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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妆 (姚霁珊)


  “尘清。”他唤了一声。
  “来了。”院外响起稚子应和,辅以“啪嗒”足音,不消多时,那总角小厮便走了进来,躬身问:“大人有何吩咐。”
  “把这两只茶盏扔了罢。”道袍男子指向案上两盏,眉目一派温润。
  那叫尘清的小厮探头瞧了瞧,小嘴巴便鼓了起来,嘟囔道:“这虽是粗瓷的,不值两个钱,可那也是钱呀,大人的口俸又不高,偏是忒爱个干净。”
  他一面收着茶盏,一面嘀咕个没完,显是对自个儿的主子全无惧意。
  道袍男子竟也不以为忤,望他两眼,忽地摇头失笑,探手自袖中取出一方干净的青帕,递了过去:“快擦一擦罢。”
  尘清呆得一刹,忽地醒过神来,忙向唇角一抹,却抹下了半掌黑红,那焦香混和着甜香涌入鼻端,正是烤红薯的味道。
  他一下子小脸儿涨红,知晓偷嘴露了馅,看着那帕子却并不敢接,喏喏地道:“奴才……奴才……”
  见他小脑袋快埋到胸前了,道袍男子不由忍俊不禁,将帕子再往前递了递,温声道:“好了好了,我又没说你什么,快擦净,莫叫姜伯瞧见。”
  一听姜伯二字,尘清立时脖子一缩,飞快接过帕子向嘴边乱擦着,口中不住央求:“大人,大人,您可千万别告诉姜伯奴才吃了红薯,奴才最怕他唠叨了。”
  “现下你倒知道怕了。”道袍男子摇摇头,神情十分宽纵。
  说话间,尘清已然擦净了嘴,顺手便将那帕子塞进袖笼,涎着脸笑道:“大人这帕子肯定也不会再用了,便赏给奴才吧,奴才不像那大人那么爱干净。”
  道袍男子闻言,似颇无奈,隔空向他额头点了点:“你这小子,也就姜伯能治你。”
  尘清“嘿嘿”一乐,快手快脚将案上茶盏收起,沿游廊而出,正要去拿廊下倒放的油伞,忽见一白发老叟自院外而来。
  他登时大骇,抓起伞“哧溜”一下便蹿了出去,须臾不见踪影,反吓得那白发老叟险些没扔了伞,待瞧见是尘清,不由喝道:“院内不许乱跑。”
  只可惜,尘清早就跑远了,自是听不到他的喝止。
  道袍男子自亦瞧见了来人,便笑着劝道:“姜伯,算了罢,尘清还小,规矩要慢慢学。”又问:“可是有事。”
  那姜伯闻言,这才想起正事来,忙在阶前立下,愁道:“大人,家里没米了。”
  “又没了?”道袍男子似颇讶然:“前几日不是才当了几套夏衣么?银钱花尽了?”
  姜伯愁色愈浓:“大人,您忘了从当铺回来的路上,您就买了三部书么?这就花去了一多半儿。前两日,大人又去了朱家一趟,给那朱太太留了些钱,又花了好些。剩下的钱,也只够买三升糙米,哪里够吃?”
  他唉声叹气地,虽并不曾抱怨什么,可是,始终安之若素的道袍男子闻言,竟自窘迫起来,语中亦没了方才的从容:“这个……这个……我一时却是忘了。”
  语罢,转过头似是不敢再看姜伯,飞快地道:“既如此,我这就去写一幅字,劳姜伯明日拿去换些米粮。”
  话音未落,便掀帘进了屋,那身形,很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思。
  姜伯立在雨地里,看向那兀自晃动的布帘,目中既有欣慰,又有心疼。
  “刷啦啦”,竹叶摇下细雨,这清贫的小院中,似有清香萦绕,久久不去。


第218章 寒雨
  小雪过后,玉京城难得地不见雪色,唯连绵阴雨,鲜少放晴,那天气亦是湿冷湿冷地,衣裳总也不干,只得放在熏笼上烘着。
  这般时日,晨起无疑是件痛苦之事,那温暖的被窝像是有着无穷魔力,引得人沉陷其中。
  然而,在这偌大的皇城中,除了那些个无事的贵主外,包括建昭帝在内,都不得免去这黎明即起之伤,更遑论红药这样的婢仆了。
  这一日,天依旧阴沉沉地,红药挣扎着起了身,穿戴完毕,便去屋角看炭盆。
  盆中炭火早已熄了大半,炭灰间只偶尔闪烁出几星红光,那暖意微弱得几如不在。
  她从炉边提起一只铁水壶,拿手试了试。
  冰凉。
  她叹了口气,转首看向窗外。
  寒风呼号,低咽的风声自窗眼儿里透进来,几树枯枝映于惨白的窗纸,打摆子似地乱晃。
  红药立时打消了去窗下风炉烧水的念头。
  将就着以冷水洗漱完毕,红药手脸皆麻,牙齿也几乎被冻掉,脑子倒是清醒了些,却是那冷水激的。
  草草收拾妥当,她便在厚棉衣并厚棉裙外,又套上了一件宫制棉斗篷,戴上棉手套、棉耳帽,全副武装,这才深深吐纳了数息,鼓足勇气,拉开了屋门。
  “呼啦啦”,门扇才一开启,棉帘子立时飞上了半空,冰冷的雨点裹着寒风,直扑在红药的脸上,险些没将她刮个趔趄。
  她连忙伸手一抓,扯住了帘子的半个边角。因戴着手套,手指变得格外笨拙,几经与大风的角逐,方勉强将之固定于铁钩,复又反身拉住门环,再经一番与自然伟力之较劲,才终是将门也给关严了。
  便只这片刻功夫,红药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尽被寒风吹透,连血液都似是结了冰。
  “砰”,身畔传来熟悉的关门声,红药一转首,便瞧见了一张僵硬的笑脸。
  “今儿里好找啊。”红菱打了个招呼,嘴却是冻得不听使唤,发音十分古怪,生生把“今儿你好早”给说得不伦不类地。
  红药倒也没去挑她的眼。
  事实上,她脸上的笑也不比红菱好多少,颊边肌肉完全不受控制,只得稍稍点头,权作回答,亦是变相地护住了腔子里那一口热气。
  雨下得并不大,却极紧密,两个红字辈不约而同地转身,望着廓外飘摇的风雨发呆。
  北风猎猎,将雨幕吹得东倒西歪,根本不能维持一个固定的姿态。
  “打……不了闪。”秉持惯来的温柔性子,红菱此时又开了口,发音仍旧很古怪。
  红药“嗯”了一声,表示明白。
  风太大,打不了伞,这便是红菱之意。
  二人对视一眼,各自苦笑,旋即反身拉开了屋门。
  再经一番与北风的搏斗,她们才总算拿出了蓑衣,各自披好,穿过阴雨和寒风,相携着去往正殿。
  “怎么这样迟?”才一踏上正殿的石阶,尚未感受到那殿中的如春暖意,迎头便是一声冷喝。
  红药忙停步抬首,便见吴嬷嬷身被素锦斗篷、手捧黄铜手炉,正高高端立于阶前,白净的脸上,有着一抹自然的红晕。
  那是在温暖的室内才会有的健康面色,而非红药与红菱这般,冻得唇青面白、状若女鬼。
  “肥……肥嬷嬷……”红菱艰难地开了口。
  而后,那张本就冻僵了的脸,便在吴嬷嬷刀子般的视线中,“咔”地一声冻结。
  饶是冷得手脚都麻了,红药依旧憋不住想笑。
  肥嬷嬷。
  红菱这是嫌死得不够快么?
  叫什么不好,非要叫肥嬷嬷?但凡是个女人,就一定容不下被人这样叫。
  吴嬷嬷这会只怕生吃了她的心都有了。
  红菱亦自悔失言,脸白得不能再白,却也很聪明地没再以言语补救。
  开玩笑,舌头都冻得不会说人话了,万一再说出点儿什么不妥的来,岂非火上浇油?
  于是,她弯了弯咔嚓作响的膝盖,“叭”地一下,痛快地跪在了雨地里。
  红药只得也跟着往下跪,心里不由大骂红菱个死害人精。
  好在,吴嬷嬷似是心情尚好,只冷冷看了她们一眼,便施恩似地一挥手:“罢了,进来。”
  两个人如闻纶音,连滚带爬地起了身,顶着能将人刮倒的大风,终是入得正殿。
  方一转过八扇黄花梨缂丝围屏,一股暖意便扑面而来,还杂着几许幽幽梅香。
  红药只觉终是活了过来,一旁的红菱亦缓下了脸色。
  二人于屏风后褪下斗篷并蓑衣,放去规定的位置,这才在吴嬷嬷的注视下,转过了屏风。
  屏风之后,是数重锦帷,华美的湖蓝色蜀锦上,绣着折枝梅的花样儿,自梁顶直拖至地面,挡去了最后一丝寒意。
  “快些,别磨蹭了。”吴嬷嬷催了一句,当先走了进去。
  三公主并不在殿中,只两个小宫人正拿布巾揩拭桌案,红药与红菱进殿后,便也去一旁拿来箕帚并清水,开始了一天的洒扫。
  今日的差事算是极轻省了,只需打扫室内即可,而室外的廊柱、栏杆并地面,则是隔一日扫一次。
  此乃太后娘娘亲口安排的,明面儿上自是体恤这些下人,然红药听到的另一种说辞是,太后娘娘是在给小皇子积福。
  据余喜穗说,皇帝陛下以皇后并太后的名义,在城外起了几座大粥棚,专为那些流落街头的乞丐施粥,又盖了些临时的茅草屋供他们过冬,凡五十以上、十岁以下的贫弱老幼,还能领到棉衣和棉鞋。
  除此之外,皇帝还派出好几支队伍,远赴辽北、西塞、南疆等地,施以“送温暖、送爱心活动”。而那些队伍之中,无一例外地,都带上了红薯的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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