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丰继续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洪秀全江宁登极,自立为王,那我这个皇帝还算什么......”
众大臣赶紧磕头请罪,齐声应着:“皇上息怒啊......”
咸丰继续斥道:“逆贼伪王,朕如何息怒?如何息怒!”咸丰把脸看向一边了,因为他流下了眼泪。
大臣们看到咸丰流泪了,都赶紧伏在地上,不敢抬头。
杜受田仍旧小声地喊着:“皇上......”
咸丰克制情绪,忍住了泪水,继续说道:“朕的封疆大吏竟如此不堪!传旨下去,署湖广总督徐广缙、两江总督陆建瀛,即刻革职逮问送刑部治罪;抄没陆建瀛全部家产,其子刑部员外郎陆钟汉革职;擢湖南巡抚张亮基署理湖广总督、江宁将军祥厚为钦差大臣署理两江总督,协同向荣、琦善等荡涤江宁,给朕夺回江宁......”越说越没了底气。
首席军机大臣祁寯藻应着:“臣等即刻拟旨。”
咸丰挥挥手,有气无力地说道:“朕乏了,众爱卿先去吧,余下稍后再议。”
众大臣去了,咸丰失了魂魄似的坐在了龙椅上,他面目抽动,又流下了眼泪。
不知过了多久,咸丰渐渐回过神来,离了养心殿,漫无目的走着。张修德领着尚乘轿的人抬着轿子追着,他胆怯地说道:“皇上,您这是要去哪里?龙辇已经备好,仔细身子......”
咸丰顾自地走着,淡淡地说道:“不坐。”张修德不敢再说话,只得领着众人后面跟着。
咸丰停在了钟粹宫前,张修德喊着:“皇上......”还没喊完,咸丰斥道:“滚。”吓得张修德趴在了地上。
钟粹宫守门的小太监也不敢吱声,咸丰走进宫里,殿外候着的宫女看着咸丰疾步走来,赶紧进去殿里禀报。如雅还没出来迎接,他已经走进殿里了,喊着:“都出去。”
如雅不知怎么回事,看了看青鸾,青鸾带着众人,关上门出去了。
咸丰面无表情地坐了下来,如雅端着茶递给他,他招招手,有气无力地应着:“不用。”
如雅便问道:“皇上这是怎么了......”
咸丰像是旁边没有人似的,顾自地说着:“朕就是想静一静……雅儿,太平军攻占江宁,洪秀全登基称帝......大清要亡在朕的手里了……”
如雅不禁抖了一下,手中的杯子摔碎在了地上,立即跪了下来,可她实在不知说什么好。颤抖地念着:“皇上,皇上,臣妾......”
茶杯摔碎的声音,没有给咸丰带来一丝震动,他依旧无神地坐着,顾自地说着:“朕自登基,便殚精竭虑,宵衣旰食,竟还落得个一败涂地的结果。内忧外患,这千里江山要亡在我的手里了......”
如雅仍旧不知说些什么,只得跪在地上,轻轻地喊着:“皇上,皇上......”她抬起头来,看到咸丰的脸上竟流满了泪水,她的心被什么剜了一下,忽地疼了起来,赶紧低下了头,眼泪也跟着流出来了。
咸丰站了起来,他又自言自语道:“朕有些困了。”便向床前走去。
如雅赶紧站了起来,扶着咸丰,替他宽衣,侍候他睡下了。
江宁失陷的消息,犹如惊天霹雳一样,在后宫炸了锅。储秀宫中的玉兰,刚刚起床洗漱完毕,周来宁宫外面跑进来了,气喘吁吁地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她:“主儿,太平军攻下武昌,又连占九江、安庆、芜湖......最终攻陷江宁,伪王洪秀全登基称帝,定都江宁了......”
玉兰也浑身一抖,睁着大眼看着周来宁:“怎么了,称帝定都?”
周来宁哭丧着脸:“是,国家大事,奴才不敢妄言。”
玉兰的手不禁紧握,霍地站了起来:“芜湖也失陷了,阿玛......”惊恐地看着周来宁:“有没有我阿玛的消息?”
周来宁应着:“奴才不知,奴才只听说安徽巡抚蒋文庆兵败被杀;江西巡抚张芾(fú)革职留用;湖北巡抚常大淳全家自杀殉国;江苏巡抚杨文定、两江总督陆建瀛不战而逃连同湖广总督徐广缙均革职逮问......”
第183章 阿玛犯了滔天大罪
玉兰的眼泪立即滴了下来:“什么?巡抚被杀,总督不战而逃?一品大员、封疆大吏竟如此不堪!那阿玛小小道台......”
玉兰站不稳了,差一点摔倒,幸亏燕儿及时扶住了她。她看着燕儿,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不住地说着:“燕儿,阿玛完了,完了。”
燕儿也哭得泣不成声,根本没办法回答她,青锦过来了,赶紧扶着玉兰坐下来,对着周来宁说着:“快点再去御前打听打听,说不定知道大人的消息呢。”周来宁去了。
玉兰紧紧地握着青锦地手,满脸的泪花,摇着头说道:“不要打听了,堂堂总督都只顾逃命,我阿玛一个道台指定凶多吉少......”
青锦点头应着:“主儿安心,大人毕竟不是武官,定能平安脱身的。咱们耐心等着,若是出事,定有家信北上的。”
玉兰恍然大悟,不住地点着头:“是,是,还有额娘,还有婉贞呢,她们会来信的。”又忽然紧张起来:“如若阿玛也弃城而逃,那,那......”又霍地站了起来:“完了,完了......”
青锦依旧淡定,燕儿依旧泣不成声,青锦道:“两江奏折哪怕八百里加急,也得几日到京,太平军指定几天前就攻占江宁了。大人如果陷入困境,也指定即日来信,信件走得慢,或许再等两日就能收到了。”
玉兰看着青锦,勉强挤出一丝微笑,紧紧地握着她的手,点着头:“难为你如此安静,我实在害怕。”说着坐了下来,苦笑着:“我了解阿玛,阿玛胆小怕事,完了......”
青锦叹着气:“唉,总督大人都只顾逃命,众官吏难免不会纷纷效仿。”
周来宁外面飞奔过来了,扑在玉兰脚下,哇哇大哭。玉兰看他这个样子,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她突然不难过了,看着燕儿又苦笑了一下。
青锦赶忙说着:“周来宁失仪了。”拿眼嗔着他。
周来宁抹去泪水,跪在地上说着:“主儿,奴才听御前的消息说,弹劾各路官员的奏折堆满了养心殿,军机大臣们殿外站着,却寻不见皇上。奴才依稀听得,惠征大人以押解饷银为名,带着一万两银子及夫人、小姐逃到镇江,被退守镇江的江苏巡抚杨文定收留了,性命暂时无虞。”说完轰隆隆磕头:“奴才只是听说,不知真假,主儿安心等家信。”
玉兰点着头,青锦赶紧对周来宁挥手:“下去吧,时刻留心点御前的消息。”周来宁又爬出去了。
玉兰又哭又笑:“我是宫嫔,他们对我阿玛自然格外关注,不战而逃,也是我阿玛能做出来的事情......完了......”
青锦只得安慰着:“主儿安心,大人安全就好。”
玉兰地抬头看着青锦,眼泪模糊了双眼,根本什么都看不清。说道:“安全?国.家.大事,武.官.怕死,革职查办还是即刻绞杀还是株连九族?总有一个。”不禁攥着拳头:“懈怠军.政,藐视军.纪,都该枭首示众,凌迟处死......”
燕儿不禁呼喊着:“小姐?”
玉兰泣不成声:“阿玛,皇上会放过阿玛吗?”
青锦赶忙说着:“主儿安心,别人不敢说,惠征大人到底是国丈,皇上会从宽处理的。”
玉兰又不禁说着:“就是因为阿玛是国丈,皇上才不好徇私枉法。再者,我阿玛算哪门子的国丈,皇后的阿玛才是正儿八经的国丈。”
青锦接话道:“主儿安心,皇上正宠爱您,到底有您这一层关系在,皇上会刀下留人的。”
玉兰摇着头:“这可不是一般的懈怠,太平军都称帝了,不知道皇上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青锦接话道:“主儿,事已至此,那就不得不好好打算了,只有去求皇上,才能保全大人性命。”
玉兰摇着头:“此刻不行,皇上正在气头上,哪里会见我。”
青锦又说道:“那咱们先去求皇后?她与主儿要好,或许会替主儿求求皇上。”
玉兰点着头,拿着手帕擦眼泪,又苦笑了一下:“不哭了,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尽管阿玛犯了滔天大罪,我做儿女的,只要能救他一命,哪怕摘胆剜心也在所不惜。”叹着气:“此事非同小可,皇后也不敢插嘴吧。”摇着头:“替我宽衣吧,先去钟粹宫请罪。”
玉兰不知咸丰此刻正在钟粹宫中悲伤着,她摘掉所有装饰,穿着一身素衣过来了,看着宫里宫外都是人,便明白了。张修德急得跺脚,看她过来了,都忘记行礼了,赶忙说着:“兰主子过来了,您怎么这样的打扮?”
玉兰苦笑了一声:“皇上在这里啊?公公眼明心亮,我这是脱簪待罪啊。”
张修德哎呦一声:“好主子,您还是先回宫里吧,皇上正在气头上,谁都不见。”
玉兰说道:“请罪是我个人的事情,皇上见与不见都不重要。”不搭理张修德了,走进了院里。
青鸾殿廊下站着,看着玉兰满脸的哀痛,又毫无装扮,心底里极其诧异,赶忙行礼,问着同样的话:“主儿这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