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年,上书房进了好多小伙伴,绵德、穆穆以及八阿哥永璇,成为了新一批学子。
还有福隆安的亲弟弟福康安,乾隆特意赐下了恩典,提为八阿哥的伴读,一时间,嘉妃不说欣喜若狂,也差不了多少了。
十六年年底,嘉嫔被重新封为嘉妃,同年仪嫔病逝,八阿哥的抚养权也重新回到了她的手里。乾隆并未禁止永璇与嘉妃往来,故而母子之间虽然生疏了些,但情谊还是在的。
永琮不是最小的那一个,别提有多得意了,每每被弟弟、表弟、侄子和外甥崇拜的目光看着,整个人都飘飘然起来。
很快,他就飘不动了。
傅恒因为身上的差事,卸下了上书房骑射师傅的职务,引得一大群武官将领们争抢,谁都想夺取七阿哥这块大肥肉。
教出一个绝世天才来,该是多么大的成就!
恰逢兆惠将军从西北任满回京,按照皇帝的意思,入值军机,封内阁学士,等准噶尔战事再起,兆惠即可领兵出征。
兆惠欣然谢恩。乾隆与之拉家常的时候,兆惠问起七阿哥在木兰围场的英勇举动,并笑言,七阿哥的威名,已经传入西北,连他都听说了此事。
乾隆一听,龙颜大悦,爱卿果然懂朕!
兆惠听闻永琮的事迹,心里痒痒的,趁机提出教授七阿哥骑射的请求。
若说傅恒是名将,兆惠的资历比他更胜一筹,论起战功来,也是毫不逊色的。
乾隆一听,立即准奏。
兆惠就这样从众位将军的手里抢来了大肥肉,过后还得了好一阵埋怨。
七阿哥竟被这个“外来的”抢走了……将军们捶胸顿足,后悔不迭,狠狠地咬牙诅咒。
当晚,乾隆把永琮召到长春宫,拎着他的耳朵叮嘱说,兆惠师傅严厉,学武的时候,一刻也不许惫懒。
太子补充道,兆惠狠起来,是会拎鞭子抽人的!
永琮顿时觉得末日到了。
傅恒是他最亲爱的小舅舅,偷懒的时候也只温柔地说他一句,做的不好也不会训斥于他。
听说兆惠将军的外号是西北虎,那还得了?
永琮以往只在读书的时候头悬梁,锥刺股,努力上进,当一条奋发的咸鱼。现在倒好,骑射课也不能开小差了。
永琮心中哭泣,暗暗提醒自己,要让新师傅刮目相看,不能堕了枪王的威名!
最重要的是——如果被鞭子抽了,七爷的脸面就丢大了。
兆惠教导永琮的第一日,惊喜都不足以形容他的感受。他原以为七阿哥在火器一道有着天赋,骑射稍稍弱了些,谁知拉弓的姿势分外标准,力道也是足够的。
兆惠南征北战,战功赫赫,面对幼童,却是温柔得不能再温柔,家里的几个孩子都是被溺爱着长大的。他从未用鞭子抽过人,亦不知道皇上和太子联合给他抹上了“污名”。
他对永琮的表现满意得不能再满意了,眼神里透着慈祥与喜爱。
“七阿哥不若休息一会儿?”兆惠的声音温柔至极,生怕永琮累坏了。
小小年纪正中靶心,虽说弓的重量较轻,但已是不得了的成就了!
永琮疯狂摇头,生怕兆惠发怒,“不,师傅,我要继续练习。”
他不累,他还能战!
休想钓鱼执法!!
作者有话要说: 永琮就这样被他爹和他哥坑成了一条文武双全的咸鱼。
第78章 江南
乾隆二十一年, 暮春时节,江宁府。
草长莺飞的五月,柳枝随微风轻摆, 潺潺水声流淌,青石板响彻着行人不急不缓的脚步声。春日暖融融的阳光洒落, 花蕊初绽,害羞地迎来风的轻抚,光的照耀。
江南几乎大变了样,几年前泥泞的小路不见, 平坦宽阔的水泥路铺躺,道路两旁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朝廷规划修路的时候,依然保留了最原始的烟雨气息, 青石板、水波桥, 承载着江宁府的老旧回忆,静静地矗立在那里。
“包子,热腾腾的包子!”
“京城最新款的香皂售卖喽——”
“大伙们看一看,不列颠购来的香水儿,各位老爷们不给夫人带一瓶么?”
“官老爷们最爱的煤油灯, 衙门特供,这是小的疏通了好些关系得来的两盏……”小贩面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 给驻足的行人卖力地介绍。
煤油灯确实是极好的照明用物,一到夜晚,比蜡烛不知亮堂了多少倍数。只不过价格昂贵,还不是普通百姓们买得起的, 得大批量生产之后,才能飞入寻常百姓家。
煤油灯刚刚制造出的时候,皇帝以此赏给简在帝心的重臣们, 待重臣邀请同僚入府赏玩,京城几乎疯狂了。
过了一年,潮流依旧不减,工部专门开辟了一个供给司,接受京官的预定,地方大员们回京述职的时候,第一件事便是预定几盏煤油灯,出京之时,面上也有光是不是?
行人感兴趣地打量着煤油灯,一听说了价格,面上一变,不舍地瞧了一眼后急匆匆地走了。小贩也没有多少失望,总有富贵人家看得上的!
恰逢清晨,鸡鸣声响彻了没多久,路上行人毫不拥挤。三个半大少年并几位仆从慢悠悠地行在街上,引来了许多注目。
左边的浓眉大眼,身量高壮,一看便是学武的练家子;右边的眉目精致,高挑挺立,和煦的笑意带着书卷气。中间的那位十一二岁的年纪,比同龄的孩子高大了许多,轮廓初显俊秀,格外有神的黑眸灵动极了,特别是华丽的衣裳,满身的贵气,让人下意识地高看起来。
“煤油灯?多少银两?”三位少年伫立在摊前,中间的那位开口询问。他还未到变声期,声音清亮,是再正宗不过的京城口音。
小贩眼睛一亮,快速地扫了一眼他们的穿着,认定是非富即贵的小少爷们下江南游玩了。
这般想着,笑容愈发热情起来,“少爷好眼力!正是煤油灯……几位来自京城,自然认得,也明白此物的珍贵。小的费了千辛万苦得来的东西,您看,这个价格可不可行?”
说罢,手指比划出一个数来。
和珅眉心一皱,这个数,是京城售卖的十倍有余!
虽说路途遥远,运送不易,适当地提一提价是应有之事,可这个价格,太夸张了些。
他正欲开口,永琮截了他的话头,笑眯眯地道:“那就来一盏吧。”
他从腰间的荷包里掏出碎银来,一颗,两颗……小贩眼尖,觑到了卷成一叠的银票,霎时眼睛都直了。
这不叫非富即贵,这就是一个金娃娃啊!
待煤油灯打包完毕,小贩点头哈腰地目送几人远去,下一瞬,给墙根处落脚的几位大汉使了个眼色。
这等金娃娃,可不能放过了!
大汉们会意,眼中露出了兴奋的光芒,像是捕捉到猎物那般,目露凶光。五人咽下口中的包子,拍拍衣袍,左右张望了一会儿,疾步跟了上去。
过了半个时辰,他们回到了小贩身边,领头的那位大喘了一口气,惊慌道:“他……他们直直地进了总督府……”
小贩一惊,“总督府?!”
两江总督的府邸坐落在江宁府最繁华的地段。整整一条灯笼胡同里,坐落着总督、巡抚以及地方重臣的府邸,环境清幽,戒备森严,他们不要命了才会继续跟随。
“这个年岁……难道是鄂大人的子侄?”提到鄂大人的时候,小贩放轻了声音,这位大人的身份摆在那儿,任谁都敬畏。
小贩冥思苦想了一会儿,还是没什么头绪。他终归见识短浅,意识到金娃娃不好惹之后,讪讪地放下了抢劫的心思。
“你们去告诉吕先生一声,就说煤油灯卖出去了一盏,与总督府有关联……”小贩低声吩咐道。
今日的所见所闻总要上报,万一对先生有帮助,那他常三可就熬出头了!
*
上一任两江总督任满回京,皇帝任命兵部尚书鄂容安为新任总督,总领江苏、江西、安徽三省的军民政务,同时兼命他为钦差大臣,彻查两淮盐运贪腐一事。
乾隆二十一年五月初,鄂容安携带家眷到了江宁,同行的,还有一位惹不起的小祖宗。
鄂容安如何也想不通,皇上怎么就把七阿哥扔给他了?
皇后娘娘会放心?太子殿下会放心?
一想到临行前,敏嵘对他的嘱咐,鄂容安就头疼。
头疼归头疼,他得把七阿哥看得牢牢的,全须全尾地送至京城,要是小祖宗哪里有个损伤,万岁爷不劈了他?!
鄂容安一想到永琮信誓旦旦地说“我要查办贪腐大案”,他就不仅是头疼,全身都疼了起来。七阿哥胡闹,万岁爷也跟着胡闹,十一二岁的孩子,哪能宽心哟!
就算七阿哥素来聪慧,文武双全,这贸贸然地远行,人生地不熟的……
唉,头疼,全身疼。
鄂大人吃了早膳,理了理官帽,等会就要前往衙门办公了。
他捧起一碗热茶,漱了漱口,茶水正含在嘴中,永琮清亮带笑的声音从外头响起,“叔父,聪儿给您请安了!”
“噗——”的一声,鄂容安喷了茶水,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咳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