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他再说什么,就有人把他‘请’了出去。
第二日早朝,瑞王黑着脸,质问祁王道:“刑部尚书乃是六司重臣,今年才四十有四,三弟你这样不明不白的以年迈为由,把一个二品大员随意贬黜,难道不怕父皇怪罪吗!”
祁王笑意温和道:“二哥此言差矣,父皇既然把玉玺交给我,赐我监国之权,那就代表他将一切的事情都放心交给我了,张尚书致仕后,曹司郎会顶替他的位置,二哥觉得父皇会不放心曹司郎吗?”
瑞王恨得咬牙切齿,祁王此举,分明就是在折他的羽翼,但刑部尚书由曹必酉顶上,父皇即便心里会有意见,恐怕也不会多说什么。
没想到一个王家,反倒让他又折进去一员大将,瑞王紧攥拳头,只能硬生生吃下这个亏来。
朝臣们心里都犯着嘀咕,祁王这回简直是太猖狂了,这不是借着监国之权,明晃晃的打压嘛,之前祁王虽然也和瑞王斗法,但明面上到底都还过得去,不至于这么难堪,这好像不太符合祁王的一贯作风。
难道是他以为握住了玉玺,就开始肆无忌惮起来,如果是这样,祁王也真是太沉不住气了。
可让大家没想到的是,沉不住气的事情还在后头,祁王从小事入手,接二连三的拔掉了瑞王在朝中的拥护者,这其中不乏多是世代功勋的公侯,和居于高位的众臣。
这让原本倒向祁王的不少大臣都觉得不太好,毕竟祁王如今只是监国,既不是皇帝,也不是太子,万一皇帝问罪下来,祁王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明面上一时风光,但却太鲁莽,大家等着盼着,就猜准了皇帝得知后,会雷霆之怒,收回玉玺,问责于祁王。
可是内宫中一点动静也没有,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有人开始猜测,恐怕皇帝已经不好了,祁王这才敢这样放肆。
流言很快被传了出去,一层阴翳很快笼罩着京城,一时间大街小巷的人都知道,皇帝命在旦夕,大晟将要亡君了。
如今储君之位悬而未定,祁王手持玉玺,要是皇帝真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走了,恐怕祁王就会顺理成章的登上大宝。
有的人暗自窃喜,也有的人焦头烂额,一趟趟往瑞王府跑,只求能得个水落石出。
可瑞王又怎么会知道内宫的消息,这事瞒死了,紫宸殿上下口风极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平日里安插的那些眼线,如今连内殿都进不了,更别说得知皇帝是好是坏了。
但越是瞒着紧,就越能说明问题,他了解自己的父皇,他绝不是一个听到祁王这样滥用权力,还能坐视不理的人,皇帝的威严不允许任何人来挑衅。
能解释清楚的恐怕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皇帝真的出事了。
他懒得应付那些惶惶来求的人,随意打发了以后,就开始仔细琢磨起来。
不能再坐以待毙了,再让祁王这样一天一个的贬黜下去,皇帝病好不好且两说,他的人都得先被拔光。
他重整衣冠,直入内宫。
内监们在广德门就将他拦了下来,上来同瑞王说话的,是跟了皇帝多年的李大监。
他带着笑呵腰道:“陛下病恙,早已吩咐了不见任何人,瑞王殿下请回吧。”
瑞王近他一步,咄咄逼人道:“父皇是什么时候吩咐的,是将玉玺交给祁王之前,还是之后?”
李大监浮着虚无的笑意,姿态很谦卑,但话里的语气却不容小觑,“殿下,请恕老奴无可奉告。”
瑞王冷笑一声,“无可奉告?到底是父皇不让你奉告,还是他祁王,大监在父皇身边多年,难道不知道父皇最恨近宦勾结吗?”
李大监微微一笑,不卑不亢道:“殿下言重了。”
瑞王看了一眼广德门后的紫宸殿,漫不经心道:“如果,今日本王一定要进去呢?”
李大监没有回答他的话,但身边的禁卫军却齐齐押刀,算是告诉了他答案。
瑞王连道几声好,而后甩袖离去。
第66章
十一月二十八日, 诸事皆吉,此等良辰吉日,云锦红毯从内宫一路铺到了朱雀正门, 数百名宫婢夹道相侍, 百姓掷花以表喜悦之情。
这一日是芸书公主出嫁的日子, 历来公主出嫁, 自皇宫出来, 乘金辇,盛红妆,用绣满珍珠玉石的绢扇遮面, 每十步一停, 五十步下辇跪拜中宫,百步撒金豆子,所到之处,百姓们皆高呼赞扬。
从皇宫到白府,着实是一段不短的路程, 虽有金辇, 但这十步百步的折腾,仪仗还是直到将近正午才至府门口。
自古以来, 能尚公主的,最次也都是殷实显贵的人家, 尤其是像白家这样书香门第,若有子弟仕途无望,尚个公主和皇室攀上关系, 以后走路出去,腰杆子都比其他人要直。
白连时和白夫人心中曾有那么一点遗憾,但见到如此盛大的皇家仪仗时, 心里又顿时开阔不少,听闻芸书公主才貌双绝,性情又好,缙儿那个死心眼的,即便眼下还较劲儿,等真娶进来,好好相处,一年两年,想必也都尽好了。
毕竟这天底下,除了太后皇后,哪儿还有比公主更尊贵的女人了呢。
更何况缙儿那个性子,真让他进官场,恐怕也斡旋不开,不如尚了公主,做个驸马,好歹一辈子做个富贵闲人。
这样想着,白连时宽慰不少,与白夫人一道对着公主仪仗远远跪下,“公主万安。”
虽然芸书公主拜了堂就是他的儿媳了,但公主就是公主,得先尽了君臣本分,再论长幼身份。
公主微微抬手,示意他们起来,而后有侍女替她拎起裙角,方便她跨槛入门。
白府今日一派喜气,为迎公主,他们提前几个月就开始准备了,不过也只有这一日,公主出嫁礼部都会置办好她们自己的公主府,等拜过堂洞房后,第二日一般公主和驸马都会带着陪嫁去公主府居住,逢年过节进驸马家吃顿饭问个安,就算是全了孝道。
不过这并不影响白府为此专门的修缮布置,今日但凡京城里有头有脸的,都被请到了府上吃喜宴,康宁自是不必说,不过叫众人侧目的是,云露华也来了。
有点年纪的都还没忘了当年的舞弊案是谁上折,一石激起千层浪的,白家和云家按理来说该是世仇,为何这云露华还能来吃喜宴,当真是女人嫁了人,就将那些血海深仇一并都忘了么?
这当然不可能,其实云露华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什么,总之她今天几乎可以说是被陆渊赶着过来的,还顺带将金凤纤云和两个孩子都丢给了她,只说芸书公主出嫁乃是大事,他今儿个不得空走不开,叫她代表着他去。
云露华直翻白眼,这有什么好代表的,虽说他和白连时每日朝堂上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但两个人一向没什么交集,若真碍于情面,不愿落人口舌,差个小厮送份礼过去也就得了,何必非要让她出来吃喜宴。
要是碰到白缙,今儿个还是他的大喜之日,生出什么幺蛾子来,又是麻烦。
不过还好有康宁在,二人吃吃宴说说话,时间倒也打发的快。
自芸书进府后,众人都一下子沸腾起来,尤其是孩子们,争着抢着想去看新娘子,如今离拜堂还有些时候,可达迓也跟康宁痴缠起来,闹着想看看小姨母。
康宁和芸书的感情算不上多深,但打从回京以来,打照面的次数多了,也能说上几句话,经不住孩子缠,便打算带他去看看。
于是云露华问燕姐儿,“你也想去瞧新娘子吗?”
燕姐儿低着头没说话,可达迓替她说了,“她想去的,刚刚她还和我说想,云姨母,你就让我们去看看吧~”
云露华无奈,只能起身,揽过在旁边蹦蹦跳跳的慎哥儿,随着一道去了。
拜堂之前,新娘子都会待在新院的碧纱橱中,她们过去时,有个宫女从里头出来,迎头撞上,神情慌张不已,忙俯身颤颤巍巍道:“给...给公主请安...”
康宁皱了皱眉,嗯了一声,绕过她正打算进去,那宫女吓坏了,赶紧挡在她面前道:“回..回公主,六公主身上有些不方便....”
康宁狐疑道:“大喜的日子,有什么不方便,若有什么不适,随行的太医呢?”
那宫女眼神闪躲,支支吾吾半天,没句顺溜话。
康宁和云露华相视一眼,察觉有点不对劲,当即将这宫女押住,径自入了内室。
隔着屏风,隐隐约约能看见一个曼妙身影,见到一行人闯进来,也慌了神,康宁见屏后有人,也松了口气。
“听外头宫女说,你身上有些不方便,今儿个满京城的眼睛都盯在你身上呢,真有什么不舒服,别强撑了,叫太医来看看。”
那屏后身影动了两下,没吱声。
康宁见她不说话,还以为她对这门亲事的气没消,边往里走,边安慰人道:“得了,知道这门亲你原先看不上,但也没法子,都到这个份儿上了....”
话音未落,康宁看到那人的脸时,登时怔住了。
下一刻,只听她严词厉色道:“芸书呢!她去哪里了!?”
云露华闻言进了屏风后,结果看到那披红戴冠的,根本不是芸书,而是一个陌生的女子,不过身形与她有几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