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孺子可教。”
舒凫屈指在他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又向周围环视一遭,略微压低嗓音道,“话说回来,白公子,我看有些人表情不太对劲,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瞧他们的眼神,一个个的,像是刚被我杀了亲娘老子。我也没揍过他们啊。”
“这个……说实话,我也没太闹明白。”
白恬将眉毛皱成一团,板着脸严肃道,“也不知是谁在背后中伤,这几个月里,我一直断断续续地听见流言,先是说你‘仗势欺人’,打伤方公子他们,还对劝架的方姑娘和齐公子恶语相向。”
“但当时的情形有许多人目睹,又有天璇峰师姐出面主持公道,大家都看得出来,是方公子他们向你发难,怪不到你头上。”
“再后来,又有人说,说……”
舒凫:“说什么?”
“他们说你……”
白恬涨红了小半张脸,也不知是气愤还是羞恼,“说你对齐公子纠缠不休,明知他对你无意,还一直占着未婚妻的位置,背地里却……水……那个……”
舒凫秒懂,恍然击掌道:“我水性杨花,红杏出墙,傍上了昙华真人这位大佬?齐玉轩发现我给他戴绿帽子,一怒之下把我给休了?”
“他们与我关系不和,也是因为这个?”
“我劈腿是不守妇道,他劈腿是追求真爱?”
——哇噻,好熟悉的套路啊!
——小朋友,你也报了宅斗进修班?
白恬脸上“蹭”地冒出一股热气,气鼓鼓地顿足道:“虽然很多人都没信这些,只是当胡话一笑而过,但也有些好事的散修信了,还不肯听我解释!他们是笨蛋吗?!你明明不是这样的人!!”
他越说越气:“还有齐公子、方公子,他们明明知道实情,却一句话也不肯为你说。我看他们就是心胸狭隘,记恨你在讲经堂出手,伤了他们的面子……”
“好了。我是什么样的人,他们说了不算,我说了才算。”
舒凫不置可否地笑了一笑,反过来安抚他道,“白公子,你不必为我担心。我这个人最是心宽,最是好说话,别人怎么说我都不会在意,也没功夫与他们纠缠。”
“天大的事情,把造谣的一刀剁了也就结了。人死不过头点地,你说是不是?”
白恬:“……”
他这些天憋着的一肚子闷气瞬间烟消云散,只想抱住她梆硬的肱二头肌,说一声“大哥,算了算了,剁一半就行了”。
舒凫说这话时,有意无意地将嗓音抬高,同时扭头冲齐玉轩和方晚晴的方向扫了一眼。
“……”
齐玉轩脸上的淤青已经褪去,也许是因为之前受罚的缘故,神色隐约有些憔悴。这会儿猝不及防地与她目光交汇,他一时间有些心虚,下意识地想要低头躲避。
但这一丝慌乱转瞬即逝,就在下一秒,他仿佛吞了颗定心丸似的,又像是找到什么理由说服了自己,再次恢复雷打不动的沉着表情。
舒凫:“……”
这人什么毛病?
脑仁就那么一丁点大,戏倒是挺多。
齐玉轩对两人退婚的来龙去脉心知肚明,自然也清楚,所谓“红杏出墙”都是姜宝珠蓄意构陷。他这人多少还顾虑着一点齐家的体面,一向自命清高,不至于红口白牙污蔑她。
但不管怎么说,面对毁谤舒凫的流言蜚语,他一概选择视而不见,并未作出任何解释。
没有解释,没有澄清,也就是默认了。
舒凫第一次目睹这种自扣绿帽的骚操作,心中好气又好笑,委实替原主感到不值。
要知道,从未婚夫妻的角度来看,姜若水才是真的头顶青青大草原,都能跑上一百头草泥马了。
齐玉轩明知道这一点,却任由旁人颠倒黑白,真是活脱脱一个缩头王八,连草泥马都不如。
要他何用?煲王八汤她都嫌腥。
舒凫收回目光,翻了一个力道十足的白眼。
不过,既然散布流言的不是齐玉轩,姜宝珠也没出现,那又会是谁呢?
——方晚晴?
——不应该啊。
舒凫不是一往情深的姜若水,如今她早已和齐玉轩一刀两断,一没婚约二没感情,恨不得互相吐口水,方晚晴搞她做什么?
打死她又不会掉落装备,何必呢。
夏虫不可语冰,舒凫实在看不透这些天才儿童的脑回路,决定暂时搁置一旁,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入门考试上。
……
九华宗是个没架子的门派,并未让众人苦等太久。
羡云台上,一干考生翘首盼望了一刻钟左右,便听见一阵清亮的鹤唳声远远传来。
紧接着便是白光一闪,两道人影凭空浮现,各自轻飘飘地立在一只体态优美的白鹤背上,面容冷肃,居高临下地俯视人群。
一个是白发披拂的大师兄戚夜心,一个是高冠仗剑的大师姐云英。
这一对成年版金童玉女,从外貌、仪态到人品都无可挑剔,无论男女都会为之倾倒,果真是九华宗最亮丽的两块招牌。
如此仙姿玉骨,又有谁不会心向往之?
下一刻,只听得空中“唰唰”声响,又有数道流光掠过,分别化作几道丰神俊朗、芝兰玉树的人形。
其中两道是靖海真人和怀古真人,这两人长得很有代表性,分别是“修仙界青年美男”和“修仙界中年美男”的标配造型,龙章凤姿,法相庄严,一下就吸引了场上众多视线。
另一道则是柳如漪,他今日一样做女装打扮,只不过换了一袭白底绣紫藤花的清雅长裙,如云乌发上点缀着莹白珍珠和淡紫水玉,色彩搭配得十分得宜。
那衣裙飘逸柔软,珠玉玲珑剔透,越发衬得他肤如凝脂,眼横秋水,犹如瑶台仙子一般清丽逼人。
舒凫:我也不想用这些词形容男人,但他实在是太美了。
鸿鹄,真是一种可怕的生物。
另一边白恬早已看得心跳加速,呼吸困难,差点没当场厥过去:“道道道友,那那那那不是……柳……”
舒凫一脸平静:“不错,那就是我的师兄,白公子的心上人。”
“我——”
白恬一口气卡在喉咙里转了个弯,嗓子干得冒烟,“我一定要好好努力,不能让柳公子失望!”
舒凫心想,我只怕他已经把你给忘了。
好在柳如漪也不是个薄情寡义的鹅,他注意到白恬炽热的视线,盯着小少爷打量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想起了这副蓝孔雀一样的装扮:“哎呀,这不是小白吗?”
白恬:“……”
舒凫:“要不,你叫他甜甜?我觉得他会更开心一点。”
柳如漪:“小白啊,早上吃了吗?”
舒凫:“……算了。”
柳如漪轻笑一声,刚要再与舒凫说些什么,却只见戚夜心冷着脸冲他们投来一瞥,薄唇紧抿,似乎对他的轻浮举止十分不满。
舒凫乖觉地笑了笑:“大师兄好像生气了。师兄,我们回头再聊吧。”
柳如漪酸溜溜地一撇嘴,忽然伸手在她脸颊上拧了一把:“好啊,他是大师兄,我就不是你大师兄了?你们这些人类啊,果真喜新厌旧,见一个爱一个。”
舒凫:“哪里哪里,不敢不敢。要不我给你多加一个字,你是大鸟师兄……哎哟!我错了,别拧了!”
“……”
戚夜心实在看不过眼,清一清嗓子,冷着一张脸开口道:“肃静。”
仙男发话,分量自然非同一般。顷刻间,全场绝大多数姑娘都把嘴给缝上了。
“呵。”
柳如漪不甘示弱,抬手将一绺黑发拨到耳后,侧过脸嫣然一笑。
于是全场大老爷们也把嘴给闭上了,闭得比姑娘们还严实。
戚夜心:“……”
有意思吗?
比这个有意思吗?
满堂寂静间,只有齐玉轩身后一位少年忿忿不平,低头啐了一口:“一个大男人卖弄风情,真恶心。”
不用说,又是那个熟悉的阳刚男孩。
“……”
舒凫面无表情地撩起眼皮剐他一眼,阳刚男孩顿时脸色骤变,蹬蹬蹬后退三步:“你想做什么?!”
舒凫轻嗤一声:“瞧你那废物德行,值得我做什么?撂着你在一边玩儿蛋,你都能把自己蛋给玩儿炸了。”
少年:“……”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他第一次遭到如此清新脱俗的辱骂,一时竟忘了发火,整个人直接原地蒙圈了。
骂不过骂不过,别骂了别骂了,再骂孩子就傻了。
“……”
戚夜心正欲开口,也被这个虎狼师妹噎了一下,万年不变的冷淡语气打了个突。
但他还是接着说下去:“今日,是我九华宗一甲子一度的入门考校之日。但凡有意拜入山门者,皆可进入羡云台接受考验。”
云英续道:“通过考验者,便是我九华宗内门弟子。自此以后,同门如手足,不分彼此,患难与共,荣辱皆同。”
这句话说得很接地气,更有种与“四大宗门”名号不符的平易近人。人群中顿时响起一阵嗡嗡议论之声,很快又复归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