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进结界,她就感觉到了一股温暖又奇异的气息,她抬起眼,看到了纸叠的喜鹊。
喜鹊落在她的指尖,熟悉的魂灵气息一瞬间融入,十年岁月,不长不短,却足以让常婉看清那个男人孤寂,疯狂,在等待中沾染着希望和血泪的漫长十年。
而在这一刻,那气息如同找到了主心骨,泥牛入海一般,朝她狂涌而来!
腰间的魂镜散发出灿烂光辉,似乎是想抵御,但那气力太过庞大,乃至强悍的魂镜,也很快碎出了裂纹,常婉感觉到那气力给与她的亲切感,犹豫一下,解除了魂镜的力量,而瞬间——
系统惊呼:“居然是……”
“信仰之力!!”
九洲黎民至纯的信仰源源不断的灌注魂灵,因戚冰献祭而恢复正常的魂灵在信仰的浇灌下变得极其强悍和坚韧,与此同时,常婉感觉到了强悍无匹的吸引力朝着某个方向传来——
眼前光影变幻,带着她气息的红色小喜鹊飞过她的视界,而下一刻,日月颠倒,她看到无数纸做的喜鹊飞舞,男人披着黑色绣着金色暗纹的衣服,抬起眼睛,朝她望过来。
云雾飘渺,少女身形单薄,长发纷飞,信仰之力缠绕身侧,她栗色的眼瞳带着迷茫,穿过重重迷雾,朝他望过来。
他一霎间睁大眼睛,却又因为极强大的自制力,而压制住脸上的表情,只是眼瞳波澜迭起,他甚至以为,这与无数次的白日梦一般,只是一场可笑的幻觉。
直到那魂魄落入怀中,沉默了十年的肉身恢复了细微的热度。
直到此刻,她睁开了眼瞳。
十年来,无数次希望燃起,又破灭,他在重复中煎熬,又麻木的重拾破碎的希望,他不愿意放弃——他不甘心放弃!!
少女魂飞魄散的那天。
他开启了无人拾起的禁咒,用自己的魂灵与不死鸟的血肉为祭,也没能换她回来。
他翻开了不死禁咒的最后一页。
那是最大型的术法,以一己之力,创造出一位不老不死的神灵。
残留在喜鹊上的最后一丝魂魄,成了维系她存在的唯一契约,他熬过天劫,没有飞升,因为他在成神的那一瞬间,将神格与灵魂剥裂。
没有人知道。
他将神格,让给了一只喜鹊。
自此,他拥有了九洲最强悍的力量,却不能接受信仰之力,成为了一位,无冕之神。
楚长青夺了九洲,建造了神女观,设下了契约,以喜鹊上的一丝魂魄,作为召唤其他碎魂的契机。
他不需要创造一个木偶般不老不死的神灵。
他的神灵,自始至终,只有那一位。
只要你愿意做她的信徒。
他就愿做你的神奴,为你披荆斩棘,完成任何愿望。
一个洲不够,那就两个,两个不够,就三个,三个不够,那就打下九洲,让九洲的黎民,信仰他的姑娘。
他一直相信。
只要有足够的信仰之力。
总有一天。
就如此刻一般。
喜鹊会将他的神灵,带回他的身边。
*
作者有话要说: 恭喜神君养了十年的憨喜鹊在死鸡前发来结婚的喜讯。
*
第88章 白日梦
常婉有些茫然的睁开了眼睛。
空空落落的魂灵终于归于实体, 她看到了碧蓝的天空,天光云影徘徊。
她在一个结实的怀抱里。
她看到了一双漆黑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她, 像是不敢置信,又恍如梦中,他薄薄的唇抿紧,只能用力的将她拥在怀中。
她眨了眨眼, 有些不确定的伸手, 曾经如影随形的虚软无力消失不见,她摸到了他温暖的皮肤。
竟然,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她小声的唤他的名字。
“楚……长青。”
少女的嗓音温柔,像是白鸟羽翼划过云彩带起的风, 她小声的说:“我……”
好久不见, 我回来了。
她的话没能说完,却感觉到脸颊温润, 似乎有滚烫的液体落到脸颊,她怔怔的看着眼前的男人,他闭上眼睛, 温热的泪水划过眼下那点泪痣, 带起湿润的痕迹。
他……哭了。
他倏然紧紧的将她拥在怀中, 轻轻的,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常婉听到他沙哑的声音。
“婉婉。”
喜鹊扑打着纸做的翅膀, 落在枝桠上,歪着小脑袋看着缠缠绵绵的两个人, 似乎是不太懂。
常婉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她能感受到他颤抖的身体和肌肉,能感受到他鼓噪跳动的心脏, 不是电脑屏幕里冰冷的文字,不是一排排无法触及的孤独字眼,而是真正的,破尽千帆后,落在她心尖上的少年。
他说:“婉婉。”
又重复了一遍:“婉婉。”
常婉回过神来,伸手抱住了他,“嗯”了一声,说,“我在。”
——嗯,我在。
三个字,却如同定心丸,一霎间,常婉感受到他似乎被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镇住了,久久无声。
不是拥抱无数次,都冰冷的身躯,不是呼唤多少次,都沉默无言的唇,也不是渴望亲吻多少次,都无法睁开的双瞳。不再是没有魂灵的傀儡。
而是。
只一声呼唤,便会有所回应的婉婉。
是他朝思暮想的爱人。
他紧抿的唇线绷紧,漆黑的眼瞳沉暗的不见半分星光,万千言语在喉中哽咽,最后沉沉的化作一声叹息。
他低声说。
“在就好。”
过了一会儿,又重复的说,“这样就好。”
哪怕真是一场白日梦。
他也心满意足了。
常婉吹了一会儿凉风,过会儿。
“为什么要一直呆在这里?”
楚长青:“……”
常婉从他怀里挣脱,却发觉自己一下就挣开了,身体轻盈的像鸿雁,好像每一分皮肉都积蓄着温柔淡薄却又强劲的力量。
她离开他的怀抱后,轻飘飘的在半空中,根本落不下去,她微微睁大眼睛,看着坐在山峰之上的男人。
他似乎比之前清减了很多,本就好看的脸颊更是瘦削,狭长的眼瞳看起来还是乌黑冷漠,只是似乎因为落泪,眼尾微微带着一点红。
他定定的看着她,目光扫过她的每一分,一点一点,似乎想把这一幕都记住。
常婉:“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
男人沉默半晌,站起来,“因为你这样消失了很多次。”
他嗓音沉而柔和,带着一点点认清命运的淡薄和无奈,又像是积压了太多破碎的期待,所以破罐子破摔,好像这样,当白日梦醒来时,内心的痛苦和怅然才不会来的那样猛烈痛苦让人难以接受。
“你会这样。”他平静而沉默的叙述着他十年来一场场无疾而终的白日梦,“睁开眼睛,对我笑。”
“然后,离开我。”
笑容灿烂的少女,亲吻他的唇角,然后蹦跶着离开他的怀抱,说,哥哥别难过,我只是回到天上。
无论多少次试图攥住她的手,都只是一场空。
“……然后,我会醒来。”
醒来看着怀里沉睡的少女,看着喜鹊在肩头叽叽喳喳,听着云端传来万民的祈愿,信仰之力源源不断的落入结界,等待着某一个不可能归来的魂灵。
“所以我要多看看你睁开眼睛的样子。”楚长青慢慢说,“不然,我怕有一天。”
“你倦怠了。”
“忘记来看我。”
他穿着黑色的长袍,红色的暗纹交织其上,他缓缓站起来,宽大的袖子落下,他的手中,是一只陶笛。
他像是习以为常,看着她,“你要走了吗?”
声音平淡冷静,眼神克制至极,他甚至不敢伸手,仿佛一伸手,就戳破了这样易碎的梦。
常婉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她动了动唇,感觉说什么都十分苍白,最后说:“我不走。”
她伸手,紧紧的拥住了他,嗓音滞涩,“我……不走。”
宽大衣袍下,他肌肉绷紧了很久,才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放松下来。
——不是梦。
他想。
没错……
不是梦。
是真的。
是他的婉婉,回来了。
*
常婉回到了青风宗,一切似乎都与之前没有什么变化。
只是她一改之前的虚弱无力,无论去哪里,都有源源不断的信仰力量从四面八方涌来,人们似乎是极其信仰她的,至纯至精的信仰之力,让她几乎算的上是白日飞升。
常婉回到了之前生病的时候住的房间,似乎时常有人打理,干净整洁,她被戚冰拽走的镜子还在原地不然纤尘——仿佛她离开的不是十年,而不过区区几日。
猫头鹰雪归扑棱棱的飞到了窗前,咕咕的叫。
常婉回头看它,轻轻咦了一声。
她犹豫了一下,试探的点了点猫头鹰的额头。
下一瞬!
白光灿烂,清亮的龙吟响彻云霄,极其漂亮的银龙弯曲盘旋着身体,天边盛放出漂亮的五彩霞光,它盯着常婉。
常婉震惊的睁大眼——雪归居然是条龙!?
底下有人惊叫:“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