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家人慈悲为怀,助人也是为自己积功德,姑娘若不嫌弃,只管在这梦叶庵住着便是。等令弟稍大一些,在外走动也不至于太过为难。”
云曦在梦里就是个懒蛋,能偏安一隅绝对不会自寻苦吃,听仪静一说,便欣然从命了。
这梦叶庵离京城还有些距离,前后也没有多少人家,一入夜便安静异常,云曦抱着怀里吃饱喝足的小不点,倒也有个伴。
“也不知道那大猪蹄子这次又是个什么人,别是也跟我一样倒霉,命途多舛就好了。”云曦拍着小不点的襁褓,也没什么睡意,直到凌晨时才眯了一会,等天一亮便收拾着起床了。
梦叶庵上下一共也就十来号人,出家的也都是些无依靠看破红尘的可怜女子。
仪静师太说世间诸般事,有八分皆是因情所生,云曦听着觉得十分有道理,要不是舍不得自己一头乌发,也想在此避世了。
仪静听她戏言,却认真道:“姑娘尘缘未了,便是落了发,也终有一天会回到红尘中去的。”
云曦也没往高深处想,觉得自己心不诚,大概也当不了姑子。
在梦叶庵的日子相对来说很平静,除了带孩子有些麻烦。
十几个月大的孩子,正是闹人的时候,睡着的时候还好,若是饿了或者哪儿不舒服了,哭闹起来简直要人命,宛如魔音灌耳。
云曦每天光带孩子洗尿布就够受的了,原本打算帮庵里做些扫洒活的心思也歇了。
云曦父母皆去得突然,没来得及给儿子取名字,云曦就一直小不点小不点地叫着。现世里,她没有亲兄弟姊妹,如今看着这个丁点大的奶娃,倒有种奇妙的感觉。
“唉……和我做姐弟,可见是你比较倒霉了,你瞧瞧你,一出生就被安了个不好的名头,没爹又没娘,可怜的小白菜。”云曦伸手逗着正安静的奶娃,见他只会咧着嘴笑,心中也稍稍一松。
幸而还小什么也不知道,不然这接连的变故怕是也难扛过去。
“对么,多笑笑,不哭的孩子才有奶吃,你若答应姐姐今日少哭一次,姐姐就带你出去晒太阳。”云曦自顾自说着,勾了勾小不点软软的手指,就当人答应了,将孩子仔细包了包,背在了背上,顺便拎上了装羊奶的水壶。
小不点吃的羊奶都是庵里的小师傅们每日去邻村的农人家里打来新鲜的,云曦不好意思总麻烦别人,之后便自己接过了这个活。
临近夏日的日光带着一丝柔和,正是舒适的时候。
云曦背着孩子路过田埂边,几个小师傅正在锄地,看见她都笑着打了招呼。里面尚有比云曦还年纪小的,云曦不禁感慨出家也是讲悟性的,像她这样的,估计是没机缘了。
邻村离梦叶庵差不多一刻钟的距离,虽说孩子还小,可背着走一路也挺累的,云曦歇了好几趟才到了地方。
牧羊的人家见云曦来过几回也就熟了,见她累得坐在门边喘气,便叫她进屋放下孩子歇会儿,又倒了碗水给她。
云曦道了谢,将腰间的布结解开,顿时觉得肩膀上一阵轻松。
“这小伙子真会长,我看着比上回来还圆润了些。”牧羊人家的大嫂也是刚出了月子,见小不点生得白嫩可爱,忍不住抱在手里逗弄。
云曦笑道:“可不是,就这白天晚上还闹腾个没完,好像我缺了他吃一样。”
“小孩子都这样,等再大些就好了。”大嫂见云曦年纪也不大,却一个人带着孩子跑到这儿来打羊奶,便多嘴问了一句,听云曦说这是她的弟弟,不可置信的同时又略松了口气,“我看你打梦叶庵那边来,还以为又是一个看破红尘的呢!”
云曦摸了摸小不点的脑袋道:“我就是想出家,带着他也怕没人收我。”
大嫂一听她真有这打算,苦口婆心劝道:“妹子可别有着念头,你花儿似的年纪,大好的日子还在后头呢,每天守着青灯古佛,那才是浪费了!你放心,嫂子给你留意着,找个合适的人怎么也比一个人照应幼弟强。”
云曦一听,想起来以前在无念宗山脚下时,隔壁的六婶给她安排相亲,顿时如临大敌,接过打好的羊奶,客气着道过谢,逃也似的出了村子。
第50章 千金x摄政王(2)
云曦一口气奔出村子, 才缓下脚步,不明白这些大婶大嫂们怎么都喜欢当红娘。
路边的小野菊开得正好,云曦还未来得及蹲下身去摘,就被一队奔驰而过的人马扑了一脸灰, 忙将小不点的襁褓包起来, 免得让他呛着。
“官走官道, 果然横行。”云曦看着马上身着统一服饰的人,小声抱怨了一句。
一旁担柴歇息的几个老汉, 磕了磕烟管,将京中诸事拿来当作谈资:“瞧这慌慌张张的, 京城怕是又变天了。”
“管他变成什么样, 只要不祸害老百姓就行。”
“那可说不准呢,连自己侄子的位置都抢的人,能是什么善茬。”
“唉……这不到半年, 都换了四个皇帝了, 够折腾的。”
云曦听了半天, 知道京城正是角逐皇位的时候, 心里隐隐有些担忧,不知那大猪蹄子会不会是抢那位置的人,又或是被抢了位置的人, 不过总之是个麻烦人物。
“但愿老天保佑,你就当个平头老百姓吧。”云曦默念了几句,背着孩子往回走。
是夜, 云曦将小不点哄睡了,才将一天积攒下来的尿布收罗起来,打算去厨房烧水。正在井边打水的时候,听到前面传来吵嚷之声, 心里有些奇怪。
以往这时候,梦叶庵早就寂静无声了,哪会有这么大动静。
云曦整了整头上的僧帽,从角门穿到了前院,看见仪静师太与几个小师傅挡在门边,与门外一些人争执着什么。
“师太?”
云曦款步上前,仪静回头见是她,眼里顿时露出一丝惊慌,忙挡住她叫她回去。
云曦尚不明白情况,门外挤进来一个面目粗犷的汉子,看见云曦的时候眼睛一亮,笑道:“没想到这荒郊小庵里的姑子一个比一个漂亮,比京中的花娘也不遑多让!”
云曦听了这调笑之语,也有些不高兴,拧着眉默然不语,调头就要回去。
那汉子不依不饶,硬是将门缝撑开一道通路,整个人挤了进来就要逮人,几个小师傅吓得闪到一旁,一时竟无人帮衬云曦。
云曦眼一瞪就打算跟对方拼个你死我活,另外一道稍微清朗些的声音插了进来:“张副将如此行事,与那地痞流氓何异?”
汉子看到来人,顿时收敛了几分。
来人二十出头的年纪,跟那汉子一样也是一身戎装,身上带着少许疲惫之态,见那汉子扰了人清静之地,浓眉皱起,冷声道:“王爷尚有性命之忧,张副将不紧着找栖身之所,反恃强凌弱起来,可知有违军令!”
汉子想是知道这军令为何,当下眉毛一竖,怒道:“我是副将,谁敢斩我!”
话音刚落,那年轻将领拔刀便抹了他的脖子,只一瞬间收刀入鞘,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只有地上躺着的汩汩冒血的人。
“我是主将,还斩不得一个副将不成。”年轻将领叫手下几个兵将尸体抬出去埋好,转而看向已经吓得呆若木鸡的庵里众人,“我们是京中摄政王麾下,实是因为王爷他身受重伤,需找地方疗伤才叫人四处打探,未想惊扰了诸位,还望师太包涵。”
云曦见他态度良好,可是当着众人的面就毫不眨眼的杀了个人,暗道谁还敢收留你们。
不想,仪静师太听到“摄政王”三字,却像松了口气一样,道了声阿弥陀佛,就给人开了方便之门。
云曦觉得一伙人里尚有方才那般嚣张跋扈的兵,其他的也不好说,深夜里一个尼姑庵收留这些个大男人,实在有点危险,不由靠近仪静悄声道:“师太,将他们留下来没问题么?”
“摄政王不去争那个位子而是辅佐幼帝,已经是难得一见的好人了。”
云曦听了仪静一句不明不白的话,见她一庵之主都答应了,也就没再多说,转身要走的时候看见担架上抬进来的人,一张脸大概因为失血过多,甚是苍白,不过依旧不掩其风采,更是让云曦遏制不住一下扑到了跟前。
“怎么伤得这样重?”
将领见云曦举动,愣了一下后又觉得她出家人慈悲为怀,见了伤者难免同情些,于是顺口道:“王爷胸口中了箭,还得劳烦小师傅烧些热水来。”
云曦日夜祈祷这人千万别跟皇族争储再有牵扯,谁料老天爷就像故意听不见一样,偏偏他又是个正跟人打得热火朝天的摄政王。
云曦腹诽了一顿,见人还昏迷着,也顾不得多想,叫人抬去了后院的空房,烧水送药什么的跑得十分勤快。
她的举动在旁人眼里看着殷勤得有些奇怪,随行的两个下属好奇问那将领:“这是王爷的旧相识?”
将领看着云曦跑前跑后,也拧着眉不解:“王爷何曾在尼姑庵里有过旧识。”
“难道是这小师傅看着咱们王爷长得俊,也动了春心了?”毕竟他们王爷在京中,也是引无数少女竞折腰的人物,有这情形也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