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听起来很刺耳、很无情，但曼弗雷德也知道这就是当下的事实。美国同样狡猾得很，就这么隔岸观火，用欧洲战火的血与泪来铸就他们的金山银山，等战局明了后再站队也不迟。
“我不是政客，我不懂也不想去懂这些政治。我是个军人，我的职责就是为我的祖国献上我的忠诚，这对我而言优先于一切。”曼弗雷德表示出了他的信仰，而看向奥利弗的目光却很复杂，甚至有一丝遗憾与痛惜，“奥利弗，你已经越来越不像一个军人了。”
奥利弗却是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都说了，我现在只是个商人。军人需要的是忠诚和勇敢，而商人要做的就是赚钱和赚钱。”
知道这个话题已经无法再进行下去了，曼弗雷德也就不再纠缠，索性做回朋友来聊天。
“对了，你怎么不叫你太太一起来共进晚餐，你去年婚礼我也没赶得上参加，我都还没有见过你太太呢。”曼弗雷德问道。
过去这一年多来他从各方面了解到的消息是，这对儿夫妻感情好得不得了。但是今天怎么觉得……他这位奔三的老朋友还是给人一种没人管的单身汉的感觉。
而当艾琳被提起后，奥利弗的脸色也沉下了几分。
这些天他过得不好，一点都不好。无论工作的时候多么心无旁骛地投入，工作一结束，满脑子就都会被她所占据。尤其是深夜躺在卧室的床上时，明明知道她就在离他不远的另一间房间里，但是却觉得和她隔了千山万水，不知该如何逾越。
“怎么……吵架了？”察觉到好友的脸色不太对劲，曼弗雷德试探性地问道。
“没有。”
“哦，那就好。”
“也许……比吵架更严重。”
“啊？”
轻叹了一口气后，奥利弗神色疲惫地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了好友。
听罢后，曼弗雷德除了惊讶于当初船上遇到的那个贵族小姐就是好友的未婚妻并感叹缘分这种东西真特么的神奇外，也不禁陷入了沉思。
终于，忍不住问道：
“奥利弗，也就是说，只要未婚妻不是实在糟糕到无可救药，那么无论她是什么样的人，你都可以和她结婚过日子，并且将她视为‘妻子’，尽到一个‘丈夫’应尽的责任？”
这话如今奥利弗听起来总觉得不舒服，但不可否认，事实就是这样：
“嗯。”
听到肯定的答复，曼弗雷德简直无语了，忍不住感叹：
“……你这男人简直太可怕了。”
“听起来可不像是夸奖。”奥利弗撇了撇嘴。
“废话，当然不是。”曼弗雷德白了他一眼，继续正色说道：“奥利弗，说真的，你一直没有告诉过她你就是‘杰克’的事情，其实也不是不信任她……而是因为，潜意识里你很害怕吧。你害怕把一个真真实实、完完整整的自己展露在别人面前，这么多年来，除了你父亲，你都不愿意让任何人那般深刻地认识自己。你心里一直守着那层其实脆弱不堪的保护膜，而她在不断地深入你的世界、不断地侵入着你的内心，这让你害怕了……胆小鬼。”
第71章
这顿晚饭并没有用很长时间, 奥利弗便又邀请曼弗雷德到家里做客，再好好叙叙旧。
刚把车停进车库里, 一走到屋门口，便撞上了提着个随身小行李箱正要出门的艾琳。
“你……”奥利弗看到这情景, 一时间莫名有些慌乱, 甚至脾气有点上来, 冲动地便开口：“你这是……”
只是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急着赶时间的艾琳便直接打断道：“我舅舅他生病了, 而且很严重, 我得去看他，一个半小时后有一趟开往纽约的火车，我赶时间。”
“呃……哦。”奥利弗被噎了一下, 但心中也莫名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这时, 注意到奥利弗身旁站着的曼弗雷德, 艾琳当即便认出了对方正是当初泰坦尼克号上和奥利弗在一起的那个男人, 怔了一下后, 也是带着些歉意地点头致意：
“抱歉, 先生, 按理说应该好好招待您的，但是我现在有点急事，还望见谅。”
“没关系，不用在意我的, 您请便。”曼弗雷德也回以了一个绅士的笑容。
艾琳也回以微笑, 就在一只脚刚刚迈出大门的时候, 突然被身后的声音叫住。
“等等！我送你去火车站。”奥利弗边说着边重新从口袋里拿出车钥匙，不由分说地便拽着艾琳往车库走，然后给曼弗雷德丢下了一句，“进去等我，我一会儿就回来，你先随意。”
曼弗雷德耸了耸肩膀表示自己无所谓，艾琳则是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她像是个横插一脚的第三者，这俩好基友之间才是真爱？
……
曼弗雷德也不是第一次来格威宅了，因此并没有什么拘谨的。看到角落里柜子上摆着的国际象棋后，就这么一边自己跟自己下着棋，一边等奥利弗回来。
已经快夜晚十一点的时候，奥利弗终于回来了。
抬头看看墙上挂着的时钟，曼弗雷德一脸调侃地说道：
“火车应该是两个小时前就已经开走了吧，你从火车站开车回来，需要这么长时间吗……别跟我说路上堵车，都已经这个时间点了，芝加哥的交通状况还不至于糟糕到这种地步吧。”
直接不给奥利弗任何找理由的机会，甚至用表情来表达“你这家伙肯定在送走老婆后，一个人在火车站里思考了半天人生”。
奥利弗白了这家伙一眼，直接一把夺走曼弗雷德刚刚从桌上的果篮里拿起的苹果，送到自己嘴里咬得嘎嘣脆：
“废话真多啊你。”
“说真的，你夫人不错，并不是那种要么墨守成规死板无趣、要么娇滴滴脾气大的英国贵族大小姐。”曼弗雷德开口道。
“你怎么看出来的，就凭刚刚接触那几分钟？”奥利弗挑了挑眉。
“当然不是。”曼弗雷德环顾着这栋宅子，笑了笑，“我记得我上次来的时候，你这栋房子冰冷得连旅馆都不如……”
“那是因为现在是夏天，你上次来的时候是冬天，然后我平时也不怎么在家里住所以懒得生炉火。”奥利弗面无表情地打断。
笑容僵在脸上并渐渐消失的曼弗雷德忍不住用德语破口骂了句，奥利弗虽然听不懂德语但却满不在乎，因为他知道这小子的骂人水平……最多也就能骂个“shit”，他也不好意思去欺负这个名门贵族出身的小少爷。
“我的意思是说，你这栋房子过去一点烟火气息都没有，连旅馆的人气都不如，简直像个停尸房。”骂够后曼弗雷德接着说道，再次打量着四周，“但是，现在，看起来倒像是个家了，而且哪怕是一些细节的小地方都布置得很用心，我可不觉得是你这种家伙会有的生活情趣。很显然，是你夫人改变了这个家，你跟过去比，呆在家里的时间也更长了不是吗。”
奥利弗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静静地思考着，脑海里过电影般地回顾着这一年多来发生的事情。他确实更愿意会家里呆着了，不，或者说是变成了一种习惯，就连瓦伦先生都会在工作之余偶尔调侃他更像是个正常人了。
并不在意奥利弗现在到底有没有在听，曼弗雷德只是继续说着他的想法：
“就像刚刚，你看到她提着行李箱要出门，是不是第一反应她要和你分居了，本能地就恐慌了，甚至恐慌之下差点发脾气……啧，这可一点都不像你了，你个自控且理智到变态的冷血怪物。如果刚刚不是她赶时间没在意到你情绪的变化并且直接打断了你即将说出口的话，你俩恐怕会起矛盾然后吵起来吧。至少我所认识的那个奥利弗.格威，绝对不会在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还没搞清楚前就随意下定论，而且就算内心情绪波动多么大也不会表面上就展露出来，情绪失控什么的就更不像是会发生在你生的事。”
半晌，除了沉默只有沉默，就在曼弗雷德已经放弃等这个闷骚的家伙会有什么反应时，这人终于缓缓开口：
“所以呢，你想要表达什么？”
知道想要让这个内里复杂矛盾的家伙明白点什么不是件容易的事，曼弗雷德无奈地叹了口气：
“呐，奥利弗，还记得吗，那年你驾驶的飞机出了状况，你差点就没命的那次……命悬一线的时候，你害怕了吗？”
“当然没有，那是一个飞行员应有的觉悟。”奥利弗皱了皱眉头，不明白为什么曼弗雷德会突然提起这件陈年旧事。
“那，去年春天，泰坦尼克号沉船的时候，我们俩一起跳海逃生，你心里应该也很清楚我们生还的几率很渺茫……那个时候，你害怕了吗？”
“没有，怕的话我早就想办法挤上救生船逃生了。”
“那么……”曼弗雷德话锋一转，认真地看着面前眉头皱得更紧的男人，“几个月前，在巴拿马，暴.乱发生后，你陷入险境的时候，害怕了吗？”
原本张嘴就想说“没有”的奥利弗话到嘴边却是止住了，怎样都说不出口。因为他知道，巴拿马的那次，他第一次在感到了害怕、感到了恐惧……他怕他再也见不到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