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金和绮芳提着篮子上山,照例先打理墓前的杂草,绮芳在每座碑前放了把金黄的迎春花,金灿灿的花朵给沉寂的墓园带来了热闹闹的生机。
小金在墓前添一杯自酿的酒水,念念叨叨,“我今年拿上山的酒又有进步,不信你们尝一尝?余家爷爷说,跟他当年喝过的味道比,已经不相上下了,你们放心我不会自满的,将来还有更好的孝敬你们。”
最后来到金秉麟的墓前,绮芳从篮子里拿出一碗三杯鸡,“告诉您一个好消息,我和金镰侃要结婚了,以后我们金余两家不分彼此。金爷爷,三杯鸡酒一杯,茶一杯,酱油一杯。酒是金家的酒,酱油是余家的酱油,金余两家凝结在一起的味道,就如这道菜一般,咸中带甜,滋味好极了。”
“反正我最爱吃。”小金笑着补充。
汇报完近期的收获,两人没急着下山,临风而立,注视着家乡的山,家乡的水。
江水婉转如一条巨龙,气势天成;群山逶迤,如一条翠绿的蟒带,带来希望。古老的龙城与正大兴土木的浅湾村,未来的春城,遥遥相对,古老与现代,传承与创新。
小金和绮芳相视一笑,未来看他们的。
***
手机里为准备考试设置在早晨六点的闹钟,因为忘了删掉,按时响铃。绮芳从睡梦中被叫醒,脑袋胀痛,这个觉睡得好累,感觉在梦里过完了一辈子,可再仔细回想梦里的内容,却又怎么也想不起来,总觉得把什么重要的人或事忘记了。
因为这个梦,绮芳心情有些沉重。洗漱完,出了房门。余母出差不在家,楼下的余父见女儿面色苍白,想要关心女儿,但习惯使然,只硬邦邦嘱咐句,“吃完饭,回屋再睡会。”
余家是法律世家,爷爷是法学界泰斗,民法学的奠基人之一,余父是顶级律所合伙人,主攻海商法,代理案件的标的额八位数起步,余母也在同一间律所,是国内公司并购领域的专家。
父母性格内敛,即便关心也不会表现在明面上,这些绮芳都习惯了,今天不知道怎么了,总觉得她还有着另外一对性格迥异的父母,对她更加溺爱与纵容,真是见鬼了,绮芳晃晃脑袋把这种匪夷所思的想法挤出去。
因为心中有事,绮芳一直精神萎靡,余母出差回来见女儿心情不好,建议她出门玩玩,去律所实习可以推后。
不想出国,只想在国内转转,因为恍惚记得梦里的家人能酿制品质最好的酱油,绮芳放不下所梦,上网查了资料,寻找著名的手工酿制酱油的基地,先去了闽粤,拜访了酱园,连带金牌生抽也买了好多,但始终没有寻到梦里的人。
直到有一天,在江油一家有着百年历史的酱园,绮芳先是在园门口见到一留着阿福头的小男孩,见到她也不认生,笑眯眯喊姐姐。
绮芳下意识地纠正,“不是姐姐,是姑姑。”
话一出口,绮芳愣在原地,这时从园区的办公室走出来一高个子青年,清俊白净的长相,出声招呼她,“你就是打电话要来考察我们产品的余小姐吧?巧了,我们真有缘,我也姓余……”话说一半,见对面姑娘眼泪已经下来了。
把叫余凌峰的年轻人吓得够呛,“哎,你别激动,我长得也不吓人啊?怎么还哭了呢?”
绮芳了解到余家酱园是家族企业,现在由堂兄弟三个负责打理,跟她所梦的内容有相似也有不同,余家阳盛阴衰,并没有一个叫绮芳的妹妹,江油在川蜀,也不是龙城的所在地。
抑制住去看那对叫余泽湃和彭家荣的夫妻,只要能寻到就已经很圆满了,既然成了陌生人,就不要打扰人家的生活。
绮芳渐渐想明白,可能她梦到了平行世界的一生,那个平行世界跟她的时空就像DNA的双螺旋结构一样,交互缠绕,在某些地方有关联。
虽然还时不时觉得自己忘了最重要的一个人,绮芳不再纠结,人生玄妙,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碰到,就会想起来。
整理好心情,绮芳跟着余父的老友著名的刑辩律师彭定邦,给他做实习助力。刑辩律师挣得少,风险大,女律师更少,绮芳因为喜欢,干得很起劲,忙起来把那个梦也慢慢忘了。
有一天,临下班之前,彭定康叫来绮芳,“春城酒业老金是我朋友,他儿子不知道犯了什么事被公安抓了,应该问题不大,我手里有个结案陈词没写好,你代我去趟派出所,把人领走。”
正好在回家的路上,绮芳顺路去了趟西望路派出所,一进门跟门岗表明来意,从里面迎出个小民警,一脸得救的表情,“你可算是来了,快,赶紧把那大爷给领走。”
签了字,绮芳进到一间办公室,见满屋子都是没收来的盗版杂质、光碟,办公室中间地上坐了一红衣青年,身边堆了一地摊开的杂质,光看那耸人听闻的标题,《我的狗被毒死后,我死去三年的爸爸出现在我家楼下》,能想象出里面内容一定很“精彩”。
小民警在身后抱怨,“我们去一个盗版窝点抓卖盗版碟的,结果把他这个来买盗版书的给误抓了,查清楚让他走人,结果这家伙看上我们这一屋子盗版书,怎么撵都不走。”
眼前所见跟绮芳以前看过的一条新闻重合了,一条走丢了的哈士奇被带回派出所,结果闹腾得快要把派出所给拆了,民警都要哭了,求求狗主人赶紧把这祖宗领走。
哈士奇祖宗终于从杂质堆里抬头,一眼看到绮芳,蹭一下站起来,面容恍惚,“我们好像见过。”
民警:9012年了,大哥,见到美女还用这么土的搭讪方式,看美女搭理你才怪。
就见来接人的姑娘狠狠地点头,“在梦里见过。”
民警:“……”
样貌昳丽的红衣青年摇头,眼神越来越亮,“不是梦里,你有个儿子,我原本给起个小名叫金龙鲤,你说不好,你姓余,不如叫金龙鱼。我就是金龙鱼他亲爸。”
民警:“…………”这哪来的神经病?
那姑娘病得也不轻,眼泪哗哗的,“你是来找我的吗?”
“没过够,想再过一辈子。”红衣青年在小民警的惊愕中拉着美女就往外走。
“给你做三杯鸡吃啊?”女孩问。
“好。”男青年答。
三杯鸡,定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