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以后,那失踪的两名太监才被发现抛尸湖中。
尸体从湖底里浮了起来,加上天气渐渐大了,很有些难闻的气味。
两具尸体被打捞起来,胀鼓鼓的,模样已经无从辨认。这种事本应该避讳沾染皇上圣目,但魏云简让人把尸体抬到殿上来,他亲眼过目一番。
皇上的口味有点重,他们做奴才的也没有办法。
两具尸体是被人扭断脖子杀死的,凶手是谁也无从查起。
魏云简看了一眼那形容可怖的尸体,便莫名地想起那晚月华下敖辛一双沉静冷凝的眼,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他没想到,一个娇宠的侯府嫡女,会露出那样的眼神。
魏云简又抬头看向殿外的明媚阳光,嘴角的笑意泛着冷,道:“这会儿,他们应该已经快到徽州了吧。”
连日行程,敖辛他们离徽州已经不远了。今夜投宿客栈,明日一早赶路,在日落之前便能抵达徽州。
这路程相比去时,已经拖慢了不少。
缘由是回程的琬儿显然比去时更有架子了。她来日便是魏帝的宫妃,自然诸事都要照顾她的感受来,提的要求也不少。
敖辛是没什么意见,一般都是护卫去应付她。
到了客栈,琬儿对饭食不满意,让护卫去吩咐客栈重新备好的来,又要净身沐浴,还让人去采摘新鲜的花瓣来。
护卫本来是保护敖辛安全的,现在尽来伺候这位四小姐了。
敖阙有指令,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要求,都尽量满足琬儿。可这夜里要花瓣浴这种事,委实有点过分了。
不过护卫也没有推脱,连夜出去给她找花瓣。
敖辛和扶渠早早用过晚饭后,便在房里早早准备歇息了。
扶渠在敖辛跟前摇着扇子,翻白眼道:“四小姐还真把自己当宫里的娘娘了啊,都这么晚了,上哪儿去找花瓣来给她沐浴?”
敖辛啪地一声,打死了一只蚊子。
这入夏后,蚊子就越来越多了。
扶渠又道:“听说晚间用的饭,四小姐不满意,给倒了,吩咐厨房做新的。小姐猜她点的哪些菜?”
敖辛随口道:“还能有哪些,燕窝羹,鲍鱼粥,海参片之类的,要齐全,每样吃两口便作罢。好不容易出人头地了,不作一下怎么行。”
扶渠睁着圆溜溜的眼睛道:“小姐还挺了解四小姐的。”
只可惜这样的客栈里哪有那些名贵的菜。
眼下琬儿坐在房里,正由丫鬟冬絮给她梳头发。
不一会儿房门响了,以为是护卫采了花瓣回来,冬絮放下梳子便去开门。
不想是敖阙站在房门口。他随手拿着一个小篮,篮里装着各色的花瓣。
冬絮一时不敢伸手去接。
敖阙把篮子递给她,道:“你看这些够吗?”
冬絮应声道:“够了。”
敖阙递给她的,她也不能不接,连忙捧着篮子便走到屏风后面,把花瓣铺在那浴桶里。
琬儿听到是敖阙的声音,转过头来看,果然见他站在门口,便起身柔柔笑道:“这么晚了,怎敢劳烦二哥亲自去为我采花瓣。”
那笑容里,带着一种颐指气使和理所当然的意味。
琬儿心里只觉得痛快,先前这敖阙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如今却是亲力亲为地来讨好她。说不定往后,他都得仰仗自己的鼻息活着呢。
敖阙抬脚走了进来,道:“住得还习惯吗?”
第037章 你倒是舒坦
琬儿道:“虽说比在家里差了许多,但有二哥费心打点,还勉强能住。”
敖阙点点头,道:“我已往家里去了信,侯爷应该已经知道了在京城里发生的事。”
琬儿心里紧了紧,道:“二叔怎么说?”
“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你也只能安心等着进宫。”
琬儿闻言放下心来。
敖阙又道:“还有一点,你与三妹之间的那些事,等明日回了家,在侯爷面前,掂量着说。”
琬儿冷不防抬头看着敖阙,“二哥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话里的意思。”
琬儿冷笑起来,恨恨道:“是敖辛害我惨被凌辱的,现如今我勾引皇上的事都已经传开了,明日回家后,二叔能对我有好脸色吗?你是不想让我提敖辛陷害我的事,让我一个人把所有的事都扛下来?”
她还以为这敖阙是来讨好她的,没想到却是来包庇敖辛的!这更加令琬儿生气。
琬儿气得声音不受控制地尖利,又道:“我告诉你,不可能!既然她敢这么做,那她就要承受这个后果!我不仅要告诉二叔她害我,我还要告诉全徽州城她害我!就算她是侯门嫡女又怎么样,那也是一个歹毒心肠的嫡女,往后她在徽州也别想过安生日子!”
敖阙听她叫嚣着说完,道:“那我看见你往她茶里掺药这事,我是不是也要说?”
琬儿脸色一变:“你不要污蔑我,我没有!二哥,受害的人是我,不是她敖辛!”
敖阙道:“我是不是也要告诉全徽州,你是怎样跑到皇上床上,行勾引放荡之事?可要我联系一下赵王、梁王以及安陵王、北襄王那边,给一份证词?毕竟那天晚上,他们在门外听了许久。”
琬儿扶着桌面,脸色苍白地往后踉跄了两步。
敖阙的话字字带刺,听起来可真是刻薄。
琬儿定了定神,咬牙道:“所以,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敖阙若无其事地整了整手腕上的护腕,轻抬眼帘看她:“我这是在通知你。你想进宫,最好安分守己地等着进宫。不然,就算圣旨上没有变数,我这里变数却多得很,你要不要试试?”
他眼神里十分平淡,可却无形之中透着一股子阴狠,似冰冷的钩子一般,随时能勾得她血肉模糊。
她知道,他做得出来的。
要是在徽州他使了什么坏,使得自己没办法顺利进宫,那往后只有被人耻笑的份儿。
“早点休息,明早还要继续赶路。”敖阙不听她回答,转身就出了房间。
琬儿在身后不甘地问道:“她以前对你那样不好,你为什么还要处处袒护她!”
她得到的也只是敖阙的背影跟沉默。
冬絮小心翼翼地从屏风后面出来,就见琬儿气极地铺在桌面上,把桌上的茶具统统拂落在地,摔得粉碎。
敖辛正昏昏入睡,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了一下。她翻手啪地打在自己脖子上,又打死一只蚊子。
第二日起来,敖辛手臂上被蚊子咬了几个包,扶渠便匆匆忙忙下楼来,看见敖阙和几个护卫坐在一起用早饭。
敖辛皮肤嫩,一有蚊虫叮咬,便十分明显,而这些男人包括敖阙在内,似乎没有这样的忧虑。
扶渠硬着头皮走过去,敖阙便道:“三小姐起了?”
扶渠道:“小姐昨晚被蚊子咬了,起了红疹。奴婢想来问问,二少爷这里可有搽抹的药吗?”
敖阙道:“一会儿我送上去。”
扶渠便蹬蹬蹬地上楼回房了,伺候敖辛梳洗。
敖阙命人去最近的药铺里买了松香药膏回来。
他把药送上楼时,扶渠正去给敖辛端早饭还没回,就先敲门进去。
彼时敖辛正盘腿坐在床榻上,手臂上的红疹一个个的,还没睡醒的样子,一边神色惺忪,一边伸手去挠自己的皮肤。
敖阙看见她手臂上自己挠的红痕,皱了皱眉,道:“不要去挠。”
敖辛仰头望着他,“可是好痒。”
敖阙把松香递给她,“抹这个。”
于是敖辛左手揉了松香往右手臂抹去,右手揉了又往左手臂抹去。她在敖阙面前毫不避讳地捞起自己的衣袖时,手臂上白白嫩嫩的皮肤看起来柔软而富有弹性。
抹均匀了,那股刺痒的感觉才慢慢消了下去。
敖阙适时道:“你脖子上还有。”
敖辛摸了摸自己的脖颈,“哪里?这里吗?我看不见啊。”她不大意地把松香递给敖阙,“二哥帮我搽搽。”
脖子上只有两颗小红点,如果敖辛没有觉得痒的话,应该不搽也可以的。但敖辛摇头晃脑时,又伸手去挠后颈,敖阙便看见她后脖子上也有几个包。
敖阙眼神沉了下来,敛衣坐在她床边,指腹揉了松香,一手扶着敖辛的头,让她不要乱动,手指便碰到了敖辛的后颈上。
敖辛脸面对着敖阙的肩膀,索性一头扎在他肩膀上。
敖阙放在她后颈的手指顿了顿。
敖辛靠着他的肩膀,闭眼小憩,道:“二哥,你继续呀。”
敖阙扶着她柔嫩肩膀的有力的手微微有些收紧,道:“你倒是舒坦。”
琬儿早间一直不露面,等要启程的时候,她才从房里出来。相比之前的容光焕发,大概她昨晚也是没休息好,所以容颜有些憔悴。
早上也没再叫人准备燕窝之类的,好似连粥都没喝一口。
上马车前,琬儿狠狠剜了敖辛一眼。
行了一天的路,傍晚时,队伍才进徽州城。
一入家门,威远侯、楚氏和敖放都正等在正厅里。
兄妹三人经过前庭,走入花厅,就听威远侯凛然道:“敖琬,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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