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阔握紧拳头又松开,看着他讪讪一笑尴尬地说道,“我这不是怕人烧坏了。”
“急什么?”孟繁春慢条斯理地说道,看着躺在炕上的皮肤粗糙,黑不溜秋的女人,脸颊黑里透着红,呼吸越发的粗重,却随意地说道,“不就是发烧烧的抽搐了,打一针就好了。”
说着从药箱里拿出一个有小指头长度的小瓶药水和剪刀,然后用剪刀手柄干脆利落的敲掉药水瓶的头,放下剪刀,随后拿起针管,滋滋……吸干了药水,“这可是盘尼西林啊!”孟繁春看向躺在炕上的女人,给她用颇有些不舍且可惜的意味。
“行了,别可惜了,这药不就是治病救人的。”周天阔看着小家子气的孟繁春不耐烦地说道。
“你懂什么?这个堪比黄金。”孟繁春瞪了他一眼道,“城里找门路都不一定能找到,也就咱们这里特殊,有药。”
“知道了它贵重好不好,赶紧打针啊!”周天阔指着他说道,“别烧傻了。”到时候老子还怎么审问。
“把她的裤子扒了。”孟繁春朝着炕上的人努努嘴道。
周天阔惊得朝后退了两步,结结巴巴地说道,“扒……扒……裤子。”
“你家打针不用脱裤子吗?有你在我就不动手了。”孟繁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干嘛一副见鬼的表情,她不是你媳妇儿吗?连孩子都生了,还装什么装。”
周天阔摇头如拨浪鼓似的,即便可以确认,他还是过不了心里这一关。
“这是你医生的活计,我就不抢了。”周天阔态度坚决地拒绝道。
“我是男的,男女授受不亲。”孟繁春板着脸义正言辞地说道。
听你鬼扯,在医生面前病人没有男女之分。
周天阔面色阴沉,飞快的抱起炕上的孩子,“我答应让他吃白面馒头。”如兔子似的,撒腿就跑,眨眼间两人已经出了房间。
留下孟繁春看着床上的女人,无奈地叹口气,先将玻璃针管放进铝制的盒子里,认命掀开被子,侧身让她躺着。
偏开口的裤子其实挺好扒的,她的衣服不仅单薄还补丁落补丁,看得人心酸不已,“穿成这样,又是这样的天气,难怪烧成这样。”
孟繁春将裤子稍微褪了一点儿,拿起酒精棉球擦擦打针部位。
本着不浪费的原则,酒精棉球搓搓手,扔进了垃圾桶里,才拿起针管非常干脆的扎下去。一只手轻轻的揉着她挨针的周围,缓解疼痛,也让肌肉松弛下来,拿着针管的手缓缓的将冰凉的液体推进她的身体。
拔下来针,将针管放进盒子里,将裤子给她穿好,又盖上被子,看着昏迷中的她重重地叹口气,“这叫什么事?想想都替周队长头疼,不过作为医生还是希望你挺过去,尽快好起来。”收拾了一下药箱,起身离开。
炕上的女人在孟繁春走后不久,停止了抽搐,人安静了下来,只是人依然烧的红彤彤的。
她听的糊里糊涂的,这声音既又熟悉又陌生,想不通怎么回事?人就又陷入黑暗之中。
*
孟繁春出了房间,直接去了食堂,找到了周天阔。
小家伙拿着白面馒头,如老虎似的,一口接着一口啃。
说是白面馒头,其实馒头一点儿都不白,泛着黄。
“周光明,慢点吃,别噎着。”周天阔看着狼吞虎咽的样子提醒道,看着他的眼神晦暗不明,复杂的很!
知道小家伙叫光明心里更是五味陈杂,这名字肯定是老爹给取的,寓意更是不言而喻,就是希望早日告别黑暗,迎来光明。
更是希望儿子能革命成功,不用在担惊受怕。
不过显然周天阔的话没什么作用,饿坏的周光明依然故我,低着头啃着馒头,活像饿死鬼投胎似的。
“周队长。”孟繁春站在他的面前叫道。
周天阔抬眼看着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老孟,人怎么样了?”
小家伙也不吃馒头了,红红的眼眶,眼巴巴地看着孟繁春。
“已经打过针了。”孟繁春看着他们俩道,
“什么时候能清醒过来。”周天阔着急地问道,他还有许多事情要问。
孟繁春见他如此关心,心里的火气又上来了,恶声恶气地说道,“这可说不准,等着吧!”
“我没得罪你吧!”周天阔一脸无辜地看着他说道。
“你说呢?”孟繁春气的反问道,夸张地说道,“周队长别说,这小子跟你长的还真像。”
“闭嘴!”周天阔闻言顿时黑着脸说道。
“自欺欺人。”孟繁春冷哼一声道,再多待一分钟,他就有掐死他的冲动。
真替佩兰妹妹不值,怎么就看上他这个乡下大老粗。
被戳穿的周天阔看着小家伙的眼神充满了不善,“吃完了吗?吃完了回去。”
第3章 这日子不过了
周光明闻言将手中剩下的馒头一股脑塞进了嘴里,把嘴巴给撑到极致。
慌忙的伸手抓着盘子里馒头,一手一个。
周天阔轻皱着眉头看着他行径道,“你干什么?”
周光明抻着脖子,脸憋的通红将嘴里的馒头费劲的咽下去,将馒头护在胸前,低垂着头懦懦地说道,“给娘的。”
“你小子倒是孝顺。”周天阔脸色忽然温和了许多道,“放下吧!你娘现在这样子根本吃不了。”
周光明死死的护着馒头不放手,态度非常的坚决。
周天阔颇有些无奈地说道,“放下,馒头冷了不好吃,等你娘醒了,给她做鸡蛋汤行吧!”
“爹……”周光明怯怯地看着他细弱蚊声地说道,鼓起勇气又道,“不可以骗人。”
“你是第一个敢质疑老子的人。”周天阔伸手想要摸摸他,而周光明被吓的躲开了他的手臂。
周天阔讪讪地放下手,“放下馒头,我送你回去。”
周光明听话的放下馒头,跟着他回了房间。
周天阔看着炕上的女人此时安静的很,叮嘱了下周光明,便起身离开。
&*&
周天阔出了四合院,茫茫然却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就这么呆呆地站在雪地里,白茫茫一片,茫然四顾,惶惶然的他却不知道如此难题该怎么解?
笔挺的站着,自虐似的罚站,很快雪就在他身上落下厚厚的一层。
“周天阔”来人看着如雪人似的他惊呼道,拉着他就朝自己的宿舍走去。
“你成天的叫我疯子,我看你才是疯子。”他站在自己宿舍门口,使劲儿的拍打着周天阔身上的雪。
周天阔冻的脸色煞白,哆嗦着嘴唇说道,“林希言同志,我的老哥哎!我倒真希望现在疯了才好。”
林希言砰砰的跺着脚,并嘱咐周天阔道,“跺跺你的脚上的雪。”脚上厚厚的雪,扑扑掉了下来,拍打着自己身上的雪。
林希言看着跺脚的周天阔,心里点点头,听话就好。
林希言眼见着他脚上的雪差不多没了,拉着他推开门进了自己的宿舍。
林希言从炕头柜上拿下两个垫子,放在炕桌的两边后才道,“快上炕,暖和一下。”
周天阔摘掉狗皮帽子放在炕桌上,蹬掉脚上厚厚的靴子,盘膝坐在炕上。
林希言走到书桌前,提着暖瓶拿着大茶缸倒了半茶缸水,放在他眼前的炕桌上道,“暖暖手吧!”微微摇头,拿起炕桌上湿漉漉的狗皮帽子,摘下自己的帽子一起挂在墙上的挂钩上。
周天阔冻僵的双手捧着茶缸暮气沉沉地说道,“现在整个校区也只有你搭理我,我无缘无故的就特么的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了。”
站在雪地里,他都快成雪人了,都没人拉他一把。
把他看得如瘟疫似的,避之唯恐不及。
“这我也没干啥坏事啊!”周天阔一肚子委屈道。
林希言盘膝坐在他对面,目光深沉地注视着他道,“证实了。”
“嗯!一家子的姓名都对上了。”周天阔有气无力地点点头道,“应该是吧!”
“那你打算怎么办?”林希言眸光审视着他道。
“离婚!”周天阔脱口而出道。
“从情感上我向着佩兰妹妹,毕竟战友多年,支持你的决定。可是从理智上,离了婚,她那面又带着孩子,可以想象她以后的生活有多么的艰难。这样对她不公平,是男人的话就该负责。站在孩子的立场,你该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庭。”林希言琥珀色的双眸闪着光凝视着他道。
周天阔眸光挣扎了一下,低垂着双眸郁闷地说道,“那你要我怎么办?我对她根本就没有感情,结婚那一天才第一次见面。”抬起眼双眸晶亮看着他道,“我和夏佩兰同志不一样,我们是在革命的过程中出处来志同道合的革命感情。”歪着头琢磨了一下道,“要不这样离婚不离家……”
周天阔的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对面看向他的目光阴冷,阴冷的,看得他脖颈发凉。
林希言食指戳着炕桌说道,“周天阔你真特么的是个混蛋。”
“你怎么骂人啊!我哪里混蛋了。”周天阔无辜地眨眨眼道,“是你说的离了婚的女人生活艰难,我养着他们还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