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闲言是蜚语,亦足以伤人。他得回去。
(三十一)
寒江水,十二桥。开启的过龙门,摇橹的船。叫卖熙攘,群人滔滔。
还有一双静静望过来的眸。贵气又温和。
(三十二)
惊闻左丞相病重,赶回去,未等他在府门口迟疑半会,就被早等候在那的府人拽进。他还来不及想自己回来的消息为何他们怎么如此灵通,就不能言语。在父亲床前,他看见一双灰死的眼大滴大滴的泪,贵为丞相的父亲还是死死拽着自己的手。
他被那力气弄疼,不由得低下头,低低唤了声,“父亲,孩儿回来了。”
不必再走了。
无论如何,无论他怎样将自己丢弃,自己怎样躲入香案求得安稳,怎样痛楚又怎样麻木,他是自己的父亲。
回来了。
左丞相深凹下的眼无神,却滚出许多泪来,一瞬间让他心疼难忍,他说,他一生对不起许多人,最对不起的却是他,儿啊你可怨。他说左丞相府注定要散,他能违抗天地夫道,却违抗不了天意,违不了君命。他说我的儿啊,天意难违,天要我死我不得不死,可我的儿,你该怎么办。
大滴大滴的泪。父亲深凹的眼,蜡黄的脸,瘦骨嶙峋的身子。
他怎么办?
他会唱戏。会诵经。他会说书。会写经。会走嶙峋的路,过没有桥的水。
父亲躺在那,再无先时那般的顶天立地,敢冒天下之不可违的勇气。他本是个奇男子。最后却沦落到这个地步。他死死拽着自己的手,难受得自己心疼,父亲死死拽着,一字一顿,我要你去端木王府,改名换姓,求得一命。我死了也能闭上眼。
(三十三)
他会唱戏。会诵经。他会说书。会写经。会走嶙峋的路,过没有桥的水。
他可以添香扫案,焚香祝祷,祈福诵经。
可若要他停下脚步。收回展翅的双翼。看遍的眼。那也是行的。
自己点头。自己答应。左丞相深深一呼,满意的笑,却还未等及那笑意染上眉梢,便没了气息。
手被拽着。慢慢松掉。
眼缓缓闭上。
身子缓缓冷掉。
便那双静静望过来的眸,一双曾经炙热燃烧又冷水般冰冷,贵气又柔和的眼。——他明白,在海边想起的眸子便是她。
她来了。牵过他的手。进了她的府。成了她的人。
他便成了没有名姓的浅苔。住在端木王府,身边没有人。没人敢靠近他,因为王爷的吩咐,他也乐得自在。闲暇时观星,测月。诵经,唱戏。凿石头,心欢喜乐之。
左丞相遇刺。宵家大树倾倒,说散也就散了。女帝下皇命,遣散左丞相府众人,其后人一概不许录用。却没人想着他。
他一个人唱戏。诵经。说书。礼佛。生命平安喜乐。
(三十三)
左丞相病重,夜遭贼人行刺,危在旦夕。
端木王爷受左丞相临终托付,便问公子,可愿和自己回府。
端木王府从此多一人,专门劈出的院子,无花无草洗尽铅华,云梦泽运来湖石,砌满院墙。却无一人伺候。只一袭黑衣长发,卷过了梦境,只看云起,看云升。
第48章 小儿两懵懂,倒是有情却无情
所谓花开两枝,各表一枝。昆南坊热闹,这正房偏院里也跟着凑趣。
“凡事还得劳烦杏管事多担待担待了。这次贸然前来叨扰,原因无他,只是想着端木王女女娲庇护大病痊愈,又蒙获圣恩眷顾,实在是大喜之事。我家大人听说王女病愈,自是感天动地为王女松了口气,心急着本想亲自拜见,可不遂愿的事太多。管事您也知道这节气就是杂事多,瞧着这夏日祭也快到了,府外府内的事缠着,大人实在是脱不了身,再加上我家小姐也是旧病复发,只好让我这口拙手笨,但在那边还能做点事的女人,大着胆子来府上叨扰了半天,还望端木王女、杏管事见谅……”
“夫人这是哪的话,实在是折杀我了,杏虽微芥之人,见谅便不必提了。王女心思虽一向揣摸不透,可杏也知道王女是通情达理的。再说,大人与王女本是旧友,哪有那么多俗理可言。啊,夫人还请用茶。”
今日天灰蒙,雨稀疏,正是圣音夏日必来的雨季。
积蓄屋檐的雨水,直往底下的秋水瓶里落。瓶色近玉,隐约透明,刚刚不过盛了半瓶。王女一向喜欢这几个瓶子,要下人们码在院里,无事时就喜欢看瓶中水,曲缓流淌。
院边两株擎天的银杏,枝叶舒展。一排秀竹隐着曲廊,几点野春花缀着闲草,映着屋顶幽幽的苔绿。只余下地下曲折蜿蜒,小石漫道。
这是正院里的一溜侧房,正是招待客人的地方。
房内两溜圈椅列为两竖,摆得整齐。正前横放着一袭颇为应时的白瓷榻,也是清清净净——春日细柳,熏风袅袅,几匹叶,几丛花。
只是这番屋内唠唠絮絮,坏了几分雅。
杏侧身半坐在塌下靠手旁的椅上,寒暄了半天,话锋转便让上茶。杏搁在椅上的手轻轻一抬,旁边便有下人们轻手轻脚的端上茶来。
女子忙称谢,杏本就是笑容不离面的人,此时更显温和客气。
坐在对面的女人细眉小眼,说话倒也不失大方。可杏见她这副模样心里便是有几分成见。再听着这一席的唠叨,——杏这人,若是面容是愈加的客气,那心里肯定是愈加的冷笑。
杏这人什么地方都好,就是护她王女得紧。这种见风使舵的小人,岂有不被她厌恶的道理?
不过这女人虽然言语絮叨,倒不怎么嫌渴的样子,见她小心翼翼的碰了碰茶碗,也不敢喝,那话语在肚里又揣摩一番,才收回手,笑道:“真是好茶,好香的味。”话意再一转,笑得几分讨好起来,“今天特地拜访王府,不敢空手前来,只几份小东西,实在是不成敬意。东西虽小,可这也是我家大人一份心意,还请笑纳。”
话语听进耳朵,左耳进,右耳出。
杏头也不抬,轻轻吹散茶碗上弥漫的热气,看不大清楚表情。那女人看着杏慢条斯理的缓缓吹着热气,心里不由得忐忑起来。
待热气稍散,杏还是不言语,只顾着拨弄着茶碗上的茶叶梗,轻轻啜了口,那女子面色已经有几分不好看,杏也无所谓。
半晌,才斜眼看了看抬入堂中的几只箱子。箱子一律红漆挂着斗大的金锁,装饰精致,是上等之物。
一声轻咳,算是收到了。杏收回眼光不作置评,只轻轻放下茶盅,坐直身子,眼睛顺着向外,扫过院外几只秋水瓶——雨势像是快停的样子。
等她收回视线时眼光落在对面时,那女子眼神已闪烁不停,神色也犹疑不定,不由得暗自微笑——这种人,也是活该。
顿了顿缓了缓,杏才笑着轻轻点头,那女子仿佛获释般,再揣摩一遍杏那永远温和不变的脸色,提了半天的心,才暗自松了下来。
女人老脸上一副笑意泱泱的样子,自以为无需再多话,一切尽在不言中。
杏随便捡了个软钉子,那女人受点不轻不重的坎,余下便是该客气客气,该送客送客。
回去时,也不走正门,直往偏门走。
杏于女人并肩走着,稍稍领先些许走在前面,一路的客气寒暄。等到侧门时,早有一顶装饰普通的素轿在外侯着了。
女子作揖告辞,杏亦回礼。小轿一路迤逦远去,杏冷笑着合上侧门。
早立在一边伺候着的锄禾见轿子远走,趁着杏转身回府时,悄悄递上一张装饰得简单不显眼的帖子,低声说道,“西门刚送走,这东门口又来了人,东门一向是厨子进出的旁门,您看……”
杏听着话,停下脚步。她也觉得麻烦,忍不住便呼了口气出来,锄禾在身边讨主意:“这事,以后你就看着处理罢了。不过也别太多事,只把礼单收了就让她们回去,不需要说的话就别说。”
话顿,刚想转身,一想还得交代两句,便又转了回来,直直望着锄禾一双带有些许琥珀色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要记得把礼单抄两份,一份送与王女,一份留于库房做底子,——规矩你是清楚的。”
这些东西一向不进帐薄。这些老规矩其实也用不着说。
杏间锄禾点头,方才满意一笑,“这些东西到时候我来了,再入王府内库,要知道你做事,我一向是放心的。”
锄禾听闻,端正的脸上看不出多少情绪,只恭谨的点点头,便调头就走。
倒是呆在一旁闲的无事的抱琴,好心情的朝他好兄弟挥挥手算是作别,再转回头来已是一脸似笑非笑。一面向杏凑近身来压低声音调笑道:“哦呀,杏姐姐也跟着拿起架子来了,真是……”
见杏笑容中有些许说不清的滋味,挑挑眉毛识趣的转过话头,话也不停息,径直叨咕着,“您瞧瞧这些架势,再想想前些日子,我在大门口捉雀鸟儿,不用网也不张罗什么就不知得了多少筐,可再想想现在,才没过多久,别说我的鸟儿,就是灰尘,都被踏没了,哎……”
杏听着这装模作样的抱怨,嘴角跟着轻轻一翘,笑着朝抱琴瞪了瞪眼,没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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