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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光容易把人抛 完结+番外 (浅晗兮袭)


  可南湘深信这个清雅如莲的少年定是在某处,正向她行来。
  他定是好好的,却很是辛苦,穿行于密林之间,没有时间闲暇给她写信报个平安。可他定知她心焦如焚,知她思恋感怀,定知她后悔了……她后悔得痛不欲生,恨不得顷刻间死了化成灰成了烟尘只要能回到当初……她定会守候在他身边,需知即便前途是死,只要在一处,皆是好的……只要能在一起……
  她后悔了,为何要信他的话,让他留在今城,为什么不固执的坚持着要他一直在身边……为何……
  ——不,他定然没事。
  南湘紧咬下唇,疼痛方能使她勉强镇定。
  她试图微笑,却比哭泣更绝望悲伤。
  这个聪慧绝顶的少年,怎会有事。他定知风险与机遇并存,他定能眼明手快的抓住一切所有的希望,平安无事的归来。
  她等着他。
  等着他。
  一辈子也要等着他。
  梅容站在门口,双手环抱,看着屋内静静垂目等待,浑然不觉日光倾斜,皎月升起,又是一日过去的女子,所有劝慰皆没有用处。
  生死轻薄,情缘深浅,朝朝暮暮,相思欲绝……
  卷二十 桃花又是一年春


第203章 别我黄粱梦,华枝春满天心圆
  这是个令人惊惧的冬天。
  凛冬寒冷惨烈,冬雪笼罩四野。悲剧是从南漓王子出嫁大奚,端木王女送亲开始的。
  金枝玉叶殒命雁门山贼寇之手,将军周郁芳身殉沙场。随即风雨欲来,端木王府被抄,巣洲王元白被削去爵位元王世子元生溺水而死。闻王女遇刺而死的不幸消息,董家公子曦病势沉重,终至不能治,香消玉殒。谢家公子若莲被拘在宗人府中,似因受尽屈辱,最终自尽而亡。
  而大奚皇子颜徽妄言圣音食言,谋害太子夫南漓,陈兵百万于边界。与率领军队于雁门山剿匪的舒砚对峙。最终长驱直入,激战于雁门山下,冬日军械难以运输,雁门山上却有编制惊人的攻城弩相助颜徽,使之大胜,圣音边关告急……
  朝廷间更是一片惊涛骇浪。
  丞相俆止竟无故失踪,有传闻丞相因端木王女过世心死如灰,追随而去,亦有人说,俆止看破红尘,归附神山,无稽之谈则是说端木王女未死,俆止亦未失踪,二人却是一对鸳鸯,远走天涯……
  却隐约有流言,说在大奚军中见着神似俆止之人。
  一时纷争不断,诋毁驳斥之声潮水一般愈发掀起逼人的浪潮。
  且瞧瞧这大奚军队势如破竹势不可挡之势,仿佛驱驰在自家的国境之内,若非内奸相助,怎能这般神勇?……只是这奸人,怎么就是圣音皇帝最最倚仗信任的臣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俆止?
  烽火不断,诡奇之事频发,北国竟然重现那早已灭族的皇族后裔。
  众人皆猜疑其身份真假,可那席通透银发,如同北国弥漫天界的大雪无根无垠,素净清透的面容更似一望无际的雪原,竟是真正正统的皇族血脉。
  北国本被圣音所拍前之人统治,北国自身本有儿郎忿然不服,群起而反抗。此时正添正派皇子,而圣音与大奚相斗,正是自顾不暇的时候,北国人乘此机会,揭竿而起,竟气势大涨!其事态不容小觑。
  而圣音正在本国土地上与大奚军队纠缠,自身难保,难以回顾。
  多少富饶田园化为焦土,多少英勇兵士殒为白骨……偏偏所有的悲剧,起源却是一席美丽的嫁衣。
  那绯红嫁衣火一般燃烧着,少年颈项修长如同天鹅般优雅的乘坐銮驾,从今城而出。满城之人一涌而出,观望着泼香撒金一般富丽堂皇的出嫁……
  由周将军领兵的三千将士皆一色金甲银枪。
  端木王女在其间御马前行,更是说不出的贵气风流。
  谁想,三千儿郎去了,却再没有回来……玉叶金枝,陨灭那荒蛮之地,多少风流尽成空,尽成空……
  ……
  圣音城门失火。北国揭竿而起。大奚全民皆兵。
  唯有有险峻天堑阻隔的畅国一片安静祥和。
  临近的河流上常有商客来往,将这原本是一处小小村落一直发展成这般已有城镇雏形的小镇。
  行人慢慢走过,仿佛深深吮吸着仿佛流淌着花果蜜香的空气,有隐约的花香在枝头传了过来,晃眼一看,鲜绿的色泽仿佛被一笔水墨轻轻点化,融了冰雪沉郁,整个景致皆新鲜剔透了起来。
  春天到了。
  河流不紧不慢向前流淌,拂过碎雪流风,有精致白塔在水边停驻,仿若七宝楼台,剔透逼人。
  “畅国果然是工艺之国,竟是这般的精巧美丽。”女子站在船上,看着周身景致,感慨不已。
  “来我畅国正是美事,您可算是信了吧。”她身畔有个男子,身着五彩纱衣,层层金银线交错密密织绣,一时竟辨识不出多少色泽隐藏其中,更有一股馥郁芬芳随风而来,沁人心脾。
  女子转头笑望着他,“草儿啊草儿,何时竟成了你的畅国了?”
  白莎草儿用广袖掩住唇,眼中却盛深深笑意,“那便算是我们的畅国,这可对了?”
  “哈哈,可当不起,当不起……”女子朗声长笑。
  身边有个高挑清瘦的少年背靠着栏杆,微微眯起眼睛,声音似乎带着笑意,“且先顺流而下,等入海换船后直奔海外之地,方才由得我们自主呢。”
  “若莲此话甚好。”
  女子声音愈发清越,那笑意如若晶莹剔透的珠玉,落在玉盘之上,随长风掠至远方,仍笑意不绝。
  有风吹起一旁坐着的少年脸上笼着的慕离,他微微咳了一声,也笑了,“谢兄总是旷达,让人心向往之。”
  “他啊,最好说大话,你莫不是还不知道他那脾气——”这话起得陡然,声音也犀利,偏偏语尾带着不绝的笑意,走过来的那个华服男子,不是萦枝又是谁?
  南湘看着周身,本觉圆满,可数来数去,却少了一人,她笑着的脸微微一愣。待再抬头寻找,触及穹顶,方慢慢展颜,复又微笑。
  她还以为他又负气走了呢,还好。
  那席红衣,静静盘踞在船最高的顶上。不羁的长发纷乱,红衣似血,照人眼目。
  梅容懒洋洋的半撑着身子,笑吟吟的看着身下众人欢笑模样,时不时喝一口酒,竟是无限的舒爽欢喜,随心自由。
  ……
  顺水而下,随心而走。
  她从畅国海港出发,远去当日由巣洲王代购的海外土地。一路江河流动,奔赴至海,清幽山水好似画中一般,究竟何人书写涂画能就出如此江山?
  再兼两岸啼不住的猿声作响,夹岸这连绵不绝的清秀山脉,仿佛一国之背脊,静止间又时有飞鸟掠空而过,打破画卷。
  她曾答应董曦的。
  ——“等董曦病好了端木王府走上正轨,我们就出府逛,别说今城,这天地有多大多远,我们就去多远的地方。董曦你这样说可好?”
  她今日终可践诺。
  “你看,山川果真清秀,若不亲眼所见,又怎能相信书中所言竟是真的呢?”南湘侧颜,微笑感叹。
  “正是,实不敢信,我亦有亲见这临川秀景的一日……”董曦被江风吹得微微有些颤抖,声线细微似欲断的丝线。
  南湘见他肩头略微耸动,声音微哑,忙吩咐杏拿来董曦披风替他披上,将他送回舱中。
  若莲梅容萦枝亦在其间坐着。
  末了,唯有南湘独自一人站在船尾,看着不复回的水,船只前行,挥别青山,心则慢慢沉寂。
  那些注定辜负的诺言,亦随风想起。
  她又想起。
  她从未忘却。
  她亦答应过,要陪着他看海……一起回巣洲……
  元生欢喜得瞬间涌起水雾的眼睛,如这清秀的水波一般,剔透轻灵。她亦应了南漓,自此以后,要坚强地从容独行。她挥别了很多人,很多人也别了她,甚至没有述说未尽的话语……
  “小姐,”杏轻唤,“您可需要也添件斗篷。”
  南湘摇摇头。
  她不冷。那些逝去的人,亦再也也感觉不到冷暖了罢。那些她曾经许下诺言却最终食言的人。那些曾经并行而今分道扬镳的人。那些失去踪迹的人。
  那些曾经的故人。
  那些她愧对的人。
  她不会有一日遗忘。所有的缺憾,所有的不圆满,所有愧疚,她都会一一承担背负,不敢,不会,亦不能允许自己粗心的忘怀。
  她所能做的亦只能是永生铭记,而后善待众人。
  夹岸的山水以清风相送。仿佛是元生正用清甜的声音轻声唤着她。又有些像墨玉孩子气的笑声,或许还夹杂得有浅苔不时唱起的词句。其实是南漓贴心又温和的声音,静静和她说着今生与明日吧……无论彼此身在何方,天人相隔,或是万水千山,总是彼此牵念着,勿失勿忘。
  千里独行的人,万望平安。
  俆止漆黑的眼似乎也在眼前掠过,她总是疑惑他们为何就如此生生恨这她,总要逼她就死。
  茗烟,也未归来。
  若莲只说,“茗烟已逝。”她虽不再问,却也能知其间到底发生了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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