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雅又用请求地声音:“兰儿,你别......”没说完。
玉兰笑了:“事到如今了,我怎么还会骂他呢?我真的什么都不会说了。”
如雅点着头:“会过去的,等着风波过去了,皇上就恢复了。”不说了。
玉兰离了基福堂,晃悠悠地走着,又陷入了沉思之中。
许久,到了天地一家春,要过门槛了,青雀轻声唤着:“娘娘?”
玉兰清醒了,跨过了门槛,说话了:“皇上到底还是去了,一旦去了热河,前朝便真的是肃顺的天下了。”
青雀应着:“皇上去,大臣们自然都跟着去,不会有事的。”
玉兰摇着头:“咱们是去热河避难,还是突然过去的,那一切都是乱套的。国.政乱、纲纪乱、皇权更会乱......肃顺独大了,独大了……”
她到了院子里了,抬头看着正殿,说着:“走,去看看妤官女子。”
滴花殿门口站着呢,玉兰问着:“你们主子当真不去热河吗?”
滴花应着:“我们主儿说她不去。”
玉兰点着头:“我去看看你们主儿。”进殿了。
妤贵妃正在用牛乳润手,玉兰笑着:“你看你滋润的,皇后到底还是仁厚,没有削减你的宫份。”
妤贵妃轻轻哼着:“她呀,外表是个人,里头却不是个人。不如你,里外都不是人,算是个合格的对手。”
玉兰坐了下来:“多谢赞美。”
妤贵妃笑着:“皇上何时赐死我呢?”
玉兰还没回应,妤贵妃继续道:“是了,他光顾着逃命,哪有闲情搭理我。”笑着:“你不跟着他逃命去,还来我这里干什么?”
玉兰睁着眼:“你的罪证已经公告天下了,我是来送你上路的。”
妤贵妃依旧泡着手,笑着:“不用你送,我不用你任何送,我自己走。”
玉兰问着:“你当真不跟着去呀?”
妤贵妃点着头:“我才不跟懦夫走。”
玉兰用手沾了沾牛乳,弹向妤贵妃,继续道:“这夷人要是闯进园子来,糟蹋你怎么办?”
妤贵妃厌恶的表情:“你放肆,他们敢,少在这里羞辱人。”
玉兰笑着:“敢不敢的谁知道。不过,你放心,你人老珠黄的,他们对你没兴趣。”
妤贵妃火气上来了:“你别再这里恶心我了,赶紧滚。”
玉兰叹着气:“你原本有着大好的前途,你的男人也深爱着你,只是碰到了我,这一切便都没了。”
妤贵妃泡好了手,用手巾擦着,应道:“又来了,你别再往脸上贴金了。我不在乎了,什么都不在乎了,反正是你们输了。”
玉兰应着:“是,你的确不在乎了,你怎么知道我不会跟你一样呢?”
妤贵妃用手巾砸着玉兰,笑了:“会,当然会,但你比你晚,你还是输了。”厌烦道:“赶紧滚,别烦我了。”
玉兰难过着:“没有你,我会孤独的,你将永远活在我心里。”
妤贵妃胳膊一挥,炕桌上的盆掉在地上了,叮铃咣当地响着,牛乳流了一地。声嘶力竭地喊着:“滚、滚、滚!”
她瞪着玉兰:“你们这些满人,把我们中华祸害成什么样了,你们是永远的罪人。”
玉兰笑着:“我们,你们?你骂谁呢,咱们可是一家人。”
妤贵妃厌恶道:“去去去,一个个的胆小鬼,逃命去吧。”
玉兰叹着气:“哎呀,我真的舍不得你怎么办?”
妤贵妃更加厌恶了:“求求你,求求你别挂念我,我宁愿死,都不愿被你们挂念。”
玉兰又问着:“你真的不去呀?”
妤贵妃坚定道:“不去,聋了呀?”挥着手:“赶紧滚吧。”
玉兰站了起来:“好,那你保重,等着来生再见。”
妤贵妃笑着:“如果有来生,我一定亲手掐死你跟皇后,夺回属于我的东西,可惜没有来生。”
玉兰点头同意着:“是啊,没有来生,只有今世。”福福身:“保重。”
妤贵妃不吱声了,玉兰走了两步,又转过身来:“你还想看看皇上吗?不看的话,可能永远都看不到了。”
妤贵妃摇着头:“不看了,不看了。”哭了:“你让他保重身子,别死得那么快,他要死在我前头,我会笑死过去的。”
玉兰笑着:“你放心,肯定不会死在你前头,我们都不会。”不说了,走了。
玉兰出了殿,抬头看看天,感叹着:“你说我这心呢,怎么空落落的。”
青雀笑着:“胜利过后,兴奋消逝,总是这样的感觉。”小声道:“娘娘,了结了她吧。”
玉兰笑了:“你忘了,就在这个地方,咱们说过她的结局呀。一定要轰轰烈烈,一定要举世闻名,马上就到期了。”
两个人回殿了,青雀应着:“是,是说过,奴婢给忘了。”
玉兰感叹着:“这么美的地方,我也不想走,可惜啦,世间再也没有这样的仙境了。”进殿了。
第657章 再也没有回来过
夜深了,整个圆明园却灯火通明,这一夜注定无眠。
咸丰正在勤政殿召集亲王议会,在做临行前的最后嘱托,没有人敢拦着他不让他走了,没有一个人敢了。
此次议会,最重要的就是商议留谁下来看守京城,让谁来做皇帝的全权代表。
咸丰心中早有打算了,当然是恭亲王,只有恭亲王最合适。
商讨完毕,定下来之后,其余的大臣都走了,只留下咸丰和奕訢了。
奕訢低着头,恭敬地站着,咸丰从龙椅上起身,走到他跟前了。
咸丰先喊了一声:“六弟。”
奕訢应着:“臣弟在。”
咸丰拍了拍奕訢的肩膀,继续道:“朕从前将你弃之不用......”没说完。
奕訢打断道:“臣弟矫诏再先,皇兄饶臣弟一命,已属天恩。”
咸丰点着头,继续他的话:“兄弟阋(xì)于墙,外御其侮。如今这个情势,朕只有留你守护祖庙,只有你了。”
奕訢应着:“奕訢应着:“臣弟遵旨。皇兄安心,臣弟必不辜负您的期望,定舍生为国。”
咸丰念叨着:“好,好,舍生为国,舍生为国......”
奕訢发觉他说错了话,立即跪了下来,咸丰赶紧扶着他:“起来、起来。”
咸丰继续道:“夷人诡计多端,若他们软硬不吃,你不必强撑,即刻过去行宫避险。”
奕訢应着:“臣弟明白。”
咸丰点着头:“明白就好,明白就好......”
两兄弟忽地没话说了,咸丰顿了一会,问着:“六弟,你有什么要说得吗?”
奕訢应着:“臣弟赋闲了这么多年,重新被皇兄委以重任,心里只有感激。臣妾只想报答皇兄恩典,只想为大清尽力,只想护住祖宗社稷,再无其他妄想。”
咸丰点着头:“皇兄明白,如此,朕力排众议重新启用了你。你一定不要让朕失望,不要让其他人耻笑朕,说朕太糊涂了。”
奕訢又跪了下来:“不会的,臣弟不允许任何人耻笑皇兄。”
咸丰拍拍奕訢的肩膀:“好,咱们是兄弟,祖宗们都在天上看着呢,不能让他们失望。”
奕訢应着:“不会的,兄友弟恭,臣弟永远不会忘的。”
咸丰点着头:“好,好,皇兄也永远不会忘的。”笑着。
…...
咸丰十年八月初八日(1860年9月22),英法联军进逼京城,咸丰携其后宫众妃,以“木兰秋狝”之名,去热河行宫避难。
这一日卯正二刻,咸丰在九洲清晏同道堂进早膳,菜品为:
”金银鸭子一品、猪肉丝炖海带丝一品、鸭子白菜一品、羊肉片炖冬瓜一品、羊肉片炖大萝卜一品、栗子炖鸡一品,猪肉丝煨翅子一品、大炒肉焖酱扞白一品、炀鸡蛋一品、油炒菠菜一品、豆豉豆腐一品、祭神肉片盘一品、煽猪肉片盘一品、祭神肉片汤一品、大馒头一品、蒸饼一品、银葵花盒小菜一品、猪肉丝馄饨汤、老米膳、白米膳、粳米粥。”
这是他在京城、在圆明园用的最后一餐。
然后,他便离开了这里,再也没有回来过,而这个地方也从此消失不见了。
走了,真的走了,行色匆匆,咸丰都没有来得及再看一眼圆明园。
他们没有走圆明园的大宫门,而是从长春园的大东门走,众臣都在哪里等着呢。
他们要坐船过去大东门,咸丰神情哀伤,不发一言,就抱着载淳站在船头。
因为皇上坐船,为求吉祥,每次奴才们都要喊‘安乐渡’,且是传递着呼喊,一直等着皇上停船登岸才不喊。
这时奴才们又喊起来了,载淳什么都不懂呀,他拍着手跟着喊:“安乐渡、安乐渡…...”
咸丰的心一紧,紧紧地贴着他儿子,哭了:“我的儿,今后......今后怕是没有安乐了…...”
载淳吓了一跳,哇哇哇地跟着哭了:“皇额娘,皇阿玛哭了、皇阿玛哭了。”
如雅、玉兰和丽妃船舱里坐着,一听见载淳喊,也都跟着哭了。
如雅起身了,走到了船头,哄着:“淳儿不要哭,皇阿玛没事。”她自己也止不住地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