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被车间轰隆隆的机器声盖过,等保卫科值班的人得到消息,看了现场的火情,没在第一时间组织人灭火,而是先停了生产线,组织夜班工人先搬运没装瓶装箱的散酒。酒厂上班的人怎么会不明白,酒助火势,要是搬运不及时,有隔壁这些散酒在,就不是烧了酒糟那么简单,全厂都要烧光。
邪门了,自从金家那场大火之后,酒厂从来没起过火,想起佘厂长家今年的霉运,忙着搬酒的工人觉得这场火起得一点都不蹊跷。
没有第一时间灭火,导致出料间的浓烟愈来愈浓,厂区里的人被熏得眼睛睁不开,呼吸困难,口鼻被浸湿的衣服捂住,出口的话像闷在缸里,“知不知道,遇到大火,被烟呛死的比被火烧死的多多了,咱们赶紧跑,厂里不是为防火备了水箱吗,扑倒料间的火足够了。”
有知道内情的边咳嗽边回道:“咱们厂从来没起过火,再说咱龙城全是水,水箱就是摆设,里面哪有水。”
有人急了,“这下可糟糕了,从厂子外面一点点拎水来扑火,那也来不及啊。快别说了,搬完东西,赶紧去拎水救火。”酒厂是他们的衣食父母,要是烧没了,上哪挣钱去。
浓烟顺着风势往南刮去,佘家正在下风口,当佘建国被哐哐哐敲门声叫醒时,浓烟已经蔓延到佘家院子。
家里人都被惊动起来,佘建国的孙子被叫醒,以为家里着火了,吓得大哭。
第一时间把卧室里的现金和值钱东西收拾好,装到大包里,佘建国找到已经下楼被烟呛的不停咳嗽的佘福贵,“爸,这么浓的烟,火不会小了,马头墙虽然能防火,但防不住大火,你收拾点东西,赶紧跟着庆年一起去我堂叔家避避。”
佘福贵抑制住嗓子里的痒意,点点头,“我知道,救火要紧,你赶紧去看看吧。”
佘福贵因为最近家里频繁出事,不是不怀疑这火起得蹊跷,但金家那小子会有这么大胆子在厂里放火吗?
就算是这人有意放的火,也容不得他多想,家里烟越来越浓,已经待不住人,佘福贵只能收拾好手里的现金等物,先去堂弟家避一避。
临出门时,看了眼中堂放东西的地方,小密室是建房子时他亲手设计的,上下左右不但墙体厚,而且还加了钢板,防火防盗防水,东西放在里面很安全,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把画轴的控制机关抠起来,放在包里带走。
住在城南的人,在睡梦中闻到烟味,也被惊醒,惊醒的人出了家门,见酒厂的方向浓烟滚滚,凡是经历过的都想起十几年前那场大火,妈呀,这不就是当年金家那场大火的重演吗?
“金不忘”,我们都没忘。
等反应过来,赶紧拎桶子帮忙灭火,金家那场大火,因为当晚没风,没蔓延开,龙城躲过一劫。今天这风虽然不大,但不及时扑救,再把他们家给烧了,哭都没地方哭去。
不到半小时功夫,整个龙城家家亮灯,全城人都被惊醒了,连西城的县领导也被惊动。
酒糟燃烧产生的二氧化碳含着浓厚的湿气,弥漫不散,吸进嗓子,嗓子眼像卡了厚痰,咳又咳不出来,凡是拎着桶子冲进浓烟灭火的人都难受的要命,一只手拎水,一只手堵着湿布,拎的那点水浇在像小山高的酒糟上,燃烧的烟气不但没小反而变大了。
赵光明得到消息也立即赶到酒厂,见佘建国站在厂子大门外,毫无章法地东指挥一下,西指挥一下。大门外站了一大群拎着水桶想要帮忙灭火的人,因为上次烟花事件丢了东西,佘建国让人拦着,不让县城的居民进厂灭火。
赵光明对这侄女婿的不满上升到顶点,劈头盖脸骂道:“都什么时候了,怎么不放人进去灭火?值夜班的能有多少人,等着火烧完厂子,再把全县一起烧了,你就满意了?”
佘建国当众被骂,敢怒不敢言,立即遵命把人放进去救火,城里的居民进去后也被烟熏得难受,见有几个工人因为长时间呆在烟雾里,身体不适,被抬了出来,参与救火的人都放慢了脚步,家没了可以再建,人没了彻底就没了。
赵光明心里着急,湿酒糟烧起来没明火,最不好扑,放别处可以不管,让它慢慢烧。偏偏是在酒厂里,那么多酒水不是闹着玩的,不能掉以轻心。
烟太大,单个人灭火,既不安全效率也低,最好专业人来灭,可龙城还没有消防队,现在县一级单位都刚刚开始组建消防队,龙城连准备工作都没做,赵光明皱眉跟身旁的秘书说,“赶紧通知市里的消防队。”
佘建国小声在一旁提醒,“我已经打过电话了,消防设备上不了船,开车要过来需要时间,我已经让秘书去城外养鱼的人家找大功率的水泵去了,看能不能把河道里的水抽出来,直接在墙外面把水冲进倒料间。”
又换来更猛烈的责骂,“你脑子到底怎么长的?我还不知道用水泵抽水,但你有那么长的水管吗?你有高压水枪吗?要是这会水箱有水,什么事都解决了,起了这么点火就棘手成这样,你这管理水平我看这厂长还是别当了,赶紧退位让贤。”妈的,真出事,我这县长也要被撤。
佘建国有责任在先,被骂也得受着。唯唯诺诺,点头应是。
等了快一个小时,期间换了个方式,让人把燃烧的酒糟铲走,结果灰渣把好几个工人给烫伤了,只能暂停。闷烧的酒糟温度极高,要是把跟它联通的传送带引燃,整个生产线就不安全了。
又往市里的消防队打了好几个电话,说是消防车已经派出去了,让他们再等等,可他们等不了了,正着急呢,就见一辆大解放载着个大水罐开到了厂门口。
佘建国的秘书小何,扶着眼镜跳下解放车,迅速跑近厂门口的临时灭火指挥小组,“我在城外等消防车,在路上发现这辆车,临县养鸡场闹鸡瘟,让他们连夜送开水冲洗鸡场。热水也是水,他们为了灭菌还配了小水枪,我好说歹说,说我们付他们辛苦费,把这车弄过来灭火。”
这车好,能开进厂,一大罐子水比两百人拎一趟水还多,佘建国和赵光明目光放亮,看向那辆车,见司机还有后排座位上的几人,因为有烟,都带上为灭鸡瘟提前准备的面罩,就像专门为他们准备的一样,现成的灭火队伍。
时间紧,两人对车上人摆了摆手表示感谢,开车的也挥手示意。
小何善解人意,“厂长,车上面没位置,您别进去了,我上车给他们指路。”
佘建国点头,小何这小伙子真不错。
水罐车在里面工作了快二十分钟才开出来,小何探出脑袋,“王科长把你脚边的水泵给我,水罐里没水了,厂长我带他们找个地方再灌车水。您放心再浇几车水,火肯定灭。”
城南方向远远传来救火车的动静,赵光明和佘建国面上大喜,赵光明摆摆手,“赶紧去,一旦消防车不够,这辆车给他们支援。”
“好的,县长。”
水罐车拐个弯消失在烟雾中,很快就近在南边的水道旁停下来,小何先下来,连了水泵和抽水管,放进水里,抬头四下打探,向身后做了个手势,随后车上下来几个全副武装的人。
此处下风,连傻子都不会站在附近吸灰。几人迅速行动,先搭梯子,有人麻利爬上墙,拿铁钳把墙头的铁丝网咔咔剪断,有人又递来一段梯子,里外通道迅速架好。
片刻之后,有三人跳进院子,中堂的外门锁形同虚设,立即被夹断,三人来到中堂画之处。
“欸?”小四看了眼被抽掉机关的画轴,焦急看向金镰侃,“老东西就是多疑,把机关按键抽走了,我们怎么办?”
金镰侃神色不变,机关看似玄妙,其实种类有限,都从祖师爷鲁班那取的经,画轴有按键,应该机关就在画的附近,一把扯下中堂画,敲击一番,仔细辨认声音,冷笑道:“把晚上带回来的消防钻头给我。”幸亏为以防万一,提前准备了工具。
钻头把表面的墙体破坏,很快墙里面露出一个转轮,搬动转轮,椅子动了,密室门被打开。
余凌峰叹为观止,这小金还真有两下子。
金镰侃只扫了里面一眼,对跟进来的小四和余凌峰道:“找机关浪费些时间,消防队专业,扑火很快,我们动作迅速点。”
两人点头,快速行动,小件倒是好办,墙外有人接应,传到外面的箱子、盒子,被提前钻进水罐的小五安放在里面。
沉甸甸的装黄金的箱子搬动起来有些费事,得两个人配合才能抬出来,没法过梯子,事先为这种箱子准备了方案,消防绳一头绑住箱子,墙头做了个简易滑轮,这样墙外拖拽的人更加省力,箱子进不去水灌口,直接把里面的金子倒进去,箱子先放一旁。
在堂弟家避火的佘福贵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其余人都被临时安排在其他屋里小憩一会,他躺不下,在屋子里不停地转圈,实在不放心,去敲大孙子的门,“庆年,你回家看看。”
爷爷只说心里不踏实,让他回去看看,佘庆年心想,走的时候门不是都锁好了吗?但他从不违抗爷爷,立即往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