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曾经有一个人叫做徐霞客。他背负行囊,亦同你一般走遍了山水。他写了一本伟大的著作来纪念他所走过的每一脉山水,你有没有同样的兴致来记录呢?”
…………
南湘自顾自的缓慢说着话。不指望浅苔会有多少反应。
一开始他只是奇怪,为何浅苔嘴里甜言蜜语不断,眼神却如此冰凉平静,仿佛这些话语与他本身毫无干系一般。
待到后面,她知道了他的人生经历后,方才明白:他怎么可能对她有情谊,他不将她恨之入骨倒好了。
南湘不知为何,待知道浅苔不爱她后,却觉得放下心来。两人之间无关风月,彼此便无负担。南湘只觉既遗憾,又轻松。
她含着笑意,冲浅苔微笑,“浅苔,你还好吗?”
…………
“……哎……”
…………
南湘正自顾自说着话,恍惚间仿佛听见一声微叹,从远处一浪接一浪的涌过来。
她诧异抬头,落入一双平静的眼眸之内。
那双眸静静望来,却仿佛被斜阳照得分明然了红尘颜色,是落日湖泊映照着莲花。
那一瞬间那些来处归去的喟叹——南湘心里突兀的涌起一阵难过混着感触的淡淡欢喜——涌过来,又被低俯向大地的草一浪,一浪,送至天边。
南湘微有感动,低下头,重复问道,“浅苔,你还好吗?”
她内心细密的温和的惆怅,仿佛被低俯向大地的草一浪一浪送着漫延到天边。
*** *** ***
浅苔坐在那。落日荷塘的眼。却是迷蒙。
好吗?
不好吗?
你如此安之若素的微笑,如你所说,忘却了前事。多么不公平啊。
承受一切的,只有我了。
你安安静静,站在河边,没有任何负累。我才是很羡慕你呢。
浅苔迷迷蒙蒙的覆上心脏那处,觉得血流奔流得太慢,许久都没了痛意。多久没有痛过了?
心里是有痛过。在父亲死的那一刻。到后面就再怎么也再觉不到痛意了。
小时候在神山,居士一身青衣就像山顶的雪。会有荷花开,有梨花绽枝头,可那里一年四季都像冬天。
女娲的神像悲悯天人。女娲的大殿空旷可以容下无边寂寞。他累了倦了伤心了,便躲在香案下哭。居士在外面轻轻念诵经文。女娲一双眼悲悯的垂着,慢慢他便不再哭。
添香扫案,焚香祝祷,祈福诵经。
第一次进端木王府。出王府。
进左丞相府。出丞相府。
进梨园。出梨园。
还记得当初再回神山,满山的梨花落。香火沉沉。女娲像依旧悲悯的望着。
居士一身青衣,低垂眼眸,轻轻道,“既被红尘染了不再干净,便要把自己浸在淤泥中。”
他安静站在一边,他不太懂。
居士眼里有了点点锋芒,照得他心有瞬间的阴影。
“为何逃。又能往何处避。”他不太懂。
居士一身青衣如数点青峰过,她的眼神是落日荷花般的柔和,她的声音低沉如山间的风吹过舒展灌木,“若不见色,又怎能入目皆空?”
他似懂非懂。
再后来他便走得远了。一直向东,见着海。那一刻海浪涌来漫天覆地,深觉自己渺小。躺在海水中,泥沙覆盖过面孔,他把自己浸入淤泥中——那一瞬间觉得自己身心都变得干净过。他便自以为懂了居士的话语。海天合一时,有曾想过那悲悯天人的神像,青衣的居士,握着自己手拽着不松的丞相,还有一双静静望过来的眸,曾经炙热燃烧又冷水般冰冷,贵气又柔和的眼。——这是谁呢。
再后来惊闻左丞相病重,赶回去,结果在父亲床前,看见一双灰死的眼大滴大滴的泪,贵为丞相的父亲还是死死拽着自己的手,他被那力气弄疼,不由得低下头,低低唤了声,“父亲,孩儿回来了。”
回来了。左丞相深凹下的眼无神,却滚出许多泪来,一瞬间心疼难忍,他说,他一生对不起许多人,最对不起的却是他,儿啊你可怨。他说左丞相府注定要散,他能违抗天地夫道,却违抗不了天意,违不了君命。他说我的儿啊,天意难违,天要我死我不得不死,可我的儿,你该怎么办。
大滴大滴的泪。父亲深凹的眼,蜡黄的脸,瘦骨嶙峋的身子。
他怎么办?
他会唱戏。会诵经。他会说书。会写经。会走嶙峋的路,过没有桥的水。
他可以添香扫案,焚香祝祷,祈福诵经。
父亲躺在那,再无先时那般的顶天立地,敢冒天下之不可违的勇气。他本是个奇男子。最后却沦落到这个地步。他死死拽着自己的手,难受得自己心疼,父亲死死拽着,一字一顿,我要你去端木王府,改名换姓,求得一命。他死了也能闭上眼。
他会唱戏。会诵经。他会说书。会写经。会走嶙峋的路,过没有桥的水。
他可以添香扫案,焚香祝祷,祈福诵经。
可若要他停下脚步。收回展翅的双翼。看遍的眼。那也是行的
自己点头。自己答应。左丞相深深一呼,满意的笑,却还未等及那笑意染上眉梢,便没了气息。
手被拽着。慢慢松掉。
眼缓缓闭上。
身子缓缓冷掉。
便那双静静望过来的眸,一双曾经炙热燃烧又冷水般冰冷,贵气又柔和的眼。——他明白,在海边想起的眸子便是她
她来了。牵过他的手。进了她的府。成了她的人。
他便成了没有名姓的浅苔。住在端木王府,身边没有人。没人敢靠近他,因为王爷的吩咐,他也乐得自在。闲暇时观星,测月。诵经,唱戏。凿石头,心欢喜乐之。
左丞相去了。左丞相府散了。女帝下下皇命,遣散左丞相府众人。男子入官妓,女子入奴籍。却没人想着他。
他一个人唱戏。诵经。说书。礼佛。
生命平安喜乐。
生命常常。可他在神山长大,一天过了,看着山顶雪,仿佛一夜间便成长,长大,一夜便苍老。
他在父亲前哭泣。
在海涛汹涌前许下愿望。
他喜乐得太平常,早觉察不出任何痛意。
为何看见她那般平淡的望向自己时,心里会有一瞬间的空茫。心里会有一丝痛意。却是为何?
他坐在床边,心里微疼,却不知是为何而痛,为何而伤。
等日光斜斜,他却突兀一笑。
南湘惊诧的发现,他笑了。他居然笑了。
笑了。浅苔一双眼是死寂的湖。却带上淡淡红尘。
他忍不住,便笑了。一瞬间,便碎了月。便落了花。
第47章 生命多桀骜,斯人独徘徊(番外)
(一)
东方亮,神子降。
海有蛟龙出。逆鳞倒翅,偏落雨是其泪。
若神子降世,举世相迎。
白发女子长身立山巅,倦眼望去,举目尽是千堆雪,万里山峰尽带白衣净。神山之上,她一身青衣长袍,周身云流云缓,衣衫不曾卷动,静得好似身边停云。
手指轻点,嘴中默算:东方亮,神子降。既是蛟龙出世,必定出身显贵。既言一身逆鳞,却又落雨为泪,必定红尘受苦,满心无奈。
天上仙童,地上谁家儿郎?
恰是同日,圣音今城左丞相府诞下麒子,出生时满室彩光浮动,白鹿自来,百鸟齐鸣,众人皆称奇,左丞相幸至之际,遂取名,宵婓。
斐一词,意取光彩浮动之象矣。
(二)
不日,张灯结彩的左丞相府喜迎贵客。
左丞相府设香案,开正门,举家三代亲迎出府。只见熙攘人海簇拥下,女子孤身一人,白发青衣,静静垂着目。
那一身的青衣衬着白发,满身倦怠衬着万般喧嚣,独立尘寰外。
本是热闹欢喜的府邸围满人海,霎时静默。这陌生女子风仪好比山颠雪,天边云,今城天子脚下升斗小民也能识出不凡。不免心生奇,纷纷交头接耳,“知道这人是谁不?通身竟是这样的气派,把这丞相都给比了下去……”
瞧那左丞相都亲迎此人入府,想必是贵人。接连而来的喜事让这城府深深的重臣之首,也不禁喜颜于表。正喜不自胜时,那青衣女子淡淡道,有要事相告,便迎至香堂,合门商谈。
却不想此人漫卷风尘而来,却如晴天霹雳炸在相府内。
不至半时,却听堂中一声惊呼,惊痛哀绝。一介奇男子此时却也只能哽咽不能做声,颤抖不已,只紧抱着怀中婴孩不放。
那青衣人满面平静,闭眼轻轻道,“天上仙童,迎至神山,免受红尘苦。丞相又有何不愿?”
左丞相死咬牙关,瞠目怒视面前贵为神山居士,却狠心绝肠的女子,喉间哽咽不能出声,两颊泪尽落在怀中孩儿粉嫩轻幼的脸上,却见着本是熟睡的孩子察闻响动缓缓睁开眼,又被父亲力气弄疼,便挣扎着轻轻笑轻轻闹,脸上泪水是珍珠落地。
那一双眼啊,清澈两丸赤黑瞳孔,光亮剔透,精彩之极。
这次是贵不可言。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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