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太监忽然高呼一声:“皇后娘娘驾到。”
褚玥神色清明,拨开叶子往下看,只见一身着正红宫装的雍容女子进入院门,身后跟着十来宫人,自带威亚气场,唇角却常含着三分笑意,雍容华贵地将叶昭仪扶起身:“妹妹不必多礼,听闻你昨夜受到惊吓,本宫特意来看看你身子如何。”
叶昭仪未料皇后来的如此突然,平日的嚣张跋扈全然不见,小手飞快背到身后,将玉簪悄悄过给身后的丁香,这才站起身,脸色依旧有些发白:“多谢皇后娘娘关心,臣妾好多了。昨夜的惊吓……都是这吴总管搞得鬼。”
褚玥将叶昭仪做贼心虚一般的动作看在眼底,虽然不知道她为何不敢让皇后看到这一枚簪子,可心中觉得不对,眸光一转,见皇后刚质问完吴总管,听得他苦声求饶,一口一个‘簪子不是老奴偷的’,皇后好奇道:“妹妹,你丢的簪子……当真是在吴总管身上搜到的?宫中相似甚至一模一样的首饰也是有的……”
叶昭仪心口一抖,连忙说:“皇后娘娘,这奴才狡辩呢!臣妾那簪子是入宫前父亲送的,来自番邦,独一无二。”
皇后和善地点点头:“原来如此,既然是父亲所赠,自然贵重……”
褚玥冷哼一声,随手摘下一截树枝,趁着丁香悄悄往后退的功夫,暗器一出——
丁香只觉手腕剧痛,一个没握住,簪子便骨碌碌落了地,折断在皇后眼皮底下,温和的翠玉泛着青光,皇后只看了一眼,脸色登时变了:“这簪子……”
叶昭仪狠狠瞪了丁香一眼,连忙弯腰要去捡起:“这簪子脆得很,不经摔……丁香,还不赶紧拿去修,若是修不好,你就给簪子偿命!”
丁香险些吓得跪倒在地,接过簪子拢在袖子中,转身就要走,却被皇后叫住了:“等等。”她看了一眼贴身宫女:“听荷。”
听荷长随一国之母身侧,自有一股威严霸气,抬脚走到丁香面前,只一个眼神便让丁香吓得哆嗦,乖乖将簪子交出来。
听荷打量一眼,脸色变了:“娘娘,这不是夫人留给您的遗物吗?自打去年中秋宴,这簪子便丢了……”
“这簪子……”皇后和善的面容颤了颤,扬起的嘴角沉了下来,眼底陡然一凉,“叶昭仪,你好大的胆子!”
院中众人见一向待人和气的皇后娘娘动了气,登时跪了一地,首当其冲的便是叶昭仪,抖得跟筛糠似的:“臣妾……臣妾不知道,定然是丁香那死丫头……”
这时,被绑得跟粽子似的死的吴总管忽然报复性地大喊:“叶昭仪,您方才不是口口声声说这是您丢失的最宝贵的簪子吗?怎么如今又成了丁香的了?”
“不……臣妾……”叶昭仪嗓子被狠狠噎住,一时急地找不出借口,脸色惨白。
褚玥浑身放松,看着他们狗咬狗,在叶昭仪再次张口的同时,指尖飞出一根银针,在众人来不及发觉之时,那银针飞快没入叶昭仪后脖颈。
皇后沉声道:“你还有何话说?”
“……”叶昭仪张了张嘴巴,当真发不出声音,急地面红脖子粗。
皇后闭了闭眼睛,收起玉簪:“叶昭仪言行无德,重则三十大板,闭门思过一月,抄写《静心经》。”
褚玥勾了勾唇,身后响起叶昭仪沙哑的惨叫声,她抬脚离开,悄无声息地出了灵犀宫,不留下一丝痕迹。
第四章 上钩
是夜,夏雨过后,御花园中一片泥土混杂着植物的馨香,宫灯照耀下,花花草草仿佛经过了心灵的洗涤,让人不自觉身心放松。
胭脂神秘兮兮地拉着褚玥来到御花园,蹲在深处一丛花丛中,低声道:“采女,待会儿这里会有一大片萤火虫,好些人经常来看的。”
大半夜来御花园看萤火虫这种文艺行为,褚玥很是无奈,转身就要走:“萤火虫有什么好看的。”
胭脂连忙跟上去,焦急道:“来都来了,咱们看看再走啊。况且……”她压低声音,“皇上说不定会路过御花园,咱们碰碰运气啊。”
褚玥叹气,刚要说话,身后响起女子刻意拔高的声音:“站住!”
胭脂的脸色登时白了:“奴婢见过叶昭仪……”
褚玥这几日也摸清楚了礼节,刚弯腰,肩膀被人压住,叶昭仪冷笑着说:“病秧子也喜欢大半夜出门赏花?别把病气过给了这一园子的娇花。”
褚玥弯着腰起不来,正要用力教训她一回,眼角余光忽然见不远处一抹明黄,眸光一闪,顺着叶昭仪的力道被压倒在地,咳嗽几声:“姐姐,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我听说姐姐白日被杖责,身子受了亏,还是不要因为我动气地好。”
胭脂连忙去扶她:“采女……”
“叫丧呢你!我又没有拿她怎么着?”叶昭仪一肚子窝囊气,大半夜还要被皇后叫去抄经,这会儿邪火没处撒,正好找褚玥出气,“褚采女,你是在嘲笑我吗?谁给你的胆子?”
不远处,封季玄安静地看着这一幕,脸色冷淡:“怎么回事?”
德胜公公看了一眼,连忙上前,低声道:“皇上,前面是叶昭仪和褚采女在呢。”
“褚采女?”封季玄看向倒在地上的纤弱女子,只看身形,有些眼熟,只听德胜公公道:“褚采女是……兵部尚书之女,自褚氏一族被流放,褚采女便大病一场,也不知怎么,叶昭仪好似同她杠上了。”
德胜自打进宫成了太监,便在封季玄身边伺候,自然知道封季玄心中对正直无私的褚尚书心有感怀。
封季玄还在太子之位时,曾遭人陷害,当时的褚尚书大义相助,虽然他事后不求回报,可封季玄心底依旧时刻念及恩情,哪怕是如今褚尚书犯了大罪……
果不其然,封季玄面色冷凝,眼底却闪过一抹淡淡的光芒,抬脚准备前去替褚玥解围:“去看看……”
话音刚落,只见前方叶昭仪抬脚就要踢人,褚玥柔弱地摔倒一边,娇呼一声:“姐姐——”她脚下不知道踩了什么,整个人忽然踉跄几步,仰身摔进了假山湖,溅起一池水花。
“救命……”褚玥在水中起伏,还呛了几口水。
“你!”叶昭仪压根没有碰到褚玥,见她自己落水呼救,正要冲过去嘲讽几句,只听德胜公公一声高呼:“皇上驾到。”
随着公公尖锐的公鸭嗓,只见皇帝身边的众侍卫纷纷像下饺子似的‘噗通噗通’都跳进水中,将落水的褚玥托上岸边,封季玄矫健的身影朝着褚玥走了过去,伸手拦住她腰身一抱,将她抱在怀中:“褚采女?”
“咳咳……皇……”褚玥假装被水呛到,冰冷的水滴沿着她光洁的额头滴落,更显得她楚楚可怜,水眸闪闪。
咿?
褚玥眼睛蓦然睁大几分,随即猛地咳嗽几声,干脆白眼一翻,晕倒在封季玄怀里,心底万马奔腾。
这人,不就是那日砸晕之人吗?
难怪那么多人追着她不放呢!
思及此,褚玥干脆一咬牙,继续装晕,倒在封季玄怀中一动不动。
“褚采女!”封季玄摸了摸她冰冷的脸颊,冷声道:“德胜,叫太医!”
叶昭仪脸色一变,这才回过神,脸上表情变换,半晌连忙行礼:“臣妾参见皇上……方才褚妹妹夜黑没看清楚路,不小心摔到湖里,吓坏臣妾了……”
封季玄将褚玥打横抱起,冷冷看了一眼故作担忧的叶昭仪:“叶昭仪谋害褚采女,且不知悔改,试图欺瞒于朕……着降为更衣,罚俸半年,禁闭一月不得出。”
褚玥歪头倒在封季玄怀里,虽然身上湿漉漉的很难受,可听着叶昭仪震惊的呼吸声,心里放松下来,唇角勾了勾。
“皇上!”叶昭仪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可封季玄没有给她辩解的机会,直接抱着褚玥将人送回起宫中。
青竹院地处偏僻,因着主子不得宠,娘家又破败,故而宫内太监宫女甚少,褚玥的寝宫也十分的冷清破旧,连德胜都忍不住左顾右盼一番,发出唏嘘之声。
封季玄将褚玥放在床上,目光在洗得发白的被褥上停顿片刻,甚至还能闻到浓郁的药味,不禁低头看了看床上单薄纤弱的女子,眸光凝了凝。
记忆中,褚尚书之女温婉贤淑,生得端庄秀丽,虽不活泼,可却是红润精致的小姑娘,何时竟变成这般瘦弱苍白的模样了?
正沉思,他闻声叹息,缓缓回头,盯着德胜的目光冰冷:“叹什么气?”
德胜吓得一个哆嗦,连忙跪下请罪:“老奴该死。”
“……褚尚书虽有罪,”封季玄顿了顿,负手而立,垂眸看着褚玥的脸颊,湿漉漉的头发紧紧贴着苍白的脸颊,睫毛根根分明,水滴顺着脸颊线条滑落,更显得小脸精致可怜,“念及他过往功绩……待褚采女醒后,迁居映月宫。”
德胜松了一口气,抹了一头冷汗:“老奴遵命。”见封季玄站在床边神色晦暗不明,他试探着问了一句:“皇上?”
“回正乾宫。”封季玄收回目光,转身往门外走,脚步忽地蹲在铮儿身侧,低头随意扫了一眼她精致的衣裙,眸光眯了眯,“唤太医来好生照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