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最痛苦的地方,索菲娅连连深呼吸了几下才让自己平复下来,得以继续说道:
“艾琳,你知道从小到大我有多羡慕……或者说是嫉妒你吗?明明是同一个父亲的女儿,你却从小被父母娇宠着长大,可以无忧无虑地当一个任性的贵族大小姐,而我却什么都没有。虽然你们克拉伦斯家也没落了,但你的生活最多也只能算是拮据了些,而伯爵先生撒手人寰后我作为他唯一的‘孩子’却要承担起他全部的债务!就算你父母都已经过世了,但你好歹还有疼爱你的舅舅和舅母,他们为你找了门好婚事来保证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而我呢……我那美国的远房亲戚其实已经为我寻觅好了,我都打听到了,他们要把我嫁给一个快六十岁的老头子!只要我嫁,那个老头子便同意帮他们偿还他们欠下的赌债!一旦这艘船抵达美国,我将迎来的是噩梦一样的下半生!”
就在这一刻,艾琳恍然大悟:“所以……你从一开始就决定了要在这艘泰坦尼克号上寻觅猎物!”
难怪索菲娅会在第一次见面时就了解克里斯的那么多事情,估计是早就调查清楚了,或者说索菲娅早就把这艘船上所有单身权贵的情况都查遍了!
“没错,克里斯就是我的头号目标,而且我也是真的被他吸引了。这样一个优秀的男人,我没有理由不去爱上他。你知道吗,昨天傍晚,在甲板上与克里斯其实并不是偶遇……而是之前我已经观察了两天,每天那个时候他都会去甲板上散步。所以我提前和安娜商量好了,到时候去那里演一出戏。安娜故意挑衅你,以你的脾气那天应该会直接和安娜动手,不用指甲划破她的脸不罢休才对,结果你居然……”
一想到自己筹谋已久的一个局竟然以那种结果收尾,索菲娅的心中满是仇怨与不甘。
而听着索菲娅在那里哔哔,艾琳心中简直无数个草泥马呼啸而过……是啊,是啊,按照那天索菲娅的计划,她和安娜两个人毫无形象地互抓互挠开来后,索菲娅就可以如圣母如天使般地上前,以优雅动人的姿态劝架,然后正好让路过的克里斯看到,不说一击必中也起码会有一个良好的开端。
……真特么一个个都是戏精!
“所以今天把我关在这里的这出戏,也是你和安娜提前商量好的了?”艾琳说出这句话时近乎是咬牙切齿。
“没错,因为安娜和我都很讨厌你、我们也都有着相似的命运,所以我们才能更加理解彼此!”
索菲娅用更加狠戾的语调回应着艾琳,语气简直称得上是恨之入骨:
“我没想到克里斯居然会爱上你!昨晚舞会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了,后来就在准备和我跳舞时,克里斯却突然说自己有些事情先离开了。我其实一直偷偷尾随着克里斯,我看到了你们在一起玩儿得有多开心!你知道吗,当时我整个人都快要疯掉了,恨不得冲动地去房间里把你杀掉!结果,就在我准备冲去你房间时,却看到了一个男人在那种凌晨时分从你的房间里走出来……艾琳,你说这件事要是让其他人知道了,尤其是让你那位未婚夫格威先生知道了,会怎么样呢?”
“我不想知道会怎么样!你现在先放我出去!”艾琳感觉自己现在简直就是热锅上的蚂蚁,命都要没了还管名声做什么!
“放心,作为借用你身份的报酬,我不会把你和野男人半夜幽会的事情说出去的,明天我就放你出去。”此刻索菲娅眼中已是一滩死水。
只要今晚能够成功,那么无论是出于外界舆论压力,还是出于克里斯本身的绅士品格,他都一定会对她负责的。只要能够嫁进布尔诺维奇家,那么她就终于可以摆脱她那该死的命运了!
听到索菲娅有要离开之意,艾琳狂躁地猛砸着门:“别走啊你!快开门!开门!索菲娅!这艘船再过不久就要撞击冰山沉没了!你快放我出去!”
“哈哈!艾琳,你果然还是那个头脑简单的大小姐,居然会用这种愚蠢的说辞……今晚,你就先老老实实呆在这里吧。”
说完,索菲娅也不再去理会艾琳的咆哮,冷着脸离开了。
第8章
人类总是认为自己是能够征服大自然的,而人类也的确是在征服大自然的过程中一点点向前进步。
然而当大自然真正展现出自己的力量时,人类才会感受到自己的渺小和无助,随之体会到的,便是绝望。
1912年4月14日,这一天的最后时刻——23:40,泰坦尼克号撞击冰山,这场世纪海难终于还是降临了。
“所有引擎减速!左满舵!三号螺旋桨倒车!”
二十分钟后,4月15日0:00,泰坦尼克号总设计师托马斯.安德鲁对船的损毁情况做了一番评估后,最终还是得出了这艘船已经没有希望了的结论,并且只能坚持不到两个小时了。
随即,史密斯船长下达了开始释放救生艇的命令,然而救生艇有限,所有救生艇加起来最多也只能为一半的乘客提供生还的希望。
“让妇女和儿童先上救生艇!”
这是纵横大海一生的老船长下达的最后一道指令。
最初的惊慌过后,在船员的组织引导下,伴随着救生艇登陆处附近乐队成员们为舒缓乘客情绪而演奏的音乐,人们还算井然有序,虽然嘈杂声不断但尚未出现太大的骚动。
站在排队等待上船的妇孺队伍中,索菲娅仍然在浑身发抖,今晚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多到她现在整个大脑都还在轰鸣中。
把艾琳关在船底的那个杂物间后,她原本是打算按照自己的原计划执行的,结果意外的是,那个被她买通的侍者告诉他,向来睡前要点一小杯葡萄酒来安神的克里斯今晚却偏偏什么酒都没点!无论侍者怎么旁敲侧击地提醒克里斯,克里斯都表示今晚不需要葡萄酒,这也导致她的计划根本无法进行下去。
而就在她一筹莫展的时候,突然感觉到船被猛震了一下,没过多久,便被船员告知这艘船要沉没了,立刻准备上救生艇。
“索菲娅,艾琳她……她现在还被关在船底的那个杂物间里,对吗?”排着的队伍中,和索菲娅并排而站的安娜小声询问,“要告诉船员,去把她放出来吗?”
“当然不要。”索菲娅斩钉截铁地说道,眼中也流露出一道狠戾的神色,“这样……不是正好吗?没有她的话,我们做了什么,不就彻底没人知道了?”
原本对她而言,只要计划能够顺利进行,那么事后无论艾琳怎么指责她,怎么控诉她,怎么在众人面前抹黑她都无所谓了,反正她的目的已经实现。而如今计划根本无法实施,可如果艾琳死在这场海难里的话……就没人知道她做了什么了。
如此看来,这次意外的海难对她而言反而是个天赐良机。
就在索菲娅打定了主意并且交待安娜也不要声张时——
“索菲娅!”
听到熟悉的呼唤自己的声音,索菲娅惊喜地回头,只见克里斯拨开人群朝她走来。
只是走到她面前后,第一句却是……
“艾琳呢?你有看到艾琳吗?她没有和你在一起吗?”克里斯着急地询问着。
当得知船撞击了冰山,船长已下令乘客搭救生艇逃生这一消息后,他根本没有精力去感叹艾琳从梦中得到的那个神预言,当即便跑去敲艾琳的房门,让她立刻出来去救生艇那里排队。但是无论他怎么敲都没人开门,最后终于让路过的船员拿钥匙打开后,却见屋里空无一人!
他以为艾琳已经去排队了,结果到甲板上把所有地方都找遍了,也没有找到艾琳的身影!
而此刻,看着克里斯眼中那满满的焦躁与惶恐,索菲娅突然生出了一份心死了般的绝望:
“都到这个时候了你居然还在担心她?船长下令女人和小孩先上救生艇,如果时间来不及让男士登船的话,你难道没有想过吗,你可能会死在这里。”
“我已经做好觉悟了,如果无法逃过这一劫,我会像个真正的男人一样死在这里,但是在这之前,我必须要去救艾琳。”一贯的修养以及刻在骨子里的贵族精神让克里斯无法在这种时刻选择逃避,去和妇孺争抢救生艇的位置,但是在绅士地迎接死亡前,他必须要先让他心爱的姑娘平安。
而此刻,看到索菲娅的这副神情、再听到索菲娅说出的这种话,显然是对艾琳的生死漠不关心,克里斯下一秒便明白过来了……这女人根本就不是真心待艾琳的!他的傻姑娘完全被自己这个所谓的“好姐妹”骗了!
克里斯强压下心头的愤怒,保持冷静地质问道:“艾琳她现在在哪儿?”
“我不知道。”索菲娅也回得很干脆果断,不带一丝感情。
充满压迫感的眼神瞪视了索菲娅三秒钟后,克里斯知道从这女人嘴里是问不出什么了,也就不再耽误工夫,当即便准备回船舱里继续找。
就在抬脚转身时,索菲娅却是突然拉住了他的手臂,急切地说道:“别去,克里斯!你没听到刚刚那边发出指示了吗,现在右边的逃生口已经开始下放救生艇来供头等舱的男性乘客使用了!你现在应该立刻去那里排队上救生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