实有本事,手腕灵活,随便拽个人过来就能当枪使,当真让我佩服,不过……”
语气一顿,她挑眉道:“我记得,你娘不是跟我投诚了吗?口口声声奉我为主,字字句句真心真意,怎地?她就是这么跟我表衷心的吗?”
“嘴上说的天花乱坠,背地里小动作不停,不愧是大世家里出来的,这手段,让我叹为观止啊!”
“不,不是……我,我,姐姐,我没有……”楚琼哑声,血都要吓凉了,本能摇头想急声否认,可是,瞧着一旁孙老太太虎视眈眈,她是真不敢赌这位的良心,只能尴尬的解释,“我,我,我不过随口说了几句,根本没有不好的意思,就是觉得姐姐厉害!”
“你,你行的端,坐的正,忍痛舍弃小情,护住两城百姓,是义举,我着实佩服,才跟大母提了两句,完全没有恶意啊……”她捂脸泣声。
程玉默默听着,表情凉凉,好半晌,掀眼皮扫了她一下,满脸‘百味杂沉’的看过去,“琼儿,你那话说的,你自己信?”
“呃……”楚琼哑然。
她都快恶心吐了,哪有可能信?
“行了,你想干什么?抱着怎样打算?我心里明明白白,不用说些有的没的,到是彼此难为。”程玉轻声,随口吩咐道:“你们把老太太扶回院子,她病了,你们伺候她好好歇息,别让人打扰了,至于琼儿,送她回她娘那里,顺便替我问姣氏一声,她就是这么跟我投的诚?”
“……诺。”
院里仆妇丫鬟面面相觑,俱都提心吊胆的,不敢出头,不敢拒绝,她们互相搀扶着起身,无声无息来到孙老太太身侧,抱胳膊抬大腿,几乎‘裹挟’着她飞奔而去,至于楚琼,她到没有那么麻烦,自个儿乖乖的,灰溜溜离开了。
来匆匆,去匆匆,如同一阵龙卷风。
大门‘咣’的声被关上,正院里,刹时恢复平静。
“娘,你怎么样?还疼不疼?要不要找个大夫看看,给你开点药膏什么的?”拍了拍手,一脸若无其事,程玉返身来到袁夫人身侧,伸手摸了摸她鬓角,担忧的问她。
毕竟,这位让孙老太太揪掉不少头发,还都是鬓角那个位置的,一个闹不好往后不长了,梳发髻都麻烦,会秃的!
袁夫人还没过四十呢,中年秃头,还是‘被害形’秃头,那多凄惨?
“我没事,不怎么疼的,不过揪个头发而已,看什么大夫啊,根本用不着,但是,钰儿啊,你……”袁夫人本能回答,依然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女儿不是个善茬子,没表面那么乖巧,她早就心里有数,但当面怼老太太,话说的那么狠什么的,她是真没想到。
终归,那歹好是大母,是长辈,顶撞就算了,下令圈院子里,不让出来的什么……
“不太好吧!”她喃喃着。
“娘,你别管,好好做你的将军夫人就是,那泼妇我来处理,保证一点风声不会漏,一点麻烦找不上你。”程玉断然。
生生把袁夫人一肚子的话全憋回去了,怔怔站原地,她看着女儿的脸,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说出口,“钰儿,你长大了,凡事心里有分寸就好,娘不会多管,不过,你记得,不管发生什么事,娘永远站在你身边,是你的后盾。”
“嗯,我知道。”程玉点头。
袁夫人笑笑,伸手揽着抱了抱她,随后,转身回屋了。
毕竟,她让孙老太太揪的披头散发的,形象很是不雅,总得收拾收拾。
目送袁夫人进屋,瞧她确实没什么大碍,程玉就准备接着干活儿,谁知一转身,突然瞧见缩手缩脚站葡萄架下,昂头望天,一脸迷茫做‘我不听、我不看、我不懂’模样的苏啄……
“哎呦,我竟把你给忘了。”她捂唇,‘噗哧’一笑,抬手掐掐他脸颊,调笑道:“怎么了?一副万念俱灰的模样?是不是觉得我跟你想的不一样,不温柔、不贤良、不孝顺、不慈爱……所以心里崩溃了?别啊,你佩服崇拜的,明明是我的本事,跟我本人有什么关系?”
“我是好是坏?孝不孝顺?筒车都照样转,曲辕犁也照样使,别放心上,没什么大不了的。”
最多‘迷弟’脱粉,但转路可以,千万别转黑啊!
好歹是九江少郡,他转了黑,程玉很麻烦的。
“我,我……”微微歪着头,苏勋脸颊滚烫,修长手指那温润的触感,仿佛火烧般直冲进他心头,让他忍不住浑身不自在,下意识握紧拳头,他垂下眼眸,“我不,不觉得你有什么不对,老太君进门就打叔母,你生气是应该的,我能理解,况且,你又没对老太君如何,不打不骂的,哪里不孝顺了?”
【他那意思,只要不打不骂,威胁啊,软禁啊,往死里怼什么的,就都不叫事儿了是不是?】狗子目瞪口呆。
【呃……】程玉哑然,半晌,突然笑了,抬手拍拍苏啄的肩,她眯起眼睛,“阿啄,你说的对,我确实很孝顺。”
毕竟,老太太这么作,她都没让人毒死她。
第32章
正院里, 程玉和苏啄达成共识, 手拉手快快乐乐干活去了,小花园内, 仆妇丫鬟们‘兵分两路’,一伙‘裹挟’着孙老太太飞奔,另一伙尾随楚琼回院, 把程玉的问题带给了姣夫人。
“……我知道了,到劳累你们跑了一趟。”勉强挤出假笑, 姣夫人从怀里掏碎银子,硬塞到丫鬟手里,“来, 拿着买花戴儿。”
“多谢夫人。”丫鬟们嚅嚅,怯生生接过来,深深福礼,一溜儿烟的跑了。
看着她们的背景跑出大门, 直到瞧不见了,姣夫人瞬间沉下脸,一把拽住楚琼的袖子,生生把她扯进正堂,回身关上大门……
“娘,你要做什么?弄疼我了!”楚琼捂着手腕, 连声抱怨。
姣夫人一句话没说,回身扬起巴掌,‘啪’的一声, 给了她个大耳光。
“哎呦!”巴掌来的猝不及防,楚琼被扇了个踉跄,脸颊瞬间红肿起来,她瞪眼捂着腮帮,又惊又恼的喊,“娘,你疯了,为什么打我?”
“为什么?我问我?你心里不清楚吗?”姣夫人怒声,一眼一眼的剜女儿,她咬牙切齿,“眼下是什么情况,咱们母子三人落到什么地步,我难道没跟你提过,没一字一句,仔仔细细跟你解释清楚?”
“你是怎么答应我的?是怎么空口白牙说会乖乖听话,会讨好女郎的?你就是这么听话的?没事儿你往老太太耳边下什么舌头?显你会说话啊!早跟你说过了,你使的那些手段赢不了女郎,内宅阴私对她没用,你听不懂吗?”
“老太太是女郎大母,不管闹的多厉害,顶多就是院里荣养,少不了她穿用,但是,你是什么?我是什么?你阿兄又算什么?区区妾室庶出,都不用女郎,夫人就能断了我们的路!”
“我一个妾,夫人打死我难吗?你阿兄一个背父庶子,忤逆告下来十恶不赦,更别说你了,小小姑娘家,随便把你往谁家一嫁,你哭都找不回来!明明坐火山口了,明明都要掉下去了,楚琼,你为什么不能懂事些,娘已经跪地求活路,把脸面全抛了,你就别给我惹事儿,你乖乖的,你听话好不好?”她声声哀求着,眼泪都快下来了。
“娘,为什么要跪下?为什么这么软弱?什么活路?什么苟且?我宁愿要个痛快啊,你知道吗?”楚琼捂着脸,大声咆哮,“我不想这么窝囊的活着,我想要个干净利落,哪怕跟楚钰同归于尽,我都不愿意跪她脚下,乞求那一点点的施舍!”
“你明白吗?”
“同归于尽?呵呵,琼儿,你是想死吗?你想死为什么要拖着我和你阿兄?我们想好好活着呢。”姣夫人厉声,扬手狠狠抽打女儿的后背,她恨铁不成钢的骂,“你想同归于尽?那么容易吗?你那叫鸡蛋磕石头,你粉身碎骨,人家不过惹些腥气,洗刷洗刷照样过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